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三章 初夏
凜冬收到了一封郵件, 是一封無法回溯發送坐標的郵件。
裡面的內容正是他跟左丘晟要來的藥方。
左丘晟這麼做冒了很大的風險，因為這藥方一直以來是左丘家頭上的保護傘，交出藥方, 左丘家族對皇室就不再有威脅了, 但換句話說，也就沒有用了。
左丘統領交出藥方的條件就是玄凜冬必須保證左丘全族的安全。
這是他對元帥的投誠。
凜冬將藥方轉發給了古航。
政變之後，帝星乃至核心星域都起了變化，那些幾乎徹夜不停歇的舞會宴會全都取消了。
不少貴族離開了帝星，回到了自己的領星。每日天都有不計其數的飛船星艦從金屬軌道出港。
他們像是感受到暴風雨將要來臨的螞蟻, 在忙著搬家。
凜冬在窗邊看到又有一大隊飛行器飛入了金屬軌道。
他心裡清楚，厄林根本不是來不及告訴他，而是安庭·奧尼斯下令不準告訴他。
他和厄林這段時間一直在為淡化政變的事實做努力，因為倘若政變真的存在，就說明貴族對皇室的不滿也確實存在，無疑會在所有貴族和百姓的心裡埋下一顆種子。
參與政變的貴族統領都獲了刑, 這是小皇帝堅持的。
元帥大人深感無力，第一次生出了不想去質問小皇帝的想法，淡淡地說：「隨他吧。」
據出境口的情報顯示, 除了家族內在帝星行政機構任職的官員還留在帝星, 剩下的族人今天全都離開，返回他們在域外的主星。
凜冬在聽到宣判後，就知道已經無力回天了。
凜冬沒說什麼，厄林是帝國議事長，必須聽令於小皇帝，別無選擇。
無論是動物還是人, 都對危險的到來有一種直覺。
街上和廣場上除了偶爾經過的巡邏士兵外，沒有其他人，到處都很安靜。
凜冬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靜。
遠處的議事院噴泉關閉了，只剩八隻龍頭造型的噴泉石雕孤零零的在牆上。
他想通了，反正他只要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就好，保護好玄家，保護好百姓。至於小皇帝要做什麼，他不會再干涉。
但這些努力，全都在小皇帝的固執己見下付諸東流了。
如果沒猜錯的話, 這是老皇帝第一任皇后的母族。
他現在倒是學會了閉嘴, 在帝國會議上沒有說半個字。
雨變大了一些，潔凈冰涼的雨滴敲擊著玻璃，在凜冬眼前形成一層半透明的水幕。
「抱歉啊凜冬。」會後，厄林跟他解釋了事情經過, 愁眉苦臉道，「我勸過陛下了, 但他堅持要給這些貴族教訓。事發突然，我沒來得及告訴你……」
這意見、或者說命令, 是他通過文特·厄林向七位大法官傳達的。
窗外下起了小雨, 帝星的初夏到來了。
除了十位死刑之外，剩下的獲得了最長五十年, 最短一年半的□□。
沒人能說得清到底為什麼要離開，如果硬要說, 他們可能都會說是直覺。
他問過左丘晟，左丘家族當年是如何擺脫奧尼斯家族的控制的。
左丘統領：「很簡單，搬離核心星域。」
意料之中的答案，否則當年左丘家族也不會舉家搬離核心星域。
他這麼問只是抱著一絲僥倖，或許有什麼其他的方法，能讓玄家不再受制於奧尼斯家族。
但看來，除了搬離核心星域，沒有別的辦法。
玄家偌大的家族，還有數千萬的百姓，想要搬離談何容易。
更何況，安庭·奧尼斯是絕不會允許他們離開的。
雨越下越大，雨幕中，兩艘灰色的大型飛行器從軍部起飛，是押運參與政變的犯人的。
這一百多名犯人將會到核心星域0579號人造衛星監牢服刑。
現在最大的隱患就是，統領服刑，他們的家族可能會鬧事。不過好在這些家族的主星上，都有坦托駐軍。出了什麼事，凜冬會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思及此，元帥大人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一些。
他身後的電腦發出通訊請求的聲音，琉璃替他接了起來，古航的全息影像出現在書桌上。
「大人啊，這藥方不是給人吃的吧？」琉璃將解釋文件發給了古航，他看後說，「需要特定的植物啊！？這不是我強項，我能帶人去皇宮挖幾棵嗎？」
凜冬將鵝羽星的坐標發給他：「去植物研究所，那裡有皇宮植物的母本。」
古航痛快應承道：「得嘞大人，那我帶咱們的植物學家過去看看。」
「古航。」凜冬突然叫住他，「你要結婚了？」
古航肉眼可見的害羞了，說道：「大人您知道啦？其實八字還沒一撇呢，我們、我和樂雅剛認識不久，昨天見了她父母，不過離結婚還早呢。」
凜冬看出表兄確實是墜入愛河了，由衷說道：「恭喜。」
古航笑道：「謝謝大人。您不用再被催婚煩心了……」
他了解凜冬，凜冬從來不想當什麼統領，更不想當什麼元帥，而且，和左辰也不會生孩子。
古航擔心他誤會自己是為了趕緊生個繼承人才草率結婚的，解釋道：「不過，大人，您也別多想，我是真心喜歡樂雅的，她是玄家大樂師的女兒，離火節的時候第一次在慶典上以第一鼓師的身份演奏，我就愛上她了，沒有其他的原因，也不是衝動的決定……大人，您不忙的時候，我想帶她去見您。」
聽到古航語氣中的驕傲和愛意，凜冬微笑著點頭道：「好，等忙過這一陣，就給你們倆主婚。」
古航結婚生子，就能給玄家長輩們一個交代了。
雖然古航是旁系的子嗣，但從凜冬曾祖父開始就晚婚晚育，再加上祖父、父親和凜冬自己，都對情愛和傳宗接代不感興趣，所以族中為了以防萬一，很早就開始培養旁支的子嗣。
古航知道該去工作了，但還是忍不住跟上司兼最好的朋友多說了幾句：「……大人，我現在明白您對左辰的感情了，我現在看見那個女孩，就會覺得她可愛，想寵著她……她是個善良活潑的人……哈哈哈，讓您見笑了！大人，我也真心祝您能幸福！」
掛斷通訊，琉璃發來了坦托駐軍的工作報告，一起發來的還有帝國會議之後的輿論走向、日常的工作文件以及調查偏遠星系是否存在左丘晟所說的龐大勢力的工作報告。
凜冬看到雨水漸停，夜幕降臨，他揉了揉發木的太陽穴，拿出量子通訊器。
最後一條還是左辰早上發來的報平安的信息：【親愛的，我已經到家啦，放心吧！】
凜冬當時看了一眼，還沒來得及回，厄林就來了。
他心裡微軟，回道：【知道了。】
對面立刻蹦出一句話來：【還在帝星嗎？是不是很忙？】
【還好。】
左辰問道：【我看了轉播，感覺局勢很緊張啊，梅林星會不會受影響？】
【不會。】
【那就好，那你能不能回梅林星去啊？我總擔心帝星會出事……】
凜冬：【嗯，這兩天就回去。】
梅赫塔號艦橋內，鶇大喇喇地坐在艦長席上，看到這句話，笑得輕輕抖了下肩膀，單手打字，稱讚道：【真乖~】
龐大的黑色戰艦剛剛穿過非法篡改的躍遷點，安靜地划過星海朝著荷西星球前進。
海盜頭子知道老婆絕對不會回這種幼稚的稱讚，趁著戰艦剛剛開始減速，又發了句：【首領夫人，咱倆結婚這麼久，還沒度過蜜月呢，等你回梅林星，能不能跟長老請個假，來找我呀？】
他跟凜冬說了身份，雖然只說了一部分，但也覺得好像沒有秘密了似的一身輕鬆，就想嘚瑟。
凜冬沒有拒絕：【好。】
旁邊坐著的奧茨被突然站起來的首領嚇了一大跳：「咋了大人？一驚一乍的！」
鶇乾咳了下，故作深沉道：「沒什麼，還有多久？」
奧茨：「半個標準時後就能抵達荷西星球的外軌道。」
鶇重新坐了下來，發了句：【愛你，我的寶貝。對了，你在帝星要小心一個人，叫厄林，此人心狠手辣，害死了我的戰友。】
他的手指剛剛碰到發送鍵，艦橋內的警報就響了起來。
情報員彙報道：「首領大人，有飛船靠近。是……是星際海盜的飛船！」
鶇起身往艦載場趕去。
來人是克諾漢海盜團的團長，他們接到繆莉的召喚，前往並接管了荷西星球。
「我的王。」克諾漢深深地鞠躬，想要親吻鶇的手背。
鶇及時抽回手，將他扶了起來：「不要這麼客氣，克諾漢團長，我該感謝你們能夠遠道而來，協助我接管自治星球。」
克諾漢活了三百多歲，是個人精，鑲了滿口的金牙，一開口金光閃閃，高呼道：「能幫到您是我的榮幸！」
他在接到任務的時候就看出來了，鶇是個可以追隨的人。
海盜都有野心，遠古時代在大海上橫行的大海盜甚至能搖身一變成為貴族。不過無論是海上的海盜，還是星際的海盜，沒有一個敢像鶇一樣，有稱霸帝國的野心。
他興奮極了，星際海盜團結起來，接管了這麼多的自治星球，說明海盜的時代要來臨了！
他跟在鶇的身後，亦步亦趨道：「大人，我們什麼時候動手？」
鶇：「動手？」
克諾漢：「殺到核心星域去！」
路馬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克諾漢惡狠狠一個眼刀劈了過去：「這位兄弟笑什麼？」
路馬：「沒什麼沒什麼。」
鶇冷冷道：「先做好你的事。」
克諾漢不敢對海盜之王不敬，說道：「我的事情做得很好，大人，管理自治星球可太容易了！您讓我們接管自治星球，就好像讓狼管理一群羊一樣，他們屁都不敢放！」
鶇心中隱隱升起不安，當時事態緊急，他雖然讓繆莉在召集海盜時，給海盜們下了嚴格的禁令，但是這群目無法紀、無法無天的星際海盜撒出去，沒人盯著，真說不好會幹出什麼出格的事來。
果然，他從北極進入荷西星球大氣層，穿過厚厚的雲層後，遠遠地就望見荷西那座巍峨莊嚴的北境城堡，只剩下了斷壁殘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