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可以不愛我,但是你不可以虐待自己

正文卷

自此後,梓莘便正式搬到了夏柏然家裡住。

兩個人每天都一起上學、放學,形影不離地陪伴著彼此。

夏柏然的轉變是那麼大。

他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彷彿再也不是那個孤傲而冷峻的少年,那個連悲傷都是靜悄悄的遺世獨立的少年,他的心扉就這樣慢慢地被溫柔打開。

他變得更加陽光和快樂,充滿了蓬勃的朝氣。

梓莘將這一切看在眼裡,心裡便愈發地甜蜜起來。

他們的甜蜜似乎要將全世界感染。

只有一個人是他們無法感染的。

空曠的操場上。

風輕輕地吹過去。

香樟樹的葉子簌簌而落。

空氣中瀰漫著花香。

不遠處的人工噴泉水流聲潺潺,像是一曲悅耳的交響樂。

一名個子高挑的女生輕輕地拂去落在肩頭的落葉。

她將一枚綠色的葉子放置在手掌上。

陽光熾烈。光線透過這片綠油油的樹葉,葉子經絡分明。

她又將這片葉子拿起,一下一下地撕碎,動作利落。

她穿著高貴而華麗的服飾,面容精緻。

可目光卻是那麼狠辣。

她低聲自語:「陳梓莘,我是不會讓你搶走夏柏然的。」

絕對絕對不會讓你搶走他。

她的語氣是那麼辛酸,眼中的淚光轉瞬即逝。

可是——

她到底應該怎麼辦!

她應該做些什麼,才能挽回夏柏然的心?

蘭雅婷兀自地發著愣。

她的心裡亂極了,面對著這樣的狀況,她是那麼慌亂而又束手無策。

少頃,一抹靈光突然閃現在她的腦海里——

她還有最後一張王牌,不是嗎?

那個喜歡她的,夏柏然的遠在英國的媽媽。

夏柏然很聽他媽媽的話,不是嗎?而他媽媽又很喜歡自己,那麼她一定會站在自己這一邊吧,更何況,她還是他們家特定的未來的兒媳婦,那麼夏伯母一定會幫自己的。

這樣想著,蘭雅婷已然迫不及待地撥通了夏柏然媽媽的電話。

街道上安靜極了。

只能聽到電話里嘟嘟的忙音。

女生屏息凝神地等待著。

她輕輕地呼吸著,好像連呼吸都加了一絲小心翼翼進去。

少頃,電話那邊終於傳來了夏柏然媽媽的聲音。

「是雅婷嗎?」電話那邊的中年女人疑惑地問。

「是,是我,夏伯母。」女生輕柔的聲音響起來,「好久沒有給您打電話了,真的是很想念啊。」女孩子的聲音很乖巧。

「雅婷,你還是那麼懂事,真是討人喜歡的孩子。」夏柏然媽媽的聲音聽上去很是愉悅,「柏然那孩子都不知道主動打電話給我,他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也就略感欣慰了。」

「哪裡哪裡。」蘭雅婷輕輕地解釋道,「最近要期末考試了,所以柏然他會比較忙。」

「時間過得真快,又到了一學期的期末……」女人感嘆著日月如梭,頓了頓,用疑惑的語氣問道,「雅婷今天打電話來,是有什麼事情要和我商量吧?」

「嗯。」女生的語氣低沉下去,她的聲音小小的,「事實上,我確實是遇到了比較棘手的事情想要尋求您的幫助。」她的聲音里充滿了小心翼翼的味道。

「雅婷你不要這麼客氣,你是我們夏家的未來兒媳,我從來都是把你當做女兒一般看待的,有什麼困難,你儘管開口。」夏夫人的聲音很是爽快。

她體貼的話語似乎打消了女生的最後一絲疑慮。

少頃,女生終於開口說道:「其實……其實是關於柏然的事情。他好像有喜歡的人了,並且目前正在和那個女孩子交往……」

「什麼?」電話那邊的女人發出震驚的聲音,「你是說,柏然和除你以外的女孩子在公開交往嗎?」

「是這樣的。」蘭雅婷肯定地說,「不僅如此,他最近還將那個女生領回了夏家別墅去住。」

「好了,不要再說了。」夏夫人果斷地打斷了她的話,「我很快將從英國飛回去。正好我要順便看看柏然這一學期的學習狀況是否順利。一切都等那時候再說。」她說完話,便收了線。

電話那邊傳來忙音。

女生輕輕地放下電話。

她輕輕地舒了一口氣,看上去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

天氣越來越熱。

樹梢上的知了煩悶不停地叫著。

氣溫已經上升到30℃以上。

碧空如洗,萬里無雲。

天氣悶熱得連一絲風都沒有。

好在隨著期末考試的結束,暑假迅速地拉開了帷幕。

這段時間,梓莘一直都住在夏柏然的家裡。

她乖巧可愛的樣子深得女傭和管家陳伯的喜歡,夏家別墅里常常會傳出爽朗的笑聲。

是一派其樂融融的場面。

轉眼已經到了暑假的第三天。

夏柏然在白天的時候帶梓莘去看畫展,兩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已經是夜幕低垂了。

星星在夜空中調皮地眨著眼睛。

夏家別墅里燈火通明,照得如同白晝一般明亮。

精緻而華貴的水晶吊燈發出柔和的光芒。

當夏柏然拉著梓莘的手走進來時,他很快便察覺了氣氛有些不對勁。

他微微地蹙起眉頭,凝神朝著客廳的沙發望過去。

「媽媽——」

夏柏然情不自禁地呼喊出聲。

梓莘聞言,下意識地循著夏柏然的視線看過去。

她看到,此時坐在客廳沙發上的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

她就是夏柏然的媽媽嗎?梓莘有片刻地發獃。

眼前的這個女人,看上去是那麼漂亮,她穿著得體而華貴的服飾,高貴的氣質讓人有種強烈的距離感,她的目光漠然,看上去是那麼高高在上。

夏柏然顯然沒有料到母親會回來,此時的他愣愣地站在原地,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與母親對視著。

還是身邊的梓莘輕輕地提醒了他。

「快去你媽媽的身邊啊。」她壓低聲音說著。

夏柏然這才回過神來,緊走幾步,來到了母親的身邊:「媽媽,你怎麼回來了?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一聲,這樣我也好去機場接你啊。」

一抹驚詫的光芒閃現在夏夫人的眼眸中。

她上下打量著面前的兒子,像不認識一般地看著他。

短短几個月的時間,眼前的兒子像換了一個人一般。

夏夫人的心裡充滿疑惑,同時,她又感覺到心裡是那麼欣喜。她覺得兒子現在這個樣子才是活生生的,有著這個年齡的男生該有的朝氣。

與以往那個冷冰冰的兒子簡直判若兩人!

夏夫人的心裡感覺到無比欣慰,她默默地看著自己出眾的兒子,臉上露出了無比溫柔的微笑,她的心裡暗自詫異,到底是怎樣的原因讓他改變了呢?

她看向距離自己不到一米遠的女生身上。

瞬間,她暗暗地讚歎著。

這是個極其精緻清秀的女孩子。

白皙的皮膚,如清泉般清冽的眼眸。

她默默地看著眼前的女生,心底想著的卻是,兒子有如此大的轉變,這大概都是這個女孩的緣故吧。

這一瞬間,她突然覺得自己對眼前的這個女生並不是那麼反感了。

她不動聲色地移開自己的視線。

心裡暗暗地揣度,不管怎麼樣,先把這個女生的背景調查清楚再說好了。

午後的陽光灼熱。

夏氏集團董事長辦公室。

光線刺透窗帘,照射在絳紫色的大辦公桌上。

窗戶邊,一個美麗的身影面窗而立。

少頃,門口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進來。」女人淡淡地說道。

門應聲而開,一個穿著黑西服的男人將一袋資料雙手遞了上來。

「董事長,這是您要的資料。我們找了最好的私家偵探搜集整理而成。」是極為恭敬的聲音。

「好的,謝謝。放在桌子上就可以了。」女人輕聲地說。

「黑西服」將那袋資料恭恭敬敬地放在桌子上,而後便放輕腳步退了出去,將門重新關上。

辦公室里又恢復了寧靜。

夏董事長轉過身來,她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輕輕地抽出檔案袋中的資料。

她的模樣認真,逐頁地翻看著。

突然——

巨大的驚異充滿了她的雙眸!

她的雙手竟然在微微地顫抖著。

她快速地掃著那些資料上的信息,目光越來越凝重。

少頃,她將那些資料重重合上。

心裡卻像壓了一塊大石一般,難以透過氣來。

是那樣強烈的窒息感覺。

她的眉頭緊鎖,像是在思忖著什麼重要的事情。

真的難以想像,她剛剛看到了什麼——

原來那個叫做陳梓莘的女生,竟然是五年前那個在車禍中喪生的女人的女兒!

這個事實極大地震動了她。

難道說,那個女孩接近自己兒子夏柏然的目的,是為了復讎?

是的!一定是這樣的!

她處心積慮地接近自己的兒子,贏得他的好感,伺機和他在一起,就是為了報復!

她這樣想著,心裡愈發地緊張起來。

得趕快阻止這件事才行。

目光炯炯,眉頭深鎖,似是已經打定了主意一般。

窗外,陰雲密布。

是風雨欲來的前奏。

傍晚。

天漸漸地黑了。

風劇烈地刮著。

天陰陰的,氣壓很低,讓人覺得有憋悶的不舒適感。

像是快要下雨了一般。

夏家別墅里。

「為什麼不可以?媽媽!」是男生怒吼的聲音。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你和她馬上分開。」夏董事長從沙發上站起來,用手指了指夏柏然身後唯唯諾諾的梓莘。

「可原因是什麼?媽媽!梓莘真的是非常非常好的女生,如果你肯花一點時間來了解她……」男生勸導著自己的母親,聲音里竟有一絲隱隱的哀求意味。

「馬上分開!」是不容商榷的口氣。

「可是原因呢?總要有原因吧!」夏柏然依舊在努力地爭取著。

「沒有原因。」冷冷的聲音迴響在空氣中,「難道你覺得像陳小姐這樣的女生和你真的般配嗎?」夏董事長的聲音絕情而冷漠。

「媽媽,我真的很喜歡她,很喜歡陳梓莘。」夏柏然的聲音近乎在哀求。

可是夏董事長卻依舊不為所動:「馬上分開,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不!」斬釘截鐵的一個字堅決地吐出口,「我是絕對不會和她分開的。這一生,我只喜歡梓莘一個人,也只認定她一個人。我會一直和她在一起,這一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都不會分開!」夏柏然大吼出聲,他緊緊地拉著梓莘的手,因為激動,身體在微微地顫抖著。

「和她在一起不分開?柏然!你用什麼立場和她在一起呢?」夏董事長的聲音響徹在空氣中。

夏柏然愣住了。

「柏然,你還記得五年前的那場車禍嗎?」夏董事長的情緒也變得激動起來。

她的話音剛落,一絲驚恐在男生的眸子里浮現!

他怎麼可能忘記五年前那如同夢魘般的一幕呢?

那樣逼近的死亡氣息,讓他整個人都透不過氣來。

記憶如潮水般立時將他吞沒……

他清楚地記得,那時候他的爸爸媽媽正在電話里吵架,而他當時正坐在副駕駛座上,他就那樣看著情緒激動的媽媽一邊開車一邊講電話,他覺得那樣很不安全,於是,他奮力地想要搶過電話,讓她暫時平息一下激動的情緒。

可是慘劇就在那一瞬間發生了——

就在他伸手過去搶電話的那一刻,他們行駛中的車撞到了一個中年女子。

他當時就嚇呆了,臉色蒼白。

隨著一聲尖銳的剎車聲,他看到媽媽將車停了下來。

他還沒來得及思考什麼,就從後視鏡里看到一個小女孩哭喊著追了上來,他清晰地記得媽媽那時候驚恐的眼神,她驚恐地看著那個小女孩,隨後,他聽到了引擎再次響起的聲音。

他沒有想到,媽媽竟然一踩油門,開車逃離了現場。

那小女孩的哭聲久久地響徹在空寂的街道上。

那一幕,成為了他記憶中難以回首的夢魘……

而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一直有一個心理陰影,他不敢開車,甚至不敢一個人過馬路……

「兒子,你還記得那場交通事故,是嗎?」夏董事長的聲音將夏柏然的思緒重新拉回到了現實當中。

彷彿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心底嘶吼著。

不!不是這樣的!

恐懼感瞬間侵襲了他的全身,他意識到似乎要發生什麼了。

而那事情的真相,與他有關,與梓莘有關,與五年前的那場交通事故有關。

巨大的恐懼充滿他的心。

他木然地看著自己的母親,發不出任何的聲音來。

好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他的媽媽終於再次開口說話。

那是如同噩夢一般的真相。

「你知道她接近你的目的是什麼嗎?」夏董事長用手指了指已經愣在原地動彈不得的梓莘。

夏柏然情不自禁地後退幾步。

「她是為了報復你才接近你的。」夏董事長的聲音冷極了。

「因為她,就是五年前那個在車禍中喪生的女人的女兒。」她終於將真相說了出來!

「不!」夏柏然大聲地怒吼,「這不是真的,你在騙人,這是你為了拆散我們編造的借口對不對!一定是這樣的!」他語無倫次地大喊著。

「可是你怎麼可以這樣殘忍,說出這樣虛假的真相!」他的精神像要崩潰了一般,雙手用力地抓著自己的頭髮。

他不相信!

他難以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事情不會是這個樣子的,絕對不會是這個樣子的!

夏柏然低聲怒吼著,他轉過身,便看到門口一臉獃滯的梓莘。

他快速地跑到她的面前,用手緊緊地抓住她的胳膊,像是害怕她相信這個愚蠢的謊言,要奮力將她搖醒一般。

「梓莘你聽我說!這不是真的,這是個騙局!」他的心裡害怕極了,不停地對面前呆若木雞的梓莘說著話。

可是那殘酷的聲音如劍一般再次穿透了他的心臟。

「如果你們不相信的話,可以去醫院查證!」夏董事長冷漠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

夏柏然的雙手無力地垂下。

因為他清晰地看到——

大片絕望的光芒在梓莘的眼中閃現。

那樣痛心疾首的神色在她的臉上浮現出來。

「梓莘。」夏柏然輕輕地叫著她的名字,像是要說些什麼,可是張了張口,卻什麼話都無法說出。

女生一把打落他的雙手。

她狠狠地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要叫我的名字,夏柏然,不要叫我的名字!」她抗拒地大喊著。

夏柏然定定地看著她,他的眼裡滿是哀求的意味。

「我恨你。」她一字一句地說,將每個字都咬得那麼重。

她說完,便決然地轉了身,大步地朝著門口跑過去。

他沒有追上去,因為他看到,她的神情充滿了憎恨,她的背影是那樣決絕,那種決絕彷彿一下子抽幹了他全身的力氣。

她就那樣頭也不回地跑掉了,像是急不可耐地跑出了他的生命。

他頹然地滑倒在地,一顆心空落落的。

窗外,雷聲大作,雨點在一瞬間迅疾地落下。

轟隆隆!

隨著雷聲的響起,閃電在夜空中露出猙獰的臉。

風聲肆虐。

像是要甩掉什麼一般。

梓莘奮力地奔跑著。

她一口氣跑出了夏家別墅,跑到了空無一人的大街上。

此時,驟雨傾盆而下。

街道上已然匯聚了大大小小的水窪。

梓莘飛快地跑過那一處處的水窪。

泥水將她乾淨的裙子弄髒。

她卻似乎都不在意,只是一個勁兒地奔跑著,拚命地奔跑著。剛剛如同噩夢般的一幕在腦海中卻怎麼都揮之不去!她的淚水不停地流著。

她早已分不清,此時臉上瀰漫著的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

她本以為自己找到了那屬於自己的幸福,卻從未想過那只是海市蜃樓般的夢一場。

他竟然是間接害死她媽媽的兇手!

她怎麼可以愛上害死她媽媽的仇人!

她的眼前模糊一片。

她就那樣一路奔跑著,似乎根本就不懂要怎麼樣停下來。

她像是一個失了心的人偶般,一個人在午夜空寂的街道上狂奔。

記憶再次蘇醒。

那觸目驚心的血跡斑斑。

那刺耳而讓人無比絕望的引擎聲。

她怎麼能忘記這樣的仇恨!

可是隨之,夏柏然那溫柔俊秀的臉龐再次浮現在她的腦海中。

他悉心地照料重感冒的她,他在夜晚的巷子中打跑了流氓救了她,他替她結結實實地挨了那一棍,頭上血流如注……

那麼多的記憶不斷地撕扯著她的心……

那種疼痛的滋味,讓人恨不得立即死去……

如果現在馬上死去,是不是就不用在媽媽和他之中選擇一個……是不是就不用再去作任何選擇……

她的眼前模糊一片,全身都濕透了,連同意識都開始變得不清醒起來。

她甚至都沒有注意到,此時的自己正身處在一個十字路口。

她沒有聽見不遠處司機讓她快點讓開的怒吼聲。

車燈閃過。

梓莘突然感覺到,一雙強有力的手臂,將自己帶入了懷中。

緊接著,刺耳的剎車聲響徹在這樣寂寥的夜空中。

怒罵聲緊隨其後:「臭丫頭,你是不是想要找死!死也死遠點,不要尋老子的晦氣!」

似乎是透支了身上全部的力量。

她癱倒在那個尚算溫暖的懷抱里。

溫暖一點點地回歸了。

她慢慢地睜開了晶亮的眸子。

因為雨水的沖洗,她的眼眸顯得格外明亮:「歐陽……歐陽學長!」她的語氣詫異極了,顯然沒有想到歐陽希此時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見她的意識恢復了,歐陽希終於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

他將她輕輕地抱起。

她竟然這麼輕,就如同一個易碎的瓷娃娃一般,他的心底湧起了大片的憐惜,語氣是命令且不容商榷的。

她聽見他說:「梓莘,你不能再淋雨了,會生病的,知道嗎,你剛剛差點被車撞到。梓莘,你可以不愛我,但是你不可以虐待自己。梓莘,我帶你回家。」

他說著話,便緊緊抱著她開始走,高大挺拔的身影,迅速隱沒於夜色之中。

雨看上去小了一些。

歐陽希一路將梓莘抱回了歐陽家大宅。

他砰砰砰地敲打著大門。

不一會兒,女傭便焦急地前來開門:「少爺,你終於回來了。」管家立刻從門裡走了出來。

見到歐陽希全身淋濕的狼狽模樣,管家皺緊了眉頭。

隨後,歐陽希抱著梓莘走進家門。

室內燈火通明,與外面的漆黑相比,儼然兩個世界。

梓莘從歐陽希的懷抱里掙扎出來:「歐陽學長,請你放我下來。」

他輕輕地將她放在地上。

她的腳步有些軟,險些跌倒,他急忙扶住了她的胳膊:「小心。」

她四下里打量著,發現乾淨的地板上被她弄上了雨水,她抱歉地朝他笑笑:「對不起。」她的嘴唇慘白,聲音虛弱極了。

歐陽希一陣心疼。

他輕輕地扶住梓莘的身體:「不要和我說對不起。」他認真地看定她的眸子,「你要做的僅僅是照顧好你自己。」

梓莘感激地看著他。

「你現在馬上要做的,就是上樓去洗個澡,換一身乾淨的衣服,要不然,你肯定會感冒的。」歐陽希的眸子裡布滿了擔憂。

「好的。」梓莘溫順地點了點頭,隨後便跟著女傭走上樓梯。

她的身體虛弱極了,就像是不屬於她自己的一般,剛剛經歷了那樣的重創,以至她整個人現在仍處於一種遊離的狀態。

於是——

在邁上第八節台階的時候,毫無預兆的,梓莘重重地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梓莘!」伴隨著歐陽希聲嘶力竭的呼喊聲,女生的身體如一隻美麗的蝴蝶般下墜。

他快速跑到她的面前,抱起她,大聲地喊她的名字:「梓莘,你醒醒,梓莘!」

梓莘的眸子緊閉,長長的睫毛如蝶翅般在白皙的臉龐上投下扇形的陰影。

她不聲不響。

就像是一個睡熟的天使。

午夜的夜空分外寂寥。

雨依舊在淅淅瀝瀝地下著。

這是一個看不見星星的夜晚。

夏川市醫院。

消毒水的氣味濃重。

空曠的走廊上很安靜。

突然——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一個神色慌張的高個子的男生像瘋了一般衝進一間病房裡。

他便是夏柏然。

在梓莘從夏家離開半個小時之後,他突然驚懼起來——不能讓她離開,絕對不能讓她離開,否則他會後悔一輩子的!

可是,出來之後到處都找不到她,最終,他能想到的只有歐陽希。誰知道,到了他家之後,卻被他的管家告知,梓莘受傷了。

此刻,見她已經醒了過來,他欣喜地喊她的名字:「梓莘!」他的聲音中滿是擔憂。

梓莘目光空洞地盯著天花板發愣。

片刻後,她終於回過頭來,將視線移向眼前的男生。

是絕情而冷漠的聲音:「請你出去,這裡不歡迎你!」

「梓莘。你好點了嗎?我真的特別擔心你。」夏柏然試圖用手拉住女生的手,卻被用力甩掉。

她的聲音是那麼涼薄:「還要我再說一遍嗎?請你出去!」

「梓莘!」夏柏然的聲音里充滿了痛苦的味道,「你不要這樣好不好?看到你這個樣子,我的心真的很痛。」

「痛?」梓莘冷笑起來,「你知道什麼是痛嗎?你知道我失去媽媽的時候心裡有多痛嗎?我本可以幸福地長大的,可都是因為你——夏柏然,你是摧毀我家庭幸福的魔鬼。現在你居然理直氣壯地和我說『痛』這個字,你覺得你有任何的立場嗎?」女生的聲音顫抖著。

夏柏然愣在原地,一會兒,他終於回過神來,不甘心地繼續叫她的名字:「梓莘,那件事……那件事真的是意外,我……」他的聲音里充滿了哀求的意味。

「意外?夏柏然,這就是你推卸責任以便讓你的良心好過一點的說辭嗎?你真的讓我感到噁心。」她厭惡地看了一眼眼前的男生。

夏柏然的雙手緊緊地攥在一起,他看著眼前這個與之前那個活潑開朗的梓莘判若兩人的女生,心生悲戚。

「梓莘,你可以原諒我嗎?原諒我好不好?」

「住口!對害死我母親又不負責任逃逸的兇手,你覺得我對你還有什麼話好說嗎?」梓莘的情緒激動極了,「如果當時……如果當時你們肯對我發一點點的慈悲,那麼媽媽……媽媽就可能不會死去。」她說著話,眼淚充滿了眼眶。

「是你們親手斬斷了我媽媽的最後一線生機,夏柏然,我恨你,我的整顆心都在惡狠狠地恨著你,我這一生都不會原諒你,請你離開……請你立刻在我的眼前消失!」她用一隻手指著夏柏然,因為激動,她說完這段話後重重地喘著氣。

夏柏然的眼眸暗淡下去,他知道,現在無論他說什麼,梓莘都不會原諒他的。

他滿含深情地看了她一眼,黯然離開。

他輕輕地關上了病房的門。

門裡霎時寂靜無聲。

病床上的梓莘像是透支了身體最後的一絲力氣。

隨著房門的關上,她的身體頹然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