第九章 緊閉心扉

正文卷

三日後,薄雪換上了僅有的一件新衣裳,帶著媽媽千辛萬苦存的兩百塊錢隨著鄰村的兩個女孩一起踏上了外出打工之路。

她們先是翻過幾座大山,坐了一天的拖拉機,再坐了一天的三輪車,再坐了半天的汽車,最後坐了兩天兩夜的火車後,終於到了目的地。一路上薄雪很高興地拉著兩個姐姐問城裡的生活,姐姐也給她講城裡的燈紅酒綠和新鮮事兒,她對未來的生活充滿了好奇。

可是事實並沒有薄雪想像的那麼樂觀。當她跟著那兩個姐姐到一個小區裡面的時候,迎接她們的是幾個穿著暴露、說話粗俗、化著濃妝的女孩,她瞬間就明白了這兩個姐姐到底是做什麼的了。

明白過來的薄雪一直在思索要如何擺脫這種困境。目前這兩個姐姐看著還是對她不錯的,如果她直接提出來要離開,會不會反目?

兩個姐姐去了化妝間,給薄雪化了妝,還給她換了一身暴露的衣裳。其中一個姐姐捏了她一把說:「看著有點弱,但是估計咱們王總會喜歡……」說完其他人都很放肆地笑起來。

後來趁其他女孩不在房間時,薄雪對兩個鄰村的姐姐嚴肅地說道:「姐姐,我知道你們是做什麼的,但是我不想做這樣的工作,我想離開這裡行嗎?」

薄雪想先禮後兵。先和她們溝通說出自己的想法,希望能好聚好散。

不想這兩個人像早有準備一樣,冷哼一聲翻了臉。一左一右地抓住薄雪說:「喲,小丫頭,有個性啊,這哪裡是由得你想不想做的!」

薄雪望著這兩個不過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一臉的悲哀,從容地說:「我謝謝你們帶我出來,但是人各有志,希望你們不要勉強我。」

兩個姐姐笑得花枝亂顫。

薄雪繼續平靜地說:「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利,你們選擇了這樣的生活,但是我不想,請放我走!」

在說到「請放我走」的時候,薄雪已經在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了,但是兩位姐姐還是不屑一顧,狠狠推了她一把說:「不要跟我們說這麼多廢話!你既然跟著我們來到了這裡,我們就不可能放你走的。你大概不知道吧,你這種在我們這裡是很受歡迎的,而且……」

說到這裡,兩位姐姐相視一笑,其中一個說:「剛才你也聽那個姐姐說了,我們的王總是最喜歡你這種小姑娘的,今天晚上你就得陪他。放心,他不會虧待你的。」

晚上,薄雪被帶到了一個昏暗的包間,一個四十多歲的看著十分猥瑣的男人一臉期待地坐在長條沙發上抽煙,薄雪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那人把煙放下,噁心地笑著:「你倆辛苦了。這就是小雪是吧?」

薄雪覺得身上很冷,有種反胃的感覺。在這個老男人的臉上,她看到了和繼父一樣猥瑣的目光。

待其他人走後,那個男子色眯眯地盯著薄雪說:「小雪,別怕,來了這裡,這裡就是你的家。」

薄雪感到一陣噁心,故意露出天真的笑容說:「叔叔,那你需要我做點啥呢?」

男人愣了一下說:「乖呀,你啥也不需要做,只需要跟著我,就讓你吃香的喝辣的!」

薄雪甜甜笑道:「那就謝謝叔叔了。」

這位王總見薄雪這麼配合,伸出雙手說:「來,讓叔叔抱抱。」

薄雪繼續保持一副天真的樣子說:「叔叔,你真好,抱抱。」說著就向他懷裡奔去……

就在那位王總眼見著薄雪這麼配合地向他懷裡奔來,掩飾不了面上的得意的時候,卻發現一個冰涼的東西頂上了自己的腰窩。

薄雪笑得越發甜了:「叔叔,我不想傷害你,只不過我想離開,你得幫助我。」

王總怒道:「你、你竟然敢這樣對我,不想活了吧?」

薄雪心裡噁心,嘴上卻還是甜甜地笑著,手一點沒放鬆,說:「王總,我不想為難你,請你也不要為難我。人各有志,我不太想留在這裡,請放我走!」

王總既然混這一行,也是經歷過一些事的,看見這個瘦弱的小姑娘竟然有這麼重的殺氣,就感覺遇上不簡單的人了。他問道:「說吧,你想怎麼樣?我可以給你很多錢!」

薄雪說:「我不要錢,只要放我走!」

王總眼珠一轉:「可以。我們做生意的最講誠信了,你放開我,我就放你走,絕不勉強!」

薄雪頭一次出來,哪知人心險惡,竟然就真的相信了。她把刀拿開,然後準備轉頭就走。

結果可想而知,她被一群早就伺機而動的打手按在了那裡,幾乎被活活打死。

當時身為大堂經理的左小影一直看著這一幕悄悄走到衛生間打了報警電話。

左小影打完電話走到大堂,衝到王總面前說:「王總,剛剛我聽見有圍觀的顧客報警了,這事我看就算了吧。」

王總一聽,也不想惹麻煩,冷哼一聲說:「好吧,今天就到這裡了。你讓人將她扔到路邊的垃圾廠去,記得,給我套上黑袋子。」

左小影後背發涼。

她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意思。這孩子被打得不知道還有沒有氣,就算有氣,被套進黑袋子里,扔在垃圾廠的垃圾堆里埋著,神不知鬼不覺,明天凌晨垃圾車過來用鏟子直接給鏟到焚燒廠……

左小影冒出一身冷汗,臉上仍然掛著笑,親自帶人將薄雪給套在了黑色垃圾袋裡,埋在了一堆垃圾下面。

那個時候左小志和左小白都在這個城市上學,接到左小影的電話後,趕緊帶著一幫同學趕到垃圾廠,將薄雪挖了出來,送到醫院,這才救了她一條命 。

自此,薄雪的命運就緊緊地和左小影聯結在了一起。

往事像電影一樣一幕幕重新演過,心靈深處的恐懼再一次席捲而來,薄雪在噩夢中哆嗦、戰慄,然後驚醒。

舒桐去廚房煮了粥回來,看見薄雪蜷在床角瑟瑟發抖,眼神驚恐無助,連忙過去摟著她說:「雪兒,乖,不怕。」

薄雪聽見舒桐的聲音,這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緊緊地摟著他,號啕大哭。

舒桐想到她經歷的那些事,忍不住哽咽,卻又強裝沒事,抹著薄雪的眼淚說:「乖,有我在,沒有人能欺負你。以後我都不會離開你,我會保護你!」

薄雪還是哭,後來舒桐再也忍不住,兩人哭到了一塊兒去。

在舒桐的一生之中,從來沒有這樣哭過。和左小影去世時的哭不同,那個時候他是恨自己,現在是恨別人。他好不容易平復了心緒,喂薄雪喝了粥,又哭累了沉沉睡去。

等她睡下後,他又給小白打了個電話。

「小白,你說的那個王總,叫王中信是不是?」

小白咬牙切齒地說:「是啊,是啊,我大姐當年出事兒也是他在背後搗鬼!我一直在琢磨著怎麼收拾他呢。」

一聽左小影的死跟這個人脫不了干係,舒桐整個人都炸了,沉聲道:「你仔細和我說說。」

小白說:「我也是剛剛聽說。當年出了事兒,就是他在背後教唆家屬們鬧。他一直想占我姐便宜,我姐不從,出來單幹,生意比他好,他就處處與我們做對,後來還到處舉報讓人查我姐呢,你可不能放過他!」

舒桐咬牙切齒地說:「我給你三天時間,你給把這個人乾的事情查清楚,要有證據。」

小白有些興奮,不過又有些為難:「才三天啊?」

舒桐說:「我等不了了,就給你三天,要有證據!」

小白一拍大腿:「三天就三天,這事我包了!就是不吃不喝我也給你找出來!我這就帶著兄弟們去查!」

三天後,舒桐帶著小白查到的所有罪證,找到了父親的下屬,主管娛樂場所的相關官員。

舒桐說:「想必你們也都聽說過我與小影的事。實不相瞞,小影的死就是這人造成。得請各位叔叔幫忙了。」

王中信名下所有的夜總會就被盯上了。

王中信焦頭爛額,臨到被抓起來,才知道是舒桐在整他。他左思右想,自己什麼時候與這位公子結了仇?自己曾經還想巴結他呢,這轉眼就被陰了。

直到小白出現。

小白偶然得知左小影當年的死跟王中信有關後,就差點忍不住親自動手宰了他,可是他覺得這樣不解恨,必須讓他嘗一下左小影當年被逼得走投無路的滋味。

王中信看見小白後,似乎明白了什麼。小白狠狠地扇了他幾個耳刮子,他被打得鼻子嘴巴都是血,嘴裡卻嘟囔著:「舒桐跟你們左家兄妹是什麼關係?為什麼替你們出頭?」

小白說:「舒桐是我姐夫!」

王中信哪裡肯信,大聲叫嚷:「這怎麼可能!你姐姐當年從給我當大堂經理到後來單幹,一直沒有結婚也沒有談朋友。」

小白說:「她是和我姐夫吵架了才去了你那裡的。」

王中信完全蒙了。

當年他對左小影百般覬覦,卻一直沒得手。後來左小影離開了他出去單幹,不到十年,占的市場份額比他的還大。他哪裡咽得下這口氣?於是就使絆子把左小影往死里逼。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怎麼到這時候舒桐才來尋仇呢?

話既然說到了這裡,小白乾脆讓他死得更明白:「我再告訴你一件事,當年你們從山裡拐來的小姑娘薄雪,你記得嗎?就是你讓人打了個半死扔垃圾堆的那個,讓我姐姐救回去養大了,現在也是我姐夫的心肝寶貝。你現在應該明白為什麼我姐夫非要你死了吧?」

薄雪?王中信當然不記得了,他這一生禍害的小姑娘多了去了,哪會記住薄雪。左小白見他這樣,踢了他幾腳:「媽的,你不記得了?你這些年到底禍害了多少小姑娘!」

再後來,王中信在等待審判期間,倒是認真地想了想當年薄雪的那一場事兒,再後來就想明白了。

舒桐處理完這件事回去的時候,發現薄雪已經搬走了。

舒桐打電話給薄雪,薄雪不接。他打楊野的電話,楊野支支吾吾說不知道。他打鐘晴的電話,鍾晴說:「大總裁,你可終於回來了!雪兒為什麼突然又搬回宿舍了?你們鬧矛盾啦?」

舒桐在電話里說了句「你等我來學校」就掛了電話。

薄雪剛和鍾晴走出教學大樓,鍾晴擠眉弄眼地說:「聽說學校門口新開了家奶茶店,我們去坐坐吧?」

薄雪打量了一下她說:「你早上起來不還吆喝著要減肥嗎?」

鍾晴十分不好意思:「嘿嘿,我說過嗎?沒關係,明天再減好了,不在乎這一天兩天的。」

薄雪說:「算啦,你去吧,我得回宿舍把那幾天請病假落下的功課補上。」

鍾晴著急得一把扯著她說:「小姑奶奶,你就陪我這一次吧。我一個人不敢出門,你給我做個伴兒。」

薄雪好笑地說:「大白天的有什麼不敢?你欠人債了?」

等她被鍾晴拉到大門口的時候,才明白,不是鍾晴欠了債,而是她自己。

鍾晴一看舒桐有些憔悴的臉和陰沉的神情,就知道薄雪的突然失蹤惹惱了這位大總裁,再回頭一看薄雪的臉色,這會兒她倒裡外不是人了。要不是曾經收了舒桐一個愛瑪仕的包,她才不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呢。她連忙不怕死地將薄雪往舒桐懷裡一推:「大總裁,我可是冒死將她騙出來的哦,你可要好好哄她。還有,今天就帶她回你家,不要讓她再回宿舍住了,不然我慘了。等下我去把她的行李拿下來。」

鍾晴當然希望舒桐把薄雪帶走,對於薄雪好好的總裁家不住,偏要回到宿舍跟她們擠一個屋,她實在不能理解,可是問薄雪為什麼不回舒桐家,她又不肯說。

這些天舒桐一直在奔波處理王中信的事情,卻又不敢讓薄雪知道,只能借口出差去了,沒想到他回來了,她卻搬走了。舒桐累極了,一把將薄雪攬過來說:「你可是怪我出差這麼多天都不回來?我真的是有重要的事情……」

薄雪連忙推開他和他保持距離,來來往往的同學們瞟來的目光讓她臉紅。她低著頭說:「不是,是我想自己搬出來。原來咱們都說好了的,等你的傷養好了我就走。」

舒桐急了:「那是之前,可是之後我們不是相愛了嗎?」

聽到「相愛」這個詞,薄雪心裡甜甜的,卻又馬上否認:「舒總,我想你誤會了什麼,我只是你曾經的員工……」

舒桐心裡像被捶了一鎚子,生疼,簡直難以置信:「什麼?」

薄雪低下頭不敢看他的眼睛,強忍著淚意,用堅定的語氣說:「舒總,我只是你曾經的員工,而你是我的好姐姐左小影曾經的愛人,我很感激你們倆對我的照顧,就是這樣。」說著她幾乎忍不住要哭出來,轉身就要走,卻被舒桐一把扯住。舒桐急了,扯得她有點疼,薄雪連忙叫他鬆手。

舒桐怎麼可能放手,只是一直拽著她,大聲嚴厲地說:「薄雪,你回頭看著我的眼睛,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薄雪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哪裡還有勇氣再說一遍。

因為動靜鬧得有點大,很多學生都圍了過來,還有好事者舉起了手機準備拍照。不知道是太陽曬的還是心疼的,舒桐有點頭暈目眩,強忍著不適說:「薄雪,你看著我的眼睛,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這個時候,一隻大手伸過來將舒桐的手扳開,將薄雪拉過去護在身後。

「舒總,雪兒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你真的要她當著這麼多同學的面再說一遍嗎?」是楊野。

舒桐皺起眉頭問:「你搬回學校是因為他?」

薄雪埋著頭,臉已經紅得想找個地方埋進去。

楊野愣了一下,倒是坦坦蕩蕩地看著他的眼睛說:「可以這麼說吧。」

舒桐突然大吼一聲:「我不是問你,我問她!」說著,目光像利劍一樣直指薄雪。

薄雪眼睛一閉,然後猛地睜開,一把摟住楊野的胳膊說:「是的,我已經同意做他女朋友了。我搬回來是想離他近點,有什麼不對嗎?」

舒桐本來已經出離了憤怒,聽到她的回答,反而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就像一隻氣球突然被一針扎破,一泄到底,他甚至不知道能說些什麼,只是悲涼地盯著薄雪。

楊野其實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看見同學圍觀,又聽見了薄雪的聲音,所以過來幫忙,不想攤上了這麼一回事。他承認也不是,否認也不是。如今他看著舒桐這樣,大致也明白了,想說點什麼,卻被薄雪拉著:「楊野哥哥,我們走吧。」

楊野回頭看看舒桐,看得出來他像是很久沒有睡好,一臉憔悴。

薄雪拉著楊野狂奔,到了女生宿舍下,終於淚流滿面。楊野默默地遞過去紙巾:「你這又何苦?」

楊野不是傻子,怎麼會不明白他們其中的關係呢?

兩人在樓下花壇坐著。

薄雪靠在他身邊嗚嗚地哭,心裡的委屈終於像竹筒倒豆子一樣說了出來:「我才不是他妹妹呢!我小時候被壞人騙了,是他的前愛人小影姐姐救了我,還收養了我。後來小影姐姐去世了,他按照小影姐的囑託照顧我,對外說我是他妹妹。」

楊野沉吟道:「你不想接受他也是因為小影姐姐?」

薄雪不吭聲。

楊野撫了撫她的頭說:「傻丫頭,誰看不出來你愛他?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剛剛那種橋段,電視上早演爛了,也就是舒總愛你愛到失去了理智才會當真!」

薄雪被逗得破涕為笑,用手捶他,然後無力地靠在他的肩膀上。過了許久,才喃喃地說:「我覺得我可以愛上全世界的任何人,就是不能愛他。小影姐姐多愛他啊!而且他也不是真的愛我,他只是可憐我,想代替小影姐姐照顧我。更何況有那麼多女人圍著他,我才不要湊熱鬧呢。我想要簡簡單單的生活。」

楊野一直沉默,沒有說話。

薄雪揚起小臉看著他說:「怎麼了,是不是生氣今天我拿你當擋箭牌?」

楊野扯起嘴角笑了一下說:「我只是奇怪,以舒總的智商,他竟然看不明白你在演戲。我覺得當局者迷,他不是可憐你,是真的愛上你了。」

薄雪想了想,搖了搖頭:「這個世界上,愛情不是最重要的,有一種感情比愛情更重要。雖然舒桐對我來說是很美麗的誘惑,但是我不能對不起小影姐姐。」

楊野撫了撫她的頭說:「可是雪兒 ,萬一你錯了呢?若是小影姐姐地下有靈,她會贊成你和舒總在一起。你們都是她愛著且牽掛的人,她最希望你們幸福,希望你們相互扶持,這也許是命運最好的安排。」

薄雪仰望著天空說:「也許吧,可是我過不了自己這個坎兒。」

楊野說:「沒關係,你有的是時間想清楚。這樣也好,你們都仔細考慮一下。」

另一邊,舒桐已經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本來想著是不是自己火急火燎地奔過來嚇著薄雪了,所以才將事情沒有處理好。於是他跟著薄雪來到了宿舍樓下,想等薄雪平靜了再溝通。可看著薄雪和楊野的親昵舉動,他一時間悲傷得連話也說不出來,只是默默地看了很久,然後苦笑著轉身離開。

不想回頭卻看見了姜琪正皺眉頭看著他,見他灰頭土臉的,就說:「我說吧,這丫頭不簡單,剛入學沒多久就勾三搭四的……」

舒桐頓住腳步望著她說:「我累了,你別說了。」

姜琪好不容易逮著個好機會,哪裡捨得閉嘴,急吼吼說:「桐,你聽我說,你只是暫時被這個丫頭迷住了,你要是知道了她的本性你就……」

舒桐猛地大吼:「姜琪,你是個老師!這樣說學生,不覺得自己有失身份嗎?什麼時候你品行這麼低劣了?」

姜琪愕然,漲紅了臉再也說不出話來,只好眼睜睜地看著舒桐離開了學校。

舒桐奔波了這麼久卻經受了這樣的意外打擊,腦子昏昏沉沉的,勉強開車到了胡不說家後,倒頭就趴沙發上了。胡不說推也推不動,氣急敗壞地說:「你舒大少在外邊鬧那麼大動靜,回來不去抱你的小嬌妻,來我這裡睡什麼沙發?」

舒桐悶聲說:「她搬回學校住了。」

胡不說驚訝道:「跟別人跑了?這也太過分了,她不知道你舒大少為了她動了多大幹戈嗎?」

舒桐說:「她不知道,我也不想讓她知道,更不想當她面再提原來的事。」

胡不說一把抓住舒桐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舒大少,你糊塗了?為她做了那麼多還不讓她知道,是不是傻?告訴她的話,說不定她一感動就願意嫁給你呢!」

舒桐一把打掉了他的手,說:「因為感動而跟我在一起不是我的本意。我做的事情你不要告訴她,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已經知道她的過去。」

胡不說難以置信地瞪著他:「戀愛中的舒大少實在是太白痴!懶得理你了,我要出去玩,要不要一起?」

舒桐沒有回答,胡不說搖著頭,一個人出去了。

胡不說第二天一早醒來,順手刷了刷新聞的時候,嚇了一跳,連忙往家裡趕。舒桐還在沉沉睡著,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舒桐在校園裡和薄雪拉拉扯扯的時候,被一群熊孩子拍了照片還有視頻,上傳到了網上,還被新聞報道出來了。

胡不說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說:「你堂堂的舒大總裁竟然跑到校園裡去演這種狗血劇,你媽看到估計高血壓又要犯了吧?」

事實上舒女士這次十分堅強,沒犯病,但是大發雷霆讓舒桐趕緊回去。舒桐不想回,可連他的父親也出面了,他不得不回去。

見舒桐失魂落魄的模樣,舒爸當場就怒了。

「這下你可真是出名了。我老舒的兒子,因為一個小女生跟人爭風吃醋上了頭條!你舒桐是什麼人、什麼身份、什麼地位,你不清楚嗎?」

舒桐倔強地站在那裡,彷彿一棵樹,正經受著狂風暴雨的猛烈襲擊。

舒爸說完,舒女士接著訓:「是啊,我和你爸什麼身份,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這女孩和左小影有關係,我就說你這輩子沾上這個姓左的女人真是晦氣,她死了都不放過你……」

「媽,夠了,不要再說小影了!」本來舒桐不想說話,但是不得不說。

舒女士平時提到左小影,舒爸從不發表意見,這次卻站在老婆身邊:「你給我住嘴!你媽為什麼不能說她?你媽說錯了嗎?當初你媽不讓你們來往,我還勸過你媽,現在我才知道你媽是對的。你看看你,自從你遇上左小影,你變了多少?她自己死得不明不白,還要禍害你。你這次要不是為了替她出頭,會攪出這麼大動靜嗎?」

舒桐說:「爸,什麼叫小影死得不明不白?她是被王中信害死的,我能不替她搞清真相嗎?更何況當年他差點把雪兒活活打死!」

舒女士雖然年紀大了,但是思維敏捷:「什麼?你說這個王中信打過那個叫薄雪的丫頭?她是怎麼跟那個混混扯上關係的?你這次收拾王中信不僅僅是因為左小影吧?」

舒桐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卻不知道怎麼解釋,想到他們對薄雪一向有成見,就更不好開口了,任老頭子老太太怎麼怒罵都一言不發,保持沉默。

正在被訓得狗血淋頭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一看來電顯示,心中暗喜,連忙按了接聽,胡不說的大嗓門吆喝起來:「舒大少啊,你怎麼還不來?就等著你來簽合同呢!」

舒桐知道胡不說是來解救他,便連忙應承:「我馬上來,馬上就到!」

舒市長吼道:「不許走,今天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許走!」

舒桐揚了揚電話說:「下午有個地產項目簽合同,胡不說催我了。」說著抓起外套就向外跑,剩下老頭兒老太太跳著腳卻毫無辦法。

市委院外邊,胡不說搭著舒桐的肩膀得意地哈哈大笑。原本他們倆都商量好了,如果舒桐過二十分鐘還沒有出來,胡不說就打電話救人。

看著胡不說得意的樣子,舒桐輕描淡寫地說:「下一次你家老頭子再讓你去相親的時候,我也會這樣解救你的。」

胡不說一巴掌拍上舒桐的後腦勺:「大哥,求求你不要烏鴉嘴行嗎?」

新聞出了後,薄雪在學校不管走到哪裡,總有人指指點點。不僅是她,另一個緋聞的主角楊野也被人指手畫腳了。楊野倒是一貫地冷淡,完全把那些人當空氣。

可是安玉婷卻閑不住了。上次因為舒桐和薄雪她出了那麼大的丑,現在他倆鬧緋聞上了新聞,不正是報仇的大好時機嗎?

所以安玉婷帶著一幫小姐妹在食堂將薄雪堵住,陰陽怪氣地說:「喲,這不是舒大總裁的千金嗎?」

安玉婷旁邊的一個女生跟演雙簧搭戲一樣接上了台詞:「不會吧?婷婷,你沒有搞錯吧?她是舒總的妹妹?報紙上說她是舒總的情人呢!」

薄雪默默地吃著眼前的白米飯不吭聲,鍾晴和宿舍的另一個女孩倒是急了,回擊說:「你管人家什麼關係,關你們什麼事?是不是吃撐了啊?」

鍾晴怒道:「你胡說什麼?」

安玉婷抱著肩說:「我胡說?那薄雪和人家舒總到底什麼關係?」

一個冷冷的聲音傳過來說:「你想知道答案嗎?」

眾人回頭,只見楊野冷冷地站在安玉婷的身後,臉色不善。安玉婷看見他就結巴了:「你……關你什麼事!」

楊野盯著她說:「你很想知道雪兒與舒總是什麼關係嗎?」

安玉婷不敢看他冰冷的眼神,紅著臉低頭說:「是你說他們是兄妹的,可是報上說他們是情人關係。」

楊野看著她:「我們鄰居家的狗有三年沒有叫了。」

安玉婷「啊」的張大了嘴,不明所以地望著楊野,摸不著頭腦地問:「那和你有什麼關係?」

楊野冷冰冰地望著她,出言諷刺:「那雪兒和舒總是什麼關係和你有什麼關係?」

鍾晴忍不住笑出聲。

楊野拉起薄雪轉身就走,安玉婷回過神來在後邊跺腳:「楊野,你……」

薄雪很難受。

分別那天舒桐疲倦的神情一直印在她的腦海里,從白天糾纏到晚上,夢裡還會哭醒。短短几天,她就瘦了不少,整個人兒就像紙片兒似的,彷彿隨時都會飄上天,臉色更是蒼白嚇人。室友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去問鍾晴,鍾晴也只知道她跟舒桐分手了,至於分手的原因她也不知道。

楊野倒是努力扮演著一個好男友的角色,每天給薄雪打飯、買水果,偶爾在黃昏的時候拉她下樓轉轉。他卻不知道背後有雙惡毒的眼睛灼灼地盯著他們,眼紅得似乎要燃燒起來。

另一頭,看到舒桐上了新聞,雷局長不樂意了。自從和舒女士達成協議後,他已經將要和舒家結親家的消息放了出去,在朋友圈裡倍有面子,也得到了不少好處。可是這緋聞一出,讓他覺得面上無光,卻又不敢直接問罪,只好給舒女士打了個電話,委婉地說了這件事。

舒女士一輩子要強,就算是她錯了也不愛聽別人教訓自己。雷局長自認為已經給夠了她面子,但話聽在舒女士的耳朵里依然不是個滋味,她說:「這件事情是記者故意污衊的。雷局長怎麼會相信這種八卦消息?」

雷局長雖然官不小,但是對方的身份擺在那兒,他也惹不起,更別說得罪了,只好訕訕地說:「我只是著急,你看這倆孩子的婚事什麼時候給定下?」

舒女士冷笑著說:「什麼時候訂婚得看雷燕的本事了。舒桐也不是小孩子,我能捆著他娶你閨女不成?面子我給你們撐了,可雷燕這大半年都幹什麼了?」

雷局長被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我們家燕燕自小性格軟弱,也沒有什麼辦法啊。打舒桐電話他不接,去公司也根本找不到人;去家裡呢,還有個小丫頭在。」

舒女士心裡更加窩火:「男人單身久了身邊阿貓阿狗的自然多,沒有本事做我家兒媳就趕緊讓賢吧。怎麼著,讓一小丫頭嚇得退縮了?」說著舒女士「啪」地掛了電話。

雷局長吃了癟,回手就給了雷燕一巴掌:「看你怎麼搞的,我都跟你說了,讓你主動點。舒桐單身這麼久了,身邊一個小丫頭就讓你怕了?」

雷燕自小沒有媽媽,爸爸又是個簡單粗暴的人,動不動就耳光侍候,偏偏自己又不夠聰明伶俐,面對舒桐的冷漠一籌莫展。

就在雷局長憋著一肚子火的時候,接到了林若然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