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帝國會議
文特·厄林在帝星有一處帶花園的宅邸。
他從軍部的元帥辦公室回來後, 從前門直接走到後門，踏上鵝卵石鋪就的小徑，來到花園水池邊。
池水清澈見底, 有金色和紅色的小魚游弋其中。
這些魚有一半是真魚, 有一半是仿生魚。但是僅從外觀，分辨不出哪些是真的，哪些是機械的。
魚群從水中望見人影，就集體遊了過來。
厄林手伸進水中，小魚本能地游開, 然後又游回來, 輕輕碰觸他的手指, 水面漾起一圈圈漣漪。
厄林突一轉手腕抓住一條, 捏在手裡，自言自語道：「凜冬啊凜冬，還真讓我找到了……你通訊器里, 當成軍事機密一樣, 藏得那麼深的小情人。」
紅色的小魚在他手心裡扭動, 魚皮滑膩, 蹭得他微癢。
天狼星附近被凈空, 他第一時間就衝去了軍部辦公室, 凜冬果然不在。
凈空是為什麼？
當然是有見不得人的秘密。
小魚感受到壓力，奮力地扭動起來。
「如果你和這些貴女結親，有了孩子，就不會這麼固執了吧……？不，你不一樣，凜冬，我最看不透的就是你，你總是能帶給我驚喜。」
水滴滴落在他潔白的官袍上，他也沒有在意，自顧自地低聲埋怨：「難怪給你介紹的貴女，你都看不上……」
這女人傻得厲害，在任命典禮上，對新上任、年輕高冷的元帥一見鍾情，硬是念念不忘了二十年。
「原來你喜歡男人啊凜冬……」他用力一捏, 小魚便在他手心裡碎掉了，展開手指，仿生魚皮裡面都是金屬和人造材料的碎片，是一條假魚。
「可惜。」他將手裡的殘骸扔在地上，又撈了一條出水。
「我最喜歡看你在無序中努力創造秩序的樣子，那麼勤勉盡責，那麼拚命……但你能改變什麼？你什麼都改變不了……宇宙中根本沒有秩序和正義。」
他不甘心地把手再次伸進水裡抓了一條魚出來。
他想起武山家的大小姐武山霞。
放眼整個帝國，跟武山霞懷揣一樣想法的女人數不勝數，但她們的感情都沒有結果。
厄林手抬到眼前，從指縫觀察著這條小生命，但僅是觀察外表，是看不出真假的，須得要了小魚的命，才能知道是主神創造的生命，還是人類創造的。
他以前抓心撓肝地想知道，但他進不去琉璃瑪瑙系統中密級最高的核心。
厄林五指向內收緊，感受著手心充實的擠壓感。在突破那層魚皮後，裡面的機械微微刺痛了他的掌心。
手裡的小魚扭著扭著就漸漸不動了，他用力一捏，掌心一陣潮濕。
是一條真魚。用奪取生命來證明生命的方法讓他著迷。
元帥大人有什麼不能在陽光下曝光的秘密？
今天他知道了。
他將手伸進水中，那群小魚搶著將屍體全吃了，就連他手上的血也吃了個乾淨。
就好像小孩子突然發現了一件新奇有趣的事情, 他完全被吸引住了。當然，這不僅僅是八卦的心理，凜冬把人藏得那麼深, 說明這個人是他的摯愛，是完全能利用來傷害或要挾他的人。
又是一條仿生魚。
他甚至看到了那個年輕英俊的男人。
他掏出一條幹凈的手帕，仔仔細細地擦乾手，打開了隨身終端。
終端的畫面中是議事院外面的廣場，屏幕上下一晃一晃的，像是電影跟拍的手法。
隨後，畫面中的分屏越來越多，有的對著議事院，有的在法院、科學院，有的在飛行器裡面，有的在帝星某條街道上，有的從金屬軌道的窗戶看著星空……
「報告大人！」他點開其中一個畫面，看到了一身黑袍的凜冬，「人已經送到了。」
「我知道了。」元帥大人一如既往的冷淡，「退下吧。」
「是。」畫面突然轉了一圈，穿過滑門，進入軍部某一層的過道。
是的，這是一名坦托士兵。
一名仿生人士兵。
監控就是這名坦托士兵的眼睛，就在那極其真實的假眼球裡面。
他屏幕上每一個畫面，都是一名坦托士兵……
「沒想到凱格竟然能進到核心星域來……」饒是他也有些後怕，要是他沒有及時趕過去，將毒刺扎進凱格的脖子里，或者凱格沒有昏迷，那他的秘密就會暴露。
凱格屍體爆炸時的畫面，他通過監控看到了，不到一秒鐘，血和肉就炸了滿船。
這監控是那兩個坦托士兵放上去的，他也正是從這個監控，驚喜地發現了元帥大人的情人。
、
左辰和路馬的逃生艙第三天才被萊戈打撈上來。
逃生艙經過消毒後才打開門。
一出來，路馬便衝到左辰面前問道：「他死前說了什麼？」
左辰：「他說他的仇人，叫厄林。」
「厄林？」路馬一拳砸在艙壁上，站起來就往駕駛艙走：「我要殺了這個王八蛋！！」
左辰攔住他：「你怎麼去？他在核心星域，你怎麼進去？」
路馬捏緊拳頭站在原地，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可怖的死法，什麼樣的人才能用這麼殘忍的手段置人於死地？
更何況死的還是他的兄弟。
洛茜還飄在肉眼可見的範圍內，他想起凱格當時痛苦的慘狀，就感到五臟六腑扭在一起，出離的憤怒。
「厄林？議事長嗎？凱格怎麼跟他認識的？」萊戈聽左辰說了事情經過，抱著胳膊問，「所以厄林是殺了凱格妻女的仇人，還是給他下毒的人？」
路馬：「有什麼不同？」他已經將厄林這個名字和紐扎姆一起，刻在了骨頭上，發誓要將他們碎屍萬段。
左辰眉頭緊鎖，說道：「他是被兩名坦托士兵奉元帥的命令送來的，那兩人說，他被找到時沒有其他人發現，也就是說，他被抓住時還沒事……」
路馬：「艹！又他媽的是行刑者！老子這輩子跟他杠上了！！」
萊戈分析道：「所以，凱格說的仇人厄林是殺他妻女的人，而殺了他的，是行刑者？」
左辰沒有妄下判斷，他直覺行刑者不會使用這樣的手段，而且……
「行刑者為什麼要殺他？」
萊戈：「還能為什麼？厄林是高官，他也是高官，官官相護唄。」
左辰：「不，行刑者真想殺一個人，沒必要兜這麼大一個圈子。」
路馬：「給他們都記上一筆，兩個人誰都別想逃掉！」
左辰沉默著，路馬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正確的，凱格的仇，凱格妻女的仇，再加上隊友們的仇、帕拉迪諾和偏航星系的仇，都要算在這兩人頭上。
「洛茜……原地銷毀吧。」他說道。
帶有致命生化污染物的飛船留下就是隱患。
萊戈明白洛茜對他的意義，拍拍他的肩膀，去駕駛艙了。
沒有半分鐘，一束激光射出，精準地擊中星空中沒有任何防禦的洛茜。
那艘兩年前左辰一眼就看上的漂亮小掠行艦，成了他兄弟的棺槨，在帝國核心星域外不遠的地方，炸成了一朵白色的祭奠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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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急帝國會議在政變後第十三天舉行。
小皇帝作為被彈劾的一方，沒有坐在正中，而是坐在列席貴族席位的第一排。
凜冬為了不再節外生枝，只允許域外貴族線上參會，並只給了三家媒體轉播許可權。
所以百十米高的議事院大會議廳內的浮空席位上，幾乎全部都是全息影像。
就算是從來不參加帝國會議的佛系貴族，這次也都出席了。
「……是的大法官，我們只是來述職的，並不知曉當日的集會是什麼原因……」十名鬧事的貴族被帶到中央，在全體貴族和官員面前陳述證詞。
其他大部分家族剛才已經分別陳述過了，再加上這十個家族的證詞，彈劾奧尼斯家族的貴族比例下降到了百分之十。
七名大法官身著象徵公平公正和正義的暗銀花紋黑官袍，頭戴遮住鼻子以上部位的豎長官帽，僅露出嘴巴，坐在大會議廳最下方的主席台，聚光燈打在他們周圍，所有人都關注著他們。
其中四名點了點頭。
一名坐在中央的大法官站起身來，展開面前的捲軸，莊嚴高聲宣告：「經過帝國法院、議事院和軍部調查，此次事件，是由謝皮科、顏魯等十位家族統領挑起事端……」
他這句話將「政變」定性成了「尋釁滋事」，是對奧尼斯家族有私仇的家族在「挑事」，這樣一來，政變就從沒發生過了。
小皇帝坐在台下，露出了志得意滿的笑容。
「……帝國法院判決如下：謝皮科、顏魯等十個家族，統領死刑。家族貶為庶民，私軍即刻解散，家產充入國庫，領星沒收，由議事院再分配。」
沒人敢說話，其實他們在被通知參會的時候，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每個人都惴惴不安，生怕帝國政變會給本家族帶來危害。
統領參會，家臣和幕僚全都在旁聽，同時根據事態發展做著計畫。
事件被定性之後，他們鬆了口氣的同時，也直觀且深刻地見識到了奧尼斯家族至高無上、不可撼動的權柄。
轉播的畫面切換到小皇帝，帝國內的人都看到了這位年輕的集權統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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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尼瑪什麼玩意啊！」路馬罵道，他們回到梅赫塔號上，和隊友們一起看轉播，「雙行可說當時都喊奧尼斯家族下台呢！這是政變啊！咋就這麼輕描淡寫變成了尋釁滋事了？」
左辰哼道：「不能隻手遮天，他還怎麼當皇帝？更何況還有行刑者……嗯？」
畫面切換到小皇帝後就停住了，但他還是在畫面的一角看到了黑色的軍服，銀質肩章被搭在肩頭的一縷黑髮擋住大半，那柔順的髮絲順著銀色穗帶垂到胸口。
他越看越覺得眼熟，但畫面只停留了三秒便移開了。
「你們說……」他摸著下巴問，「皇帝旁邊會坐著誰？」
路馬搶答：「皇后！」
萊戈：「皇后會參加這種活動嗎？又不是晚宴。」
「皇帝旁邊肯定是行刑者啊！」他說道。
左辰納悶道：「我見過行刑者，他是短髮啊……」他轉念一想，「不過也有可能這兩年留長了……哎！我想這個幹嘛，走走走，塵埃落定了，沒意思，咱們吃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