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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什麼人才不配擁有愛情

年少時候的諾言啊,

就像是盛開後的蒲公英,

風輕輕一吹就散了,再也回不來。

嚴文博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從前有一隻長得很可愛的小棕熊,它總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看的熊了。有一天,它家附近搬來了小白熊一家。

小棕熊蹦蹦跳地去看熱鬧時,它發現小白熊長得那麼可愛,比自己可愛多了。它好難過,跑回家抱著媽媽的大腿嗚嗚嗚哭了很久。

它們住得很近,在一個院子里玩,時間久了小白熊和小棕熊就成了好朋友。它們經常一起去掏蜂蜜,一起去逗弄隔壁家的小兔子,也曾偷偷去拔豹子先生的鬍子被追得到處跑。

小白熊曾拍著胸口信誓旦旦地說,它和小棕熊要當一輩子的好朋友。小棕熊也是這樣說的。

後來兩個人一起上了幼兒園、小學、中學、大學,這一路走來小棕熊都跟在小白熊的身後,明明它也那麼可愛,可身邊人第一眼看到的都是小白熊。棕熊媽媽也經常會說,如果你能像小白熊成績那麼好、長得那麼可愛、說話那麼動聽就好了,這樣我會少生很多氣。

小棕熊委屈過、難過過,可想著小白熊拍著胸口時的樣子,它就告訴自己不能嫉妒,它們是好朋友。

然後有一天,小白熊和小棕熊一起認識了熊小姐,小棕熊的心撲通撲通地跳著,它第一眼就喜歡上了熊小姐,可是它又難過了,熊小姐的眼裡只有小白熊沒有自己。

它用了很多辦法讓熊小姐注意到自己,可每次熊小姐的眼裡、心裡都只有小白熊一個人。小棕熊難過極了,它拚命拚命地對熊小姐好,希望有一天熊小姐能看到自己的努力。

可是沒有,熊小姐的眼裡依舊只有小白熊。

小棕熊這才發現,不管自己多麼努力,熊小姐都不會真正喜歡上自己,它不是沒有心灰意冷過,更多的時候它還是熾熱地愛著的。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我打斷了他的話。

他望著我,眼神迷茫。

五天前,我和嚴文博爆發了一次很大的爭吵。

我和紀蘇庭都在圖書館做事,難免會有一些需要共同處理的事情,那是我儘力避免都避免不開的。

那天和平時沒什麼不一樣,紀蘇庭還沒到,老師讓我去整理一下上層的書籍。

我也沒想太多,搬著爬梯就登上去整理了,一本又一本還算是得心應手。這時剛好有人來還書,沒有人接待,那人就一直在那兒吆喝著說自己趕時間,圖書館里的人都煩躁地皺起了眉頭。

我想著趕快下去處理,於是手忙腳亂下地,從爬梯上摔了下來。

那是紀蘇庭第二次抱著我去醫務室,第一次是軍訓的時候,我昏迷著,滿心的愛戀都沒有宣洩。這一次我疼得厲害,根本沒有心情去管抱著我的人究竟是誰,只一心想去醫務室處理。

儘管我是這樣想的,在外人眼裡卻不是這麼回事兒,傳到嚴文博耳朵里時又變了味。

他到醫務室的時候我正躺在床上,紀蘇庭把一個削好的蘋果遞到我面前,陽光打在我們身上,柔柔的,滿是曖昧。

「我的女朋友就不用你照顧了。」嚴文博生硬地憋出這一句。

蘋果骨碌碌地在地上滾了兩圈到達他腳邊,他沒好氣地踢了一腳,走到床邊把紀蘇庭擠到了一邊。

「你來我就先走了,圖書館還有很多書要整理。」紀蘇庭拿起外套,轉頭對我說了一句「注意休息」,就離開了。

嚴文博悶不吭聲地坐在那兒,拿起蘋果就削,幾下過後,果肉被削掉一大半,幾乎是硬塞到我手裡。

「我現在疼得厲害,不太想吃,你先放旁邊吧,我一會兒再吃。」我艱難地挪了挪身體,腰疼得厲害。

「寸知微,你這是什麼意思?」他突然把蘋果扔進垃圾桶,手裡的刀重重拍在桌子上,「紀蘇庭削的蘋果你就能吃,我削的你就不願意吃?」

「我什麼時候吃他的蘋果了,他遞過來時候我也是說現在疼不想吃,只是你進來的時候沒聽到而已啊!」我實在沒有力氣和他吵架,疲憊感涌了上來。

「是我沒聽到還是你就是想搪塞我?如果不是他們告訴我,我根本不知道你受傷了,也根本看不到你們兩個在這深情款款地看著對方。」嚴文博暴躁地站起來在床邊來回踱步,「寸知微,你告訴我,你是不是因為對他還有感覺,想單獨和他相處才不通知我的?」

「我現在真的很疼,我不想跟你吵,你能安靜點聽我說嗎?」我嘗試著起身去拉他一下,腰部傳來劇烈疼痛又讓我跌了回去,「我手機跌下來的時候關機了,太疼了,我沒有注意到。」

「那你也可以讓紀蘇庭通知我一下,不是嗎?寸知微,你就是想和他單獨相處吧?」

「嚴文博,你是來看我的還是來找碴的?」我也有些不耐煩。

極力壓抑著內心的不悅,我從桌子上拿起紀蘇庭走之前給我倒的水喝了一口,溫暖透過玻璃杯壁傳遞到指尖,水汽撲到臉上,給了我短暫的溫柔。

我知道他心裡的所有不安,我也知道想要撫平這份不安需要很長的時間,我在努力著,我也希望他能往前看一點。

「你是不是還喜歡紀蘇庭?」他抬起眼問。

「你想我怎麼回答你呢?」好不容易壓抑的情緒被他這句話再次挑起,「我說是,你會生氣會暴躁,我說不是,你不會相信,你要一個什麼樣的回答,你告訴我好不好?」

「你……」他瞪著我,知道這場對話已經進行不下去,於是氣沖沖地離開了。

「走的時候請關上門。」我覺得吵。

「哐!」門被摔上,狹小的玻璃都在微微震動。

我捧著杯子一口一口喝著裡面的水,眼淚吧嗒吧嗒地落進杯子里,喝進嘴裡苦苦的、澀澀的。

如果可以,我也想大聲宣洩,大聲地罵一頓這個男孩兒,可我實在太累了,沒有力氣。

後來史殊夏和徐夢兒也來看了我,她們在我身體恢復了一些之後扶我回了宿舍。

接下來的兩三天,嚴文博都沒有主動和我聯繫過,偶爾從徐夢兒嘴裡聽到一些和他有關的消息,也基本都是在籃球場瘋狂打籃球打到關門。

他在用疲憊麻痹自己。

我坐在床上想了一上午,終於還是忍不住給他先發了簡訊,約了他在籃球場附近的小樹林見,我會一直在那兒等到他來。

到小樹林的時候,嚴文博已經在那裡坐著了,他悵然若失地看著遠處,眼睛裡沒有焦點。我輕輕地走到他身邊坐下。

我說:「我們需要談一談。」

然後他給我講了一個故事,一直是眾人焦點的小白熊和始終被掩蓋在焦點之下的小棕熊的故事。在這個故事裡,我充當著一個他無法掌握走向的角色。

我說:「後來,熊小姐還是喜歡上了小棕熊,她很努力地想和小棕熊一直一直走下去。她想要告訴小棕熊,她的選擇從來不是什麼委曲求全,也不是什麼的退而求其次,她選的只會是自己最喜歡的。」

四月的陽光溫暖和煦,風裡卷著不知名的花香,讓人心情平靜。

我和嚴文博坐在長椅上享受著陽光,我緊緊抓住他的手,即便他想抽出也絕不退讓。

以前總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地處理所有事情,戀愛之後才發現要照顧到兩個人的感受真的很難。

在紀蘇庭面前,嚴文博是自卑的。從小到大,紀蘇庭於他而言除了是好朋友之外,還是別人家的孩子,他的優秀一直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像是法力通天的孫猴子,怎麼也衝破不了五指山的桎梏。所以在我和紀蘇庭有了交集後,他會下意識地以為自己又要失去,才會更加緊張、更加想要抓住。

他還是不懂,有些愛情是流沙,越想抓住就越抓不住。

紀蘇庭是第一個讓我懂得什麼是愛的男孩,沒有什麼法律法規說第一個愛上的就一定是最愛的,也沒有人說第一個喜歡的就一定是會走一輩子的。

他就像是我的一個夢,花絲語的那一巴掌讓我夢醒了,回歸到現實了。

而嚴文博,他始終都是真實存在著的,而我們在互相教對方怎麼去愛。

「微微,對不起。我真的……」

「沒關係。」

時間很靜,手心因心裡做出的某一個決定而變得潮濕。周圍的一切都變得安靜了,安靜到我能清楚聽到我們的呼吸聲。

我緊張地憋著氣,慢慢靠向嚴文博,他的唇近在咫尺,我卻是靠近了好久好久,即將要碰上時,一聲叫喊把我們兩個徹底驚醒,同時紅著臉別過頭,不敢看對方。

「我們就在這邊看書吧!」徐夢兒喊了一句。

身上的汗被風帶走留下一片冰涼,徐夢兒和史殊夏笑嘻嘻地站在我們面前,無視了嚴文博陰沉的臉。

差一點就吻上了……

「你們為什麼在這裡?」明明是問兩個人的問題,我的目光始終只在史殊夏身上,她笑著,像一朵清麗的梔子花散發著淡淡的馨香,無毒無害。

「我們想找個地方讀書呀,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你們。」徐夢兒瞟了我和嚴文博一眼,十分不開心。

我和嚴文博約在這裡的事情只有史殊夏一個人知道,徐夢兒平日里想得更多的是穿衣打扮,怎麼突然就這麼巧的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讀書呢?

真是巧合?我不信。

聯想到獎學金事情的種種傳言,我開始懷疑,我是不是真的了解過這個叫史殊夏的女孩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