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四章 公開處刑
氣溫的回升, 讓北境城堡以南的這一大片荒原變成了荷西口中水草豐美牛羊成群的富饒草原。
大批牧民帶著牲畜順著河水跋涉回來，他們修葺舊石屋，在這裡度過整個夏天。
但他們回來卻發現, 那座巍峨壯觀的古堡化為了廢墟, 衝天的火焰被夜風和露水熄滅，僅剩焦黑的磚石和瓦礫。
而牧民們尊敬愛戴的首領大人，也不在了。
荷西的屍體是在北境城堡外的山丘上被找到的。
克諾漢站在圍觀的人群前面，他身後的五十多人，從衣著和囂張的神情就能看出來, 都是他的手下。
站在遠處的, 則是不敢靠近、低聲抽泣的牧民。
荷西的女兒阿斐不見蹤影。
海盜們顯然並沒當回事, 高聲調戲著幾個婦女, 掏出激光槍來指著牲畜和小孩逼迫女人們就範。
克諾漢：「是我的人追出來將他擊斃的！沒想到他們這麼不聽話，不聽話的人留著幹什麼？你們說是不是？」
鶇自始至終沒有看克諾漢一眼，站在那群海盜面前，又問道：「是誰炸毀了城堡？」
小孩卻好奇又害怕地從大人胳膊下面偷偷去看那顆腦袋往山坡下滾去。
「大人……」克諾漢咽了咽口水，「這……」
克諾漢看出些端倪來，推了一名手下出來：「大人，是他。」
牧民們紛紛倒吸一口涼氣，大人們將孩子緊緊抱在懷裡，不讓他們看這血腥的場面。
克諾漢有些心慌, 問道：「大人，您認識這個人嗎？」
鶇手起刀落，寒光一閃，那人臉上還帶著諂媚的笑，腦袋就掉到了地上。
但她僅有的武器，就是地上的石頭和泥土。
鶇蹲在荷西的屍首旁, 伸手將荷西死不瞑目的雙眼闔上, 接著脫下大氅蓋住屍體。
「滾！你別碰他！！」一個尖利的女聲喊道, 是阿斐，「你們殺了我爹, 你們是一夥的！混蛋！混蛋！我要殺了你們！」
是一塊帶著草根和石子的濕硬泥土，他本來能很輕易躲開的，但是他沒有。
克諾漢的手下將女孩擒住，按倒在地，呵斥著她：「膽敢對大人不敬！看我們怎麼收拾你！」
刺耳嘈雜的歡呼聲在他奇怪的舉動中停了下來。
他身後的眾人鬨笑起來，舉著手裡的刀槍歡呼著, 全然將這顆美麗的農業星球當成了戰利品。
鶇沒有回答。
一團黑影飛了過來, 砸在他的頭上。
鶇戴著面具，泥土塊沒有對他造成任何身體上的傷害，但卻實打實的在他心上砸出了血。
他站起身，環顧四周，沉聲問道：「是誰殺了荷西？」
他心中翻起滔天的怒火, 怒火下面是深深的痛苦和悔恨。
是他把荷西從杜魯的虎口中解放了出來, 卻又親手將荷西推進了星際海盜的狼窩。
他的聲音穿過機械變聲器，簡直比北境的寒風還要凜冽，刀子一樣割過海盜們的耳朵。
剛才還在叫囂的海盜頓時噤若寒蟬，面面相覷，炸毀城堡他們都參與了，甚至還搞了場比賽。
作為海盜，誰會不喜歡大肆破壞？
他們規定了只允許使用機關槍，不能使用激光束和炮彈，這就像一場殘忍的圍獵，而城堡裡面的人就是獵物。
他們獵殺夠了，就炸毀了城堡，掩埋了屍體。
克諾漢狡辯道：「大人、大人您消消氣。這還不是因為他們不服管教嗎？繆莉大小姐說了，要讓他們聽先知大人您的話……您是王，我們是替您打天下……」
鶇轉過身來，問道：「繆莉傳我命令的時候，沒有提醒你們不得傷害自治星球上的人嗎？」
克諾漢渾身冷汗，繆莉當然提醒了，不僅提醒了，還三番五次的強調了絕不能傷害自治星球上的百姓，只不過他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完全沒當回事。
都是星際海盜，殺人放火無惡不作早就成了他的肌肉記憶，他以為所有海盜都是一樣的，要不當什麼海盜呢？
「……」對啊，要不當什麼海盜呢？想到這兒，他心裡一驚，寒意順著小腿爬上脊柱。他能明白鶇的野心，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對鶇來說，海盜和自治星球的百姓都是臣民。
「大人、大人，我們錯了，請您原諒我們這一次。」他卑躬屈膝懇求道，抬手就抽了自己一巴掌，「我特么的就是狗改不了吃屎！您再給我們一次機會！」
他除了心狠手辣之外，腦子也夠用，但是他的手下完全懵了，為什麼首領會突然道歉？
「首領，跟他說什麼！就這麼幾個人，咱弄死他們！」這一句話煽動了所有克諾漢的手下，五十多人都端起了槍，指著鶇一行人。
跟著鶇下來的，只有路馬、萊戈、奧茨和四個梅赫塔海盜。
奧茨暴脾氣上來了，抽出腰間的激光槍指著克諾漢罵道：「操丨你大爺的！敢跟爺爺們叫板！我看你們是活膩歪了！」
「嘿！嘿！兄弟！別動火！」克諾漢舉起雙手示意自己沒有惡意，心裡卻計算著目前的局面。
從鶇的態度來看，如果束手就擒，刑罰肯定是逃不掉了，輕則斷手斷腳，重則就像剛才一樣，直接掉腦袋。
既然刑罰逃不過，那就換個思路。他們人多勢眾，一人一槍，能把鶇這幾個人打成篩子……
想到這裡，他的眼神中閃過陰狠。
鶇是海盜之王，死在這裡，繆莉和平克納古拉這些狗腿子海盜團不會放過克諾漢海盜團。但是宇宙這麼大，克諾漢完全可以找個犄角旮旯的地方重新開始，總好過死在這裡強吧？
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殺了鶇，他們怎麼能從梅赫塔號的監控下逃掉？
路馬和梅赫塔的海盜們也端起槍，背對背圍成半圓，將鶇和荷西的屍體擋在後面。
鶇：「不要殺了他們，我留著他們還有用。」
克諾漢以為自己聽錯了，不要殺了誰？他跟誰說話呢？傳聞中的海盜之王就這腦子嗎？現在這局勢他還看不出來要死的是誰嗎？
「阿斐。」鶇突然對荷西的女兒說，「你父親的死我很遺憾，也很抱歉。殺他的兇手我已經處死了。但這件事歸根結底是我的錯，是我沒有管理好手下，你想要什麼樣的補償，儘管提出來，我都會滿足的。」
阿斐哭得聲嘶力竭，指著克諾漢等人：「我要他們償命！！」
劍拔弩張的氣氛在她的絕望痛苦的吶喊中裂開一條縫。
克諾漢明知道現在情況對自己有利，但還是膝蓋軟了一下。
鶇：「可以，但他們現在暫時不能死。如果你願意的話，跟我去梅赫塔號，我會在合適的時候給你一個交代。」
阿斐瞪著他，滿眼的血絲：「哼，說得好聽！范西壓榨我們，杜魯愚弄我們……平民的性命在你們眼裡就是草芥！」
眼淚被風乾，淚痕緊緊地扒著她的皮膚，父親死了，她要扛起保護星球的責任：「我認命，我認命……只求你們離開我們的星球，放過我們的百姓！」
她美麗可愛的星球本來可以好好的，都是這群異星人！
鶇承受著她的指責，說道：「我們會離開的，離開之前，請允許我補償你們。」
克諾漢被晾在一邊，突然冷笑道：「補償？拿我們當補償嗎？那也要問問我們同不同意！」
「小子們，給我弄死他們！！」
五十多個人，五十多桿槍，五十多個黑洞洞的槍口。
路馬提起一邊的嘴角，哼道：「傻逼。」
他話音剛落，密集的激光束便射向了他們。
嗡————
激光束撞上了一堵隱形的牆，頓時火光四濺。
「隨身護盾！」克諾漢心一沉，完蛋了！軍方獨有的東西，鶇怎麼會有？！
路馬萊戈和奧茨等人分散開來，有護盾的保護，他們開啟了單方面的屠殺。
沒兩分鐘就幹掉了一半的海盜，剩下的三十人投降，被繳了械，雙手抱頭跪在地上。
克諾漢變臉的速度堪比光速，此時又換了一副嘴臉：「大人，鶇大人，您饒過我吧……我沒有參與、我沒有殺人……都是他們……您別殺我，我有兩顆礦星，都給您！你還想要什麼？我都給您！求您饒我一命吧……」
鶇懶得理他，親自將荷西的屍體裹好，扶起被嚇傻的阿斐。
三十艘梅赫塔戰鬥飛船呼嘯著進入了大氣層，傳說中的鵬鳥一般懸停在北境草原上空。
、
阿斯加德號。
凜冬接到情報，星際海盜團再次聚集在脊髓液星。
與往常不同的是，這幫海盜似乎並沒打算藏著掖著，而是大大方方的讓人圍觀。
阿斯加德號和兩個軍團的戰艦停在距離脊髓液僅有八十九萬公里的地方。
梅赫塔號等一眾戰艦全部打開了全域威懾。這種無線電信號覆蓋面積很廣，意思就是「警告，不要靠近，否則後果自負。」
凡是接收到這個信號的艦船都會選擇避開。
琉璃問道：「大人，要不要派人過去？」
凜冬：「不，再看看。」
自上次海盜大會以來，各星區彙報的星際海盜事件減少了百分之八十。
賈曼朱巴死後，據說銀海梅赫塔的首領當選了海盜之王。
銀海梅赫塔的首領是鶇。他看不透鶇，但他能確定一點，鶇和一般海盜不同。
琉璃：「大人，咱們能接入他們的會議頻道。」
凜冬點點頭，艦橋大屏幕上出現了一片空曠的星空。
「什麼意思？」大副問道，「是不是頻道出錯了？」
琉璃又檢查了一遍，肯定道：「頻道沒有出錯，所有海盜團看的都是這個畫面。」
「這有什麼好看的？海盜都轉性了？開始研究暗物質了？」
艦橋內緊張的氣氛被大副這句話緩解了不少。
「看那邊！」情報員突然指著那片星空說，「有個人！」
他將畫面放大，軍士們都看到了，有一個人漂浮在太空中，很明顯已經死了。
「此人是克諾漢海盜團的團長。」琉璃說道，「克諾漢海盜團規模不大，但是惡貫滿盈。」「公開處刑。」凜冬說道。
這是一次星際海盜團的公開處刑。
「我聽說過，但都是海盜團內部的公開處刑。」水手長說道，「還是第一次見到全體海盜團參加的公開處刑。」
「不知道他犯了什麼事……」
大副：「不是篡位就是佔了別的海盜團的地盤……還能是什麼？總不能是因為濫殺無辜被處刑吧？」
艦長席附近的幾位高級軍官聽到都笑了起來。
海盜要是能因為濫殺無辜被處刑，那他們就不是海盜了。
水手長若有所思道：「也有可能是觸碰了銀海梅赫塔的利益。」
畫面中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屍體，那些屍體無論生前是什麼膚色，現在都是被急速凍結形成的灰白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