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為信陵君挖個坑

正文卷

田佐吏就愛跟這般豪爽的人打交道,於是也不繞彎子:「再生稻!」

這點在許多魚的意料之中,許多魚雖然想要糧草,但沒打算在農事上動手腳:「再生稻需要在溫暖的地方種植,上黨不適合。」

田佐吏卻不在意:「農事在於多試,我也不用多,夠一畝即可。」

「善。」許多魚自是同意了。

雙方在各自忙完公務後,田佐吏就將許多魚帶到一戶豪強家中。

這是一個巨大的院落,外面是高高的土牆,擋住外人的視線。

這其實是不符合規制的,只不過上黨才歸屬大秦兩三年,一切都還在彼此適應階段。

大秦官吏在沒站穩腳跟之前,是不會同這些地頭蛇發生爭執的。

田佐吏大大咧咧地推門而進,迎接眾人的是兩個孩童歡快的笑聲。

兩個衣著華麗的女童正在房檐下盪鞦韆。

她們看到推門進來的是田佐吏,其中一個因長虱子被剃了個光頭的女娃,連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光頭:「仲叔扭過頭去,莫看!」

田佐吏不僅沒聽,反而大步走過去,將光頭女娃抱在懷中,戲謔道:「我家女娃,即便沒頭髮,也是上黨最靚麗的女娃!」

已經七歲,扎著發鬟的另一個女童,正坐在鞦韆上,她掩著豁牙的小嘴,手指劃拉著臉蛋做鬼臉道:「光頭女娃!」

等見到田佐吏身後的許多魚等人後,光頭女娃更是發出凄慘的尖叫,幾乎將田佐吏的耳膜震破。

坐在鞦韆上的女童也匆忙下來,撫平衣裙的褶皺,小臉蛋紅撲撲的,聲音婉轉:「仲叔,您身後的這位郎君是?」

說完,女童有一眼沒一眼地偷瞄許多魚。

……

田佐吏的面色瞬間陰沉下來。

許多魚咳咳幾聲,夾著嗓子道:「不是郎君,是女郎哦。」

!!!

田佐吏見鬼似地扭過頭,女郎?

許多魚無辜地眨眨眼睛,咋地,是女郎,就不要再生稻了?

七歲女童微微一愣,隨後更熱情地衝過來,擠開田佐吏,握住許多魚的雙手,熱情道:「這位女郎,我同您一見如故,日後,您便是我的親姊妹。在自己家中,請隨意。」

這時,一個壯漢提著一把砍柴的鐵斧走了過來。他衣裳嶄新,腰背挺直,行走間不似農人那般畏畏縮縮,反倒自信十足。

「仲兄。」田佐吏為仲兄和許多魚等人做介紹。

原來田佐吏本家姓閻,在上黨居住了好幾代,無論是在趙國,還是在秦國,閻家出了諸多官吏,儼然成為當地的第一大姓。

縱觀全鄉,上至縣尉,下至田吏,全都跟閻家有著沾親帶故的關係。

閻家當代的家主正是眼前這個壯漢,他曾隨白起上過戰場,獲得爵位後便歸隱鄉田。

田佐吏在外面說一不二,像頭倔驢,但回到家中,卻是個敬愛兄長的好弟弟。

他不由分說搶過壯漢手裡的斧頭,嘴裡不住地埋怨:「你的傷處經不得用力,你怎麼又出去幹活了?家中那麼多銀錢,那麼多隸臣,偏偏你就閑不住。」

「一日不動彈,渾身難受。」壯漢看上去凶神惡煞,沒想到對待弟弟耐心十足。

藍天白雲之下,壯漢笑眯眯地任由弟弟數落自己,時不時給身邊的黃狗喂點吃食,兩個女娃依戀地靠在壯漢身側。

好一副悠閑的田園時光。

田佐吏介紹時,說許多魚是他的好友。

壯漢便不問姓名,不問來處,只當是好友來招待。

「女郎,這般景象可美?沒有鼓角,無需披掛甲胄,更不必肩負成千上萬人的性命。」

許多魚打量眼前的壯漢,總覺得很眼熟:「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壯漢歪歪頭,肯定道:「不曾。你歲數這般小,你剛上戰場時,我便歸鄉了!」

許多魚將信將疑,突然靈光一閃,大聲喊道:「是你!」

壯漢懵逼地看著許多魚。

許多魚氣不打一處來:「就是你!長平之戰時,你把劍架在我的脖子上,逼我殺俘!」

許多魚的神情恍惚,那個斷了一臂,雙眸明亮,送給自己和狐崽鵝卵石的男子,叫什麼來著?

明明只過了幾年,為何恍若隔世一般,竟然連他的名字都想不起來?

只依稀記得,他問:「勇否?」,然後是滿眼的血紅……

寂靜,周遭一片死寂……

田佐吏擔憂地望著面色雪白的兄長,他不是在害怕被認出身份,怕被報復。

長平之戰是他揮之不去的夢魘,每當午夜夢回時,就會被漫山遍野的屍骸驚醒。

殺人時,無所畏懼,回歸平淡後,理智回籠,這才驚覺,揮向敵人的利刃同樣在自己心底刻下一道道不可癒合的傷口。

「女君,家中存糧,你可盡數拿走。」許久之後,壯漢像是被戳破的氣球,有氣無力道。

「仲兄!」

「阿翁!」

許多魚知道這是他在內疚,只是倒也不必如此:「我拿錢財購買三分之一,剩下的你留給家人吃吧。」

說完,許多魚轉身離開。

「樹欲寧而風不止,沒有實力,如何護住家人?上黨之地本就不太平,信陵君如狼似虎,豈能甘心止步於趙國境內?」

壯漢嘭地一下站起來:「將軍,您可是知道些什麼?」

許多魚年少時,便敢同秦王掰手腕子,如今這番話,必定不是隨便說說而已。

「您認為,武安侯為何不願率兵進攻邯鄲?秦軍久攻邯鄲不下,反而退回汾城,您覺得汾城可能守得住?」

許多魚撂下這番話,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壯漢站在原地若有所思。

離開院落很遠之後,巴亞擔憂地問:「阿妹,你這般好心告訴他早做提防,會不會違背軍法,判你動搖軍心啊?」

巴亞等人對秦國最深的印象就是律法森嚴,就連走路,都恨不得拿尺子給你量。

「他不會說出去的。他的護衛隊那麼多,鐵定也是對現在的局勢不放心。」許多魚早就發現壯漢的鋤頭並不是拿去砍柴的。

將此事告閻家,閻家自然會聯繫本地姻親。當信陵君攻佔上黨時,一方面可以減少平民傷亡,另一個方面,能給信陵君增加麻煩,何樂而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