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不愧是你

正文卷

第83章 不愧是你

沃森按照原先與女偵探約定的計畫行事,他始終未曾前往聖亞割尼醫院……防止意圖過於明顯,讓溫弗雷斯心生提防。

他這段時間似乎深受女偵探嫌棄腿部殘疾而將自己解僱一事的打擊,開始頻頻在城中拜訪名醫,似乎十分焦躁地想要治癒自己的腿傷。

然而結果統統都是失望失望失望……縱使凡人的醫術再如何高超,但受限目前時代的落後科學技術,名醫們也始終難以發現沃森的具體病灶,自然也難以給出有效的治療方案。

須知道,自從蛾的蛻變之路不斷前進,沃森如今愈發擅長於欺詐,更具體來說應該是更擅長隱藏自我。

他現在甚至可以做到隱藏膝跳反應等一系列的神經本能,無論名醫們如何診斷,始終是一無所得。

他這段時間每周都會與小斯坦福相約在蛻衣俱樂部飲酒,但在利蘭家的公子看來……自己這位好友最近是愈發的神色黯然,眼底藏著的那一抹惆悵濃弄得快要化不開。

直到第三個星期,沃森似是病急亂投醫,開始向小斯坦福打探起霧都內是否有什麼擅長治癒疑難雜症的奇醫怪醫,或者是神秘的巫師薩滿。

小斯坦福望著這段或許是自暴自棄開始暴飲暴食導致臉部虛浮的沃森,他不禁搖頭,「沃森,現在都已經是一八八零年了,文明世界即將就要步入第二十個世紀……現代醫學正在蓬勃地發展,我們可不能將希望寄托在怪力亂神之上,你可知道那些怪異不合道理的治病儀式有多麼反人類?」

「我之前還接見過一位急診病人,他家裡信奉崇拜某偏僻冷門的邪神,竟然相信吞下其他生物的器官可以使人類也獲得野獸的力量,強迫只是患小感冒的病人飲下混雜著獵鷹的眼珠、赤狐的腳趾、紐芬狼的心臟以及其他奇怪物件的混濁腥臭液體…這碗所謂的神力藥水,直接將病人逼得上吐下瀉不止,哪怕是洗胃以後也是在病床躺了一個星期才回過神來。」

「所以說,千萬不要指望這些所謂的什麼古老儀式和神秘藥水,我們必須要相信科學啊!」

小斯坦福這一番苦口婆心的勸告似乎還是起到了一些作用,沃森眉頭緊鎖著似在沉思,酒杯舉到嘴邊都忘了飲,但過了一會他又遺憾似地搖頭,再次飲盡杯中酒。

「相信科學……但是目前的科學莫要說無法治癒我的傷勢,就連發現病因也辦不到啊!」

小斯坦福一時不禁語塞。

「對了利蘭,我聽說最近這段時間有醫師在廢置的聖亞割尼教會醫院舉行義診,傳說這位醫師醫術高超,治好了很多貧民群眾的疑難雜症……這件事情是真的嗎?」

小斯坦福卻是露出一副古怪的神情,「這個消息你從哪裡聽來的?」

「前些天在樓下聽聞到我們公寓樓里住戶的對話,看你的表情是知道這件事情?伱認識那位醫師?他的水平如何,是否真的如傳聞所說的那麼神奇?」

小斯坦福聽了卻是有些尷尬,他作為霧都百事通且同為醫學界人士,自然是對此事有所耳聞,最近醫學界人士對於溫弗雷斯每個禮拜六都前往聖亞割尼教會醫院廢墟進行免費義診的事情熱議紛紛,一部分人覺得這溫弗雷斯免費就診派葯的行為簡直就是在破壞行規擾亂市場,對他這般不收取分毫報酬的惡意行為表示強烈譴責!

如果所有人都習慣享受免費醫療服務,那豈不是就要逼得所有醫師都要無薪上崗,那我們的別墅和豪……不對,那我們醫生群體的工作積極性將會受到嚴重的打擊,萎靡不振之下還怎麼服務社會回饋社會?!

也就是溫弗雷斯的受眾群體都是最底層的貧民,不管口碑聲名如何遠揚,也不會影響他們面向勛貴商賈的生意,不然上層醫師早就發動人脈力量,自上而下壓制逼迫,先是用莫須有的由頭取消溫弗雷斯的行醫資格證,並要求研究所管理層對其進行停職約談……如果此人在這種情形仍然不肯迷途知返,仍然要堅持免費行醫!

那就直接買通社會青年充當演員,然後安排演員帶隊進行醫鬧,控訴溫弗雷斯亂開藥導致自己病情越來越嚴重,隨後再讓幾家便宜的小報社刊登此內容……反正那些無腦的底層屁民也無法分辨出事情的真相。

同時通報當局告溫弗雷斯無證行醫,將其逮捕入獄……如此雙管齊下,定然可以使得屁民們心安理得的散去,再讓小報社刊登幾則關於那些被溫弗雷斯治壞病人的後續——已經在我們大醫院的人道主義幫助統統痊癒出院!還能順勢收穫一波好名聲。(當然不可能真的浪費我們寶貴的時間給這些滿是補丁的窮酸傢伙治病,隨便找原來的社會青年演演戲應付應付就行啦。)

只有極少一部分的醫學界人士認為:溫弗雷斯這番免費提供醫療援助的行為……這才我們心目中真正具有仁心仁術的好醫生!

甚至還有極少個例的醫師已經在溫弗雷斯的影響下,也開始實施免費義診,只可惜他們不像是似乎有隱蔽資金贊助的溫弗雷斯先生,可以源源不斷地免費施藥。但哪怕是這樣,哪怕是不賺一分錢,他們也要為這個不應該如此冰冷的社會貢獻出一份綿力,為倫敦的勞苦大眾帶去一絲溫暖的光。

小斯坦福·利蘭勉強是屬於極少數的贊同者,他內心深處也十分認同和傾佩對方的高尚行為。

但認同歸認同,佩服歸佩服,換作是他小斯坦福,那是決計干不出免費就診施藥的行為……他的時間和金錢還沒有富裕到隨意施捨給素未相識的普通人的地步。

說起來此人還是自己的學長,畢業以後一直任職於大不列顛醫學研究所,接觸研究的都是最前端的醫學技術,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擁有著超越普遍醫師的前沿醫學知識,或許的確可以治療疑難雜症。

但這些醫療手段大部分還是屬於實驗性階段,具備有一定的不確認性和危險性……這也是小斯坦福·利蘭一直沒有將溫弗雷斯這條渠道告訴沃森的原因。

但是相比那些坑錢神棍的巫術邪法,或許實驗階段的醫療手段還要更為安全一些,他思慮著還是這些顧慮全盤道出。

「聽說過,在聖亞割尼教會醫院施行義診的是大不列顛醫學研究所的研究員,此人名為溫弗雷斯,說起來還算得上是我的學長,他的醫學水平確實要遠高於大部分醫生,但他所掌握的藥物或手法極有可能仍處於實驗性階段……這也是我之前一直沒有向你推薦此人的原因,但假若真的找不到其他希望,倒也並非不可以嘗試一二。」

「據說他只在禮拜六的夜晚就診,那過兩天我陪沃森你走一趟?」

沃森或許是仍想保留最後一絲自強,他擺手拒絕道:「我只是腿跛又不是無法自立,自己一個人也能排隊,就不勞煩利蘭你了。」

小斯坦福見此也不再堅持。

二人一直痛飲到近乎爛醉,搭乘著利蘭家的四座馬車先是來到沃森所租住的公寓樓將其放下,隨後返回利蘭家。

在回去的路上,小斯坦福依靠著車廂的座椅,受到酒精的影響,他的思維忽而開始發散,恍惚間他似乎回憶起某個瞬間,那是曾經在富汗斯坦時所目睹到的影像……那時尚未熟絡的沃森帶領著傷敗的隊伍翻回,他自己也是受著極其嚴重的傷勢,鮮血從肩頭和膝蓋流淌而下,近乎染紅了半邊身子。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中氣十足,他躺在擔架上對著身後似為敗退和戰友身亡而沮喪悶頭的部下呵斥道:「所有人,抬頭挺胸!!!他媽的垂頭喪氣像什麼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慘遭嘎吉教士兵強過的黃花閨女!」

「不就是打了一次敗仗嗎?勝敗不過是兵家常事,只是因為一次小小的失敗就哭喪著像是死了親爹親媽似的,真是他媽的孬種!回營以後別跟其他部隊說你們是我沃森手下的兵,我他媽的丟不起這個人!!!」

那些聽到這番刺激性的辱罵紛紛抬起頭來,慍怒的目光注射著躺在擔架上的殘疾長官。

「嘿!這他媽的才有點男人的樣子,但敢怒不敢為又算是什麼爺們?!現在,給我死死地記住你們內心因失敗而生起的羞愧和憤怒,將這股怒火刻進骨子裡去,刻進你們扣動扳機的手指里去!刻進你們端起刺刀的手掌里去!可千萬別像你們管不住挊管的手隨便在哪個夜裡就釋放出來,全他媽給我留到下一次的戰場,留給那群該死的嘎吉教士兵!!!」

「你們聽沒聽明白?!!!」

「YES,SIR!!!」士兵們聲嘶力竭地怒吼著,沙啞的嘶吼聲回蕩在整個營地。

那時候小斯坦福就知道,約翰·H·沃森此人絕對不會是輕易認輸妥協的傢伙,他的心底始終壓抑著狂怒和反抗的心……但最近為何表現得如此意志消沉落寞?

小斯坦福·利蘭突然回憶起某個捕風捉影似的消息,某關於溫弗雷斯表面上免費義診但背地裡另有企圖的消息……

他忽而笑了。

「真不愧是你啊,沃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