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朝夕相處

正文卷

薄雪在醫院照顧了舒桐一周。一周之後,他終於可以出院了。回舒桐家前,薄雪想了想,跟舒桐說:「我可以去你家照顧你直到你康復。但是有一點得說清楚,請以後不要再說什麼女兒了,我不習慣。」

舒桐說:「明白了。那說兄妹如何?說你是小影的親妹妹,也就是我的妹妹?」

薄雪不自覺地歪頭深思,舒桐靜靜地看著她,等著她做決定。

薄雪覺得舒桐的提議也未嘗不可。

她對舒桐說:「那就這樣吧。」

二人這才收拾東西準備出院了。

舒桐的家在郊區,房子是兩層的小樓,帶個大花園,這是政府很久前建的一號家屬院。自從建立新區後,家屬院搬到了另一片區,這裡的房子就慢慢荒置了。

舒桐的父母住在新家屬樓里,在市區最繁華的地段給他買了房子,但是他還是喜歡住這在幢舊樓房裡。

這幢樓是他從小生活的地方,也是左小影喜歡住的地方。

十幾年前,左小影第一次來這裡就愛上了這裡。她住進來後,每一天都很開心,所以舒桐一直堅持住在這裡。

進了門,薄雪仔細打量著。曾經,左小影無數次地給她描述過這間舊房子。這是左小影喜歡的「家」,有著和舒桐美好愛情的回憶和充滿幸福的家。薄雪覺得眼裡有一股熱熱的水流要湧出眼眶,她努力昂起頭,不讓自己流下眼淚。

房子是現代的簡約風格,就像舒桐的性格一樣,沒有過多的裝飾品。生活必需品樣樣俱全,非常適合兩個人生活。舒桐結束了第二段婚姻後,就一直獨居。除了一個老保姆張姐定期來做衛生外,任何人不得隨便進出,平時連舒女士也不能隨便出入。

洗手間的風鈴靜靜地掛在那裡,從它的顏色和款式來看,絕對是很多年前就掛在那裡的。薄雪輕輕地撫著風鈴,聽它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舒桐也怔怔地望著那個風鈴。薄雪說:「小影姐說,這是你們第一次約會的時候,你送給她的。沒想到還一直掛在這裡。」

舒桐低聲沙啞地說了聲「嗯」。

薄雪回頭望著他說:「既然這麼相愛,當初何必分開呢?」

一時間,舒桐的心裡百轉千回,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晚上的時候,鍾芳來了。聽說了舒桐出了車禍,她便趕過來探望。在公司里,她是個尊敬領導的好員工,在舒桐家裡,她卻像個大姐姐一樣不客氣地訓舒桐:「跟你說過多少次了,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怎麼又出去喝了?是不是又是和胡不說那小子一起出去喝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每次你出車禍都是因為他帶你出去喝酒,他可真是個衰貨!」

不知道胡不說聽說了會是什麼表情,舒桐一直樂呵呵地接受著鍾芳的批評。

鍾芳仔細地幫薄雪收拾了房間,買了充足的生活用品,還帶了一堆水果和零食。臨走時她說:「舒總真的很疼你呢,你要乖哦。」

芳姐真的以為舒桐疼女兒呢,薄雪苦笑,無言以對。只好將二人認了兄妹這件事告訴她,讓她千萬不要再提什麼父女的話了,太雷人了。

薄雪覺得好像一幕鬧劇就要開場,這是她一手造成的,她無法預測將來會怎麼收場,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舒桐行走不便,他的兩個司機過來推著輪椅上的他去參加重要會議了,就剩下薄雪一個人在家。她接到了一個電話,是林若然打來的。

薄雪一聽是她的聲音,眉頭就先皺了起來。真是不知道舒桐的腦子是哪裡壞了,竟然會請林若然做助理,而且明明知道她像個妖孽一樣上躥下跳卻一直縱容著。有的時候,薄雪都懷疑舒桐是不是真的跟她有什麼不清不楚的關係。

薄雪一直認為企業招員工不需要看對方有多高的學歷,而是要看對方的實際操作能力;不需要多聰明,但是要肯學。

林若然就是屬於那種出身一般,但是把自己弄得很下作的人,就算是舒桐身邊的女人都死絕了,舒桐也不會看上她,像舒女士那種人,更不會同意她進門,可惜她永遠不明白這個道理,還在拚命地掙扎著,倒騰著,不知疲憊。

這不薄雪剛搬進來,她的電話就追到了家裡:「你現在高興了?嘚瑟了?終於如願以償勾搭上了舒總,也不知道舒總是哪裡出問題了,怎麼能看上你這種來歷不明的野丫頭,還讓你住進家裡……」

她在滔滔不絕地冷嘲熱諷著。

薄雪的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打斷她的話:「舒總家裡很舒服,我很喜歡,以後我和你的舒總會在這個房子里過很甜蜜的二人世界。」

林若然一愣,然後猛地提高聲音罵了一句:「你這麼小就這麼不要臉,長大了還……」

不等她話音落下,薄雪笑道:「長大了當然不會像你,老不要臉。」

林若然簡直要抓狂。

她好不容易等到舒桐和姜琪離婚了,想著這下自己應該有希望了吧,雖然舒女士一直想給他找個富家小姐聯姻,但是舒桐總是強烈抗拒。除了她和鍾芳,這些年沒有別的女人能走近他的生活。怎麼就從天而降一個小黃毛丫頭,竟然一下子就住進了他的家裡!

如果真是個孩子也還好,偏偏薄雪人小鬼大,看著像十五六歲,但是心機卻很深,嘴角還老勾著一抹諷刺的笑,讓人覺得心裡發怵。

林若然很惱火地說:「你這個野丫頭,來路不明,心機竟然這麼深,小小年紀就知道勾引男人,讓男人這樣養著,不知道羞恥!」

薄雪笑得很歡:「有人養總比沒人養好!」

這句話是這樣地熟悉。

左小影生前自尊心十分強,特別是在舒桐的事情上。她還和舒桐在一起的時候,有一段時間她失業了在家裡讓舒桐養著,也是這個林若然,動不動就趁舒桐不在的時候,打電話給左小影說「你怎麼不工作,一直讓男人養著?」類似這樣無禮的話。

左小影每次都是嘴裡逞強,背地裡氣得直哭,沒有發泄的辦法,便找舒桐出氣。舒桐說:「誰沒有低谷的時候?失業本身就是很平常的事情,何必在乎別人怎麼說?」

這本來是很普通的話,但是在左小影看來卻是舒桐對她漠不關心,於是更加惱火傷心。她失業的時候怕別人說自己被男人養著,工作了怕別人說自己事業不行。林若然知道她的這種性格,便經常沒事就刺|激一下她。

是薄雪不是左小影。

薄雪輕笑著說:「林助理,你這招兒用過了,沒有效果了。」

林若然愣了,不知道薄雪在說什麼。薄雪笑著說:「據我所知,當年你就是用這種方法氣得左小影和舒桐經常吵架是嗎?沒想到過了十年,這種笨拙的招式你還在用,真是低級。我告訴你吧,這招兒對左小影有用,對我沒有用。我現在很享受和你們舒總在一起的生活,你沒事兒就不要打擾我們二人世界了。」

說完她就不客氣地掛了電話。接著她出去買了菜,燉了鍋湯,還炒了舒桐最愛吃的菜。左小影一直愛著舒桐,這些年他愛吃什麼菜都記得很清楚,薄雪也一直記得。

飯菜剛做完,舒桐就被司機小王送回來了。

看見薄雪從廚房往外端菜,舒桐愣了一下,說:「我準備接你出去吃呢。」

薄雪咧嘴一笑說:「在家吃吧。」

舒桐也不多說,洗了洗手,就自己推著輪椅到了餐桌旁。他看著簡單的兩菜一湯,外加米飯,心裡有點奇怪,便問:「你怎麼知道我愛吃這些?」

薄雪望著他說:「我知道的還多著呢!小影姐跟我說了你的很多事。」

舒桐覺得心裡堵堵的,趕緊轉移話題,問:「你這麼小怎麼就會做飯了?」

薄雪笑著說:「在我們山裡,小孩兒六歲就開始做飯了呢!」

舒桐也笑:「瞎說,六歲的小孩兒怎麼會做飯?」

薄雪放下手裡的碗給他比劃說:「你見過山裡用的那種灶嗎?土壘的,嗯,這樣的,這麼高,這麼大一個。兩個灶,一個煮飯,一個炒菜。小孩兒搬個板凳站在上邊炒菜,因為父母都得下地里勞作……」

她說得很開心,舒桐卻聽得心裡不是滋味。他夾了塊肉放進她的碗里,說:「你得多吃點兒,你太瘦了。」語氣里有心疼,也有惋惜。薄雪笑了笑,因為想到了老家的生活,便想到了媽媽,不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麼樣,是不是日日夜夜盼著自己回去,有沒有哭壞眼睛……她開始埋頭扒飯,不吭聲了。

看著薄雪悶聲扒飯,舒桐突然覺得胸口像被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喘不過氣來,還有一種酸酸的感覺,他努力想壓制下去,卻壓不下去,鼻子也有點堵了。他連吸了幾口氣,吸得心都疼了,才慢慢說道:「小影比我好,那些年她收養了很多你這樣的孩子,可惜……」。

舒桐說不下去了。

薄雪不知道他想表達什麼,靜靜地等他繼續說下去。

舒桐努力讓自己看起來無所謂地說:「算了,都過去了,我也不想再提起她,以後永遠都不要再提她了,我們會有新的生活。」

說完這句話,舒桐一臉的輕鬆,開始吃飯。

薄雪卻吃不下去了,眼淚差點不爭氣地掉下來。男人都是這麼薄情嗎?

吃過飯,薄雪默默地洗碗。

舒桐給鍾芳打了個電話,讓鍾芳幫忙給薄雪買鈣片、維生素等。

鍾芳在電腦那邊偷笑:「知道啦,中國好哥哥年度總冠軍都該頒發給你了,有模有樣的。我早就幫你列了個單子了,這個休息日就去買,再給薄雪買幾身衣裳。不過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她到底是哪裡來的?」

鍾芳救了舒桐之後,兩個人就成了好朋友。對於舒桐來說,鍾芳這樣溫柔善良的女孩很少見,是他身邊僅有的無公害的人了,安全可靠,所以舒桐一直跟她私交很好,這也是讓林若然誤會的原因。

舒桐並不想瞞著鍾芳,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向她解釋。聽到鍾芳這樣問,他壓低了聲音,確定薄雪聽不見才說:「薄雪是小影資助的孩子,她生前曾拜託我照顧好薄雪,所以我想讓薄雪跟我一起生活。」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幾乎低得沒有了,鍾芳在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原來是這樣啊。你做得對,我相信小影如果還在世,也一定會支持你這麼做。小影真是太善良了。」

舒桐的聲音變得痛苦起來:「是的,她一直很善良,不過我一直在誤解她,還用那麼惡毒的語言罵她……」

察覺到了舒桐的痛苦,鍾芳趕緊轉移話題:「行啦,行啦,說好不再提起她的,以後都不再提了。你和薄雪好好生活吧,她是個好孩子。」

頓了一下,鍾芳又說:「但是你總把她當孩子也不好,畢竟她年齡不小了,不知道內情的人看你們住一起,難免會有人說三道四……」

舒桐無所謂地笑著說:「讓他們說吧,我這輩子還怕人家說什麼?」

鍾芳聽了心裡難受,勸慰道:「瞎說,你還年輕,路還長著呢!」

舒桐心裡又壓抑起來:「芳姐,我這輩子,就這樣了,哪裡還有路?你知道的,我早該……」

鍾芳知道他又想起了左小影,想隨她一併去了,趕緊打斷他的話說:「好了,好了,這種話不要再說了,這種念頭也不要再有了。你現在不能再胡思亂想了,你現在照顧著薄雪呢,要給她做好榜樣!」

舒桐聽了鍾芳的勸說,點頭稱是,也是該改變生活了。

從那以後,他經常帶著薄雪去逛商場、超市,去遊樂園玩,像寵小孩子一樣寵著她。他看她營養不良,老是長不高,長不胖,還托芳姐給她買了一堆營養品。

但是薄雪有點不習慣自己總是被人當孩子對待,她覺得彆扭,渾身不自在。

這哪裡是哥哥對妹妹,分明是把自己定位成親爹了啊。

這都不算什麼,更可怕的事情來了!

舒桐看了薄雪的成績單後,發現她其他科目都很厲害,唯獨英語特別差,便請了家庭教師,想趁著暑假為她補課。

薄雪想了想,答應了。因為她自小沒有接觸過英語,所以基礎特別差,每次考試都是英語拖後腿,她自己也很發愁。

老師是個扎著馬尾的女孩,有著這個年紀的女孩有的天真。據說她是一個外貿公司的翻譯,想趁著假期出來掙外快。第一次看到舒桐的時候,她就屏住了呼吸。

舒桐是開著凌志車去接的她。

到達舒桐家的時候,她有種虛幻的感覺,不敢相信自己的僱主竟然是傳說中的「高富帥」,更不敢相信這個高帥富有個這樣瘦弱的妹妹。

舒桐將她帶到薄雪的面前簡單交代了幾句,就回公司忙自己的事了。

女老師打量了房間很久,和薄雪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你真的是舒先生的妹妹?」

她的眼神十分不客氣,狐疑的態度讓薄雪不舒服。薄雪見她像犯花痴一樣盯著舒桐,心裡本來就不高興,現在她竟然這種態度,薄雪心裡自然更加不爽,於是反問一句:「和你有關係嗎?」

女老師被噎了一下,故意板起臉公事公辦的樣子說:「從今天起由我來擔任你的家庭教師,我會先考核你的基礎知識,再具體為你定製詳細的課程計劃。我的要求是你必須聽我的指揮,你的時間由我來支配。」

看著她趾高氣揚的樣子,薄雪覺得好笑極了,嘴角勾起一抹諷刺的笑容。女老師有點惱火,便冷言冷語地說:「你這孩子怎麼這樣?你以為你哥哥有錢就了不起嗎?你哥哥掏錢給你請家教老師,你就這種學習態度?」

聽她一口一個「孩子」,一口一個「你哥」,薄雪簡直要抓狂了。她失去了理智。怒吼道:「你才是孩子呢,你巴不得舒桐是你哥哥是不是?」

女老師哪裡被人這樣吼過,眼眶一紅,哭了。

薄雪惹了禍。

女老師哭著給舒桐打了電話,控訴薄雪欺負她。舒桐在那邊沉默了很久,安撫了她,讓她先回去,自己回頭會給她交代。

晚上舒桐很晚才回到家。薄雪心裡很忐忑,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沒想到他照常做飯,還打了電話給芳姐,讓芳姐挑個禮物送給那個女老師做補償。

舒桐一直沒有問她女老師被氣哭的事,倒是薄雪自己忍不住走到他面前說:「英語差的問題我自己會解決的,不要你操心!」

沒想到舒桐的態度很堅決:「不行,你必須上小課。你不喜歡這個老師,那就換一個。」

第二天,舒桐一早沒有去上班,而是打了個電話便出去了,好像是有什麼約會。他的腿恢復得還行,不用司機小王扶著就能自己去公司了。再回來時,他帶了一個和他差不多年紀、十分有氣質的女人。那個女人一頭長發,穿著剪裁得當的衣服,舉止優雅。

是姜琪!

薄雪看見她的時候,心裡頓時「咯噔」了一下,五味陳雜。她看過這個女人的照片,她是舒桐的第二任妻子。

當年因為姜琪介入了舒桐和左小影的感情,所以導致舒桐和左小影分了手。

那時候舒桐和左小影總是吵架,感情漸漸不穩定,就在這時,舒桐認識了姜琪。兩人經常一起吃飯、看電影並且結伴出遊。左小影心裡不是滋味,一味地和舒桐吵架,後來因為發生了一次流血事件,左小影被舒桐趕出了家門,沒過多久,舒桐就娶了姜琪。

但沒多久他們又離婚了。

見到這個女人時,薄雪心裡對她充滿了厭惡——她就是個趁火打劫的「小三」!

不過薄雪忘記了一件事,姜琪是個大學教師,而且正是教外語的!

舒桐帶她回來的目的,就是想讓她給薄雪當英語老師,這樣他才能放心。

姜琪對薄雪說:「雪兒,你好。我是舒桐曾經的愛人,你可以叫我嫂子,也可以叫我姐姐。我知道你是小影曾經幫助過的孩子,你放心,小影待你如親妹妹,我也會待你如親妹妹。」

薄雪只是冷冷地看著她,不明白她怎麼有臉這麼親熱地叫著左小影的名字,還一副惋惜的神情,好像和左小影是特別好的朋友一樣。姜琪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替舒桐撫了撫他衣服上的褶皺。薄雪再也不想面對這兩個人,轉身跑進了房間。關門之前,薄雪聽到舒桐在後邊很抱歉地說:「小琪,不好意思,這孩子就是不愛學習。」

薄雪「砰」地關上了門。

過了許久,薄雪聽見咚咚的有節奏的敲門聲和姜琪的聲音:「我能進來嗎?」

薄雪在房間里正鬱悶著,心裡卻在猜測他們在客廳做什麼。聽到姜琪的聲音,她一動不動,也不願意回答。姜琪在外邊笑了一聲說:「你可是不願意管我叫嫂子?但是你都管舒桐叫哥哥了,自然是該叫我嫂子的。我曾經和舒桐結婚十年,要不是你小影姐姐破壞我們的家庭,我們也不會離婚。」

薄雪納悶地想:大家不都說你們離婚是因為婆媳關係不好嗎,關左小影什麼事?

薄雪冷冷地說:「你離婚的時候,我小影姐已經離開這個城市,到底是誰介入誰的家庭?」

姜琪的語氣變得嘲諷而惡毒:「她是走了,可她帶走了舒桐的心!因為她失蹤了,所以舒桐心裡一直很內疚才和我離的婚,害得我失去了自己的家庭。是的,他給了我很多錢,可是錢能買到什麼?你的小影姐可真是心機重呢!」

薄雪冷冷地說:「小影姐有權利離開這個城市去另一個城市重新生活。你經營不好自己的婚姻還是反省下自己吧。對了,既然你這麼恨我小影姐,那為什麼來教我英語?」

姜琪說:「我自然有我的目的,但是你不需要知道,乖乖地念你的書吧。舒桐真是搞笑,隨便從山裡搞來個孩子就養起來當妹妹,真是好笑。」

薄雪簡直要暴跳如雷:「不管你有什麼目的,我都不會讓你如願。你還是走吧,我不想跟你這種人學習什麼。」

姜琪撇著嘴說:「知道你這種山裡的丫頭不會讀書,和左小影一樣,一輩子沒文化。左小影還開夜總會呢,說白了,不就是個小姐頭兒?」

薄雪從床上蹦起來,打開門說:「你什麼意思?不想跟著你學習,就是沒文化?開夜總會就是當小姐?」

姜琪保持著一貫的優雅,嘴裡的話卻越來越惡毒:「你以為你的小影姐靠什麼養活你們這群貧困小孩兒?你以為她的錢很乾凈?她不過是個在夜總會混的小姐頭兒,誰知道她給你們的錢是怎麼得來的?一個女人怎麼可能十年開了十家夜總會?」

薄雪想了想,突然很想笑,用嘲諷的眼光看著姜琪。姜琪很不自在地說:「丫頭,你幹嗎用這種眼光看著我?」

薄雪說:「我覺得你可悲。你既然覺得你有知識、有文化,為什麼你說的話與你的修養完全不匹配?你在嫉妒,你嫉妒小影姐,你自卑。」

姜琪歇斯底里地叫道:「你胡說!我自卑什麼?我學歷比她高,我是大學老師,我家庭條件比她好……」

薄雪道:「但是你同樣被舒女士看不起。你記得第一次見舒女士的時候,她是怎麼說你的嗎?你結婚時,她不願意參加婚禮,讓家裡的管家給你們主持婚禮!」

姜琪再也忍不住哽咽起來:「你個丫頭,你怎麼會知道這些?是的,她不喜歡我,但是左小影比我好不到哪裡去……」

薄雪說:「所以有意義嗎?五十步笑百步而已。各人都有各自的人生,誰也不會比誰強到哪裡去,都是可憐人而已。她的確不如你,至少你還活著,她呢?她已經死了!」

說到這裡,薄雪也哽咽了。

十年,整整十年。左小影一個人在另一個城市打拚,卻一直關注著舒桐。她心愛的男人和別人結婚了,有個女人住進了她的家裡和他過著日子,她卻孤單一個人,偏偏忘不掉放不下舒桐。

姜琪的確贏了。

姜琪抹掉眼淚說:「我就是贏了,畢竟她死了,我的路還長。」

薄雪實在忍不住地嘲諷她:「活著就一定比死了好嗎?你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生不如死嗎?」

姜琪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個丫頭,她哪裡像十幾歲的樣子,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彷彿在她身上還看到了左小影的影子。

姜琪不準備在這個話題上繼續糾纏,便說:「別跟我貧了,我沒打算跟你做朋友,我只想完成舒桐交代的事情。你就算不想學習,也得想想怎麼和舒桐交代。」

薄雪說:「我不想跟你學,也不想交代。」

姜琪說:「不交代你過得去嗎?就算你趕走了我,舒桐還會不停地為你請老師,你逃不掉。」

姜琪說:「我如果沒別的事情,每天都會定時過來給你補英語。」

薄雪幾乎要哀號。

舒桐回來的時候,看見薄雪正一臉痛苦地接受姜琪的測試。

舒桐在旁邊一邊看一邊笑,薄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姜琪看見他回來,停下了測試,說:「這丫頭的英語底子真的太差,這都大二了,英語單詞量還不如一個初中生。」

她又說:「這幾天我先不過來了,我會根據今天的測試結果,再給她出一套試題,然後再給她制定學習方案。」

舒桐說:「好的,今天就這樣,辛苦你了。想吃什麼?我帶你們出去吃飯吧。」

姜琪立馬改變了自己女魔頭的形象,變得溫婉可人:「還是在家做飯吧,好久沒有吃過你做的飯了。」

舒桐笑了笑,去了廚房。

薄雪這時候反而像個多餘的人,姜琪得意地向她擠了擠眼睛。

薄雪在旁邊來了句:「棄婦而已。」

姜琪的臉紅了,很惱火,卻笑了笑,不屑一顧:「你的小影姐才是棄婦。」

薄雪頓時氣得不想吃晚飯。

平時舒桐做飯,都是薄雪在廚房裡打下手,兩個人十分有默契地分工,一人洗菜一人炒菜。現在姜琪卻佔領了廚房,很有默契地配合他,兩人還不時相視一笑。薄雪想到之前兩個人就是這樣過來的,可是小影姐卻一個人在外邊受了那麼多苦,頓時覺得心裡像塞滿了炸藥隨時要爆發。

她告訴自己要忍,但是眼前的一切還是讓她忍受不了。姜琪不時地誇讚著舒桐做的菜還和原來一樣好吃,還不時夾菜放到舒桐的碗里,舒桐也不時地給她夾菜,兩個人秀恩愛的模樣讓薄雪的肺都要氣炸了。

她再也忍不下去,將碗一摔,轉身回房間了。

笑著說話的兩人愣住了。舒桐收起了笑容,皺起了眉頭。姜琪嘆了口氣安慰道:「山裡的孩子就這樣,沒什麼教養,得慢慢來。」

舒桐聽了,眉頭皺得更深了。

薄雪一直在等舒桐哄她,但是一直沒有等到。

薄雪等他幾乎要等得睡著了,一分一秒都過得十分煎熬,以為他不會來的時候,他來了。

薄雪將頭埋在被子里說:「你不要管我。」

舒桐將飯菜放在床頭柜上,自己坐在床邊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薄雪一肚子氣沒處發,全部都發泄在舒桐身上:「你不要管我,你為什麼不去和她說說笑笑,為什麼不去給她做飯,不去給她夾菜?」

舒桐盯著她看了好久,看得薄雪心裡一直發怵,不再吭聲。過了許久,舒桐給她拉了拉被子說:「你挺像小影的。」

一句話讓薄雪的眼淚差點流出來,她忍不住問:「我哪裡像她?」

舒桐說:「壞脾氣。」

薄雪從床上蹦起來,重重地推了他一把。舒桐忍不住笑了:「行了,吃飯吧。別耍小孩子脾氣了。」

薄雪嘀咕了一聲:「你才是小孩子呢。」

舒桐說:「好,你不是小孩子,是大孩子行了吧。來,乖乖吃飯。」

薄雪就那樣看著他,心裡還是覺得委屈。舒桐說:「姜琪人不錯,你好好跟著她學習。這些年我虧欠了她。」

薄雪突然問:「你當年為什麼娶她?」

舒桐神情一震,手裡的筷子差點掉下來。他盯著薄雪,薄雪說:「我聽別人說,你當初是愛小影姐的,為什麼還是天天和姜琪約會?」

舒桐想了想,說:「小影一直以為是我變了,是姜琪介入了我們的感情,其實不是。我那時只是氣糊塗了,她天天找我吵架,我心裡苦悶,就經常和姜琪出去吃飯來氣她。」

薄雪說:「小影姐曾經和我說過,她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對她的感情,一直知道不是姜琪介入了你們的感情,你放心吧。」

舒桐好像舒心了,問:「她是不是經常和你說我們的事?」

薄雪點了點頭說:「嗯。我是小影姐唯一的朋友,我們常常通信,放假的時候我們常常睡一個被窩說悄悄話。」

舒桐問:「那她還和你說什麼了?」

薄雪說:「說過很多啊,比如……」

舒桐十分期待地望著她,卻聽薄雪說:「她說你是個笨蛋。」說著她樂不可支地笑倒在了床上。

舒桐將她拉起來,把一口飯喂在她的嘴裡,說:「行了,快點吃吧,快涼了。」

他怕薄雪又要再逃走,用一隻胳膊霸道地將她摟在了懷裡,像給小孩子喂飯一樣。薄雪掙扎了幾下卻沒掙開,舒桐啞著嗓子道:「別動!」薄雪不情願地讓他抱著,心裡卻跳了幾下。她咽下一口飯說:「你身上有一股味道。」

舒桐很緊張地停下手裡的筷子說:「啊?什麼味道?」說著自己聞了聞,緊張地說,「我早上洗過澡啊!」

薄雪說:「不是難聞的味道,是好聞的奶油的味道,香香的、甜甜的。」

舒桐皺起眉頭瞪著她:「你是說我是個奶油小生?」

薄雪突然哈哈大笑:「是啊,是啊,你是個奶油小生。」

舒桐將筷子和碗都放在桌上,伸手就向她胳膊下邊掐去:「小壞蛋,竟然這樣說我!」

薄雪在他腿上滾來滾去地躲著,舉起雙手求饒後,舒桐才放過她,兩個人都笑得喘不過氣來。舒桐將她緊緊地摟在胸前,深深地吸氣呼氣,貪婪地嗅著她發間的味道,輕輕地說:「別動,讓我抱一會兒。」

薄雪的身子僵了一下,挺直了背不敢動,雙手不知道該放在哪裡。過了良久,她才將身子蜷起來,雙手圈在他的腰間,緊緊地靠著他,也貪婪地聞著他身上的味道。

她不知道,舒桐的眼淚幾乎要流了出來。

就這樣,兩個人保持著這個姿勢很久,舒桐拍拍她的背,卻發現她早已睡著,不由得說了句:「小豬。」他把她放平在床上,在她額頭親吻了一下,蓋上被子,出去了。

舒女士給舒桐打了電話,讓他第二天晚上回家參加晚宴。舒桐直接拒絕:「不參加。」

他清楚地明白他媽媽不會安排毫無意義的晚宴,一定是出於巴結政要或是為了別的利益。舒女士說:「晚上沒有別人,你既然收了那丫頭當妹妹,還住在了一起,總得讓親戚朋友知道吧?」

舒桐想了想,答應了。

他讓鍾芳提前把薄雪帶去理髮店做了髮型,還給薄雪買了小禮服和首飾。薄雪不想去,因為左小影曾經說過,去舒家參加宴會絕不會是愉快的事情。舒桐和左小影剛剛確定戀愛關係的時候,舒桐興緻勃勃地拉著左小影回去見父母,並且想在親朋好友面前介紹左小影,但是那次見面的經歷卻成了左小影一輩子的噩夢。

所以薄雪不想去重複左小影的經歷,但是她又拒絕不了。

薄雪一直是清湯掛麵的小女孩模樣,平時穿衣服只穿T恤牛仔褲,沒想到化了妝,穿上抹胸禮服,身材看起來竟然凹凸有致。鍾芳故意裝成好色之徒摸了她一把說:「喲,你看,才十幾歲,身材竟然比我還豐|滿呢!」薄雪提腳假裝想踹她,不想被她嘻嘻哈哈地躲開,在一邊的舒桐含笑看著她們鬧著玩,心情十分愉悅。

當晚他帶著薄雪回到父母住的別墅的時候,大廳里已經被布置得富麗堂皇。二十年來,這裡經常舉行宴會、舞會,全城的大人物都來過不止一次。這也是舒女士結交拉攏他們的一種方式。不得不承認,舒家的地位都是在這裡靠這種夫人外交建立和鞏固起來的。

舒桐不愛參加這種宴會,但是如果他想讓薄雪得到所有人的認同,就必須帶她來露這個面。

賓客們大概事先都聽說了舒桐跟薄雪的事,誰也不敢當面議論什麼,但是趁舒桐背過身去後,就對著薄雪指指點點。這場景和左小影的描述一模一樣,薄雪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左小影說:「那些人,你要是這輩子有機會見到了就知道了,世界上真的有這種人,他們衣冠楚楚,號稱社會名流,其實連三教九流都不如。」

薄雪當時就打了冷戰說:「還好我這輩子不會有機會去參加這麼噁心的晚宴!」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說那話的時候,她真沒有想過這輩子會和這些人打交道,可是偏偏就走了左小影的老路,難道這是註定的巧合?

舒桐生意上的夥伴將他拉到了一邊說話,薄雪就獨自站在那裡接受著所有人的指指點點,就在這個時候,舒女士帶著一幫人朝薄雪走了過來。

薄雪不由得起了戒備心理。

舒女士帶著嘲諷的笑,打扮得像個女皇一樣,帶著那群人走到薄雪的面前說:「薄小姐,你是頭一次參加這麼高規格的宴會吧?」

薄雪無力地在心裡說:「小影姐,你真的沒有騙我,老太太連開場白都一樣。」

她沒有開口,保持微笑看著這群人。

舒女士高昂著頭說:「來,既然小桐決定認你當妹妹,你也該見見你未來的嫂嫂。」說著,將一個打扮妖艷的女孩拉到薄雪面前。

薄雪定定地看著那個女孩。

女孩看著年紀不大,二十齣頭的樣子,打扮十分時尚,化著濃妝。舒女士說:「這是雷燕雷小姐,等她和小桐結了婚,我一定得讓你搬出來住,不然多影響人家小兩口的生活啊!雷小姐是市房管局局長的千金,出身不錯,是我們家高攀了。」

雷燕瞟了薄雪一眼說:「倒是挺可愛,不過我沒有照顧小孩子的經驗,到時候再說吧。不管怎麼樣,我都尊重舒總的意見。」

薄雪皺著眉頭沒有說話。

旁邊一位看著像官太太的女人說:「這孩子怎麼看起來傻乎乎的?」

舒女士厭惡地看了薄雪一眼說:「可能是頭一次參加這種規格的宴會,嚇傻了吧。沒見過世面。」

薄雪笑了笑,還是不吭聲。

舒女士說:「想當我舒家的孩子也不是那麼簡單的,這種人我們哪裡會認?要認妹妹也得找名門之後,你這種來歷不明的丫頭,聽說還是山村裡出身的,我們家更不可能會認!」

雷燕和旁邊的幾個女人為了附和她,都說:「那是自然。你們舒家是名門,這種小丫頭,唉……可以養在家當個小保姆。」

說著幾個女人鬨笑起來。

薄雪輕輕咳了一聲,說:「舒女士,你不覺得現在的場景和對話很熟悉嗎?」 舒女士停住了笑,旁邊的幾個女人也停住了笑,都盯著她。舒女士揚起頭不解地問:「熟悉?」

薄雪說:「十幾年前,也是在這個大廳里,也是在舉行宴會,你帶了這麼一幫人,也是這樣羞辱你兒子的女朋友左小影的。」

提到左小影,舒女士的臉色變了。誰都不敢在她面前提「左小影」這三個字,可是這個來歷不明的丫頭竟然提起了左小影,這個丫頭竟然認識左小影!

薄雪想到那時舒女士對小影姐說過的話,情緒不由得變得激動起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當年你也是帶了一幫人羞辱左小影,你當時說的是『想當我家的媳婦,你哪裡配?你這種學歷這種家庭出身的人怎麼配得上我們這種名門家庭?我們小桐將來會找一個名門的大家閨秀,絕不可能要你這種平凡丫頭!你還是趁早拿點錢就走人,不要自取其辱了』。」

這些話一字一句地印在左小影的心裡,當時左小影是含著屈辱的眼淚跟薄雪說的,現在同樣的事情發生在薄雪面前。

薄雪說得一字不差,舒女士哆嗦著,指著薄雪說不出話來。她不明白眼前的這個小姑娘為什麼會知道那一年那一晚發生的事。

薄雪冷笑著說:「當年你說完那些話後,還讓人拿了一張支票給左小影,想讓她拿了錢就離開你兒子。當年那張支票上寫的是二十萬,今天你是不是也準備好了支票給我?」

沒錯,舒女士的確準備了一張支票,準備先羞辱她一番,再給她點錢打發她離開。舒女士已經嚇得說不出話來,指著她幾乎站不住了,雷燕趕緊扶住了她。有位楊太太也嚇得不輕:「你是誰,你怎麼知道?」

薄雪冷笑著說:「相同的戲碼,你們十多年前就演過了,所以今天請不要再到我面前演了,對我沒用。」

舒女士臉色都青了,流著冷汗,幾乎是靠在雷燕身上,她指著薄雪暴跳如雷:「你是誰?你到底是誰?你知道些什麼?」

她的聲音很大,已經有很多人往她們這邊看,包括舒桐。

薄雪說:「我什麼都知道。當年你背著你家舒桐對左小影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我都知道。你為了逼她離開這個城市,還託人辭退了她,到處敗壞她的名聲讓她找不到工作;在她失去工作後,你對她百般打擊和諷刺,說她傍大款,她和舒桐吵架就是因為你在中間作梗。她在外邊吃苦都是拜你所賜,她走上了絕路,而你就是劊子手之一!」

舒女士曾經做過的這些事,連舒桐和舒桐的爸爸都不知道,今天被一個小丫頭當著眾人的面說出來,她哪裡受得了?她再不顧風度和形象,猛地推開雷燕,向薄雪撲去。她歇斯底里地揪著薄雪的小禮服吼道:「你到底是誰?你還知道些什麼?!」

薄雪被她的樣子嚇壞了,但是她知道她不能示弱,為了小影姐,她必須跟這個老太太杠下去。

她剛想反擊,舒桐趕緊過來摟住薄雪,但是卻怎麼也拉不開母親揪著她的手。舒女士見兒子護著薄雪,厲聲說:「放開她,讓她說!她到底是誰,她怎麼知道左小影的事?」

大廳里靜成一片,只聽見舒女士大口大口的喘氣聲。舒女士的一生中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狼狽過,也沒有在這麼多人面前失態過。

舒桐說:「她的確是知道一些小影的事,不過這些年還需要再提嗎?」

說完,他摟著薄雪向外走去。舒女士突然過來推開舒桐,狠狠地抽了薄雪一巴掌:「不管你是誰,都給我滾蛋,永遠不要再進我的家門!」

薄雪愣住了,她感覺血往上涌。當年,在左小影拒絕了那張支票後,舒女士當著所有人的面給了左小影一巴掌,然而所有的賓客還怪左小影不識抬舉,並不覺得舒女士有什麼不對。

薄雪感覺到了左小影所受的那種屈辱,氣得幾乎要爆炸了,她突然迅速地跳起來,還了舒女士一巴掌。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賓客們都沒想到這個小姑娘敢打舒女士,舒桐也沒有想到薄雪會打自己的母親,可是這還不是結束,薄雪想了想,甩手又給了舒女士一個耳光。

舒桐反應過來,大叫一聲:「雪兒!」

他狠狠地拉住了她的手,難以置信地看著她說:「她是我的母親!」

薄雪冷笑一聲說:「我知道。」然後頭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沒有人攔她,被扇了兩個耳光的舒女士氣血攻心暈了過去。人們忙著給她掐人中、叫救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