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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你站在時光之外

推開禮堂大門,偌大的地方只有紀蘇庭面對著舞台站著。

我從大門進去,看著他的背影,走過一排排座椅來到他面前,聽到我的聲音,他回頭看了看我,又轉頭看向舞台說:「我們忙碌了那麼久,晚會終於可以開始了,我感覺這就像是我們的一個孩子,懷胎一個多月終於呱呱墜地了。」

「孩子一個月是墜不了地的。」我糾正他說。

「哈哈哈哈哈,寸知微,你理解的點總是和別人不太一樣呢!」他突然大笑。

這段日子我見到了他很多面,害羞的他、窘迫的他、驕傲的他……還有面前哈哈大笑的他。我眼裡的紀蘇庭一直收斂著的,他最大限度的笑容也不過是露出八顆牙齒,這還是第一次看他這樣笑著,我不由得也被感染跟著大笑起來。

那些因為表白帶來的局促不安,統統在笑聲中煙消雲散。

我走下最後一層台階,整理好衣服、收拾好所有心情站在了他的對面,鼓足勇氣說:「學長……我喜……」

「有些話還是我來說比較好。」紀蘇庭打斷我的話,正視著我。

有陽光從很高位置的小窗戶里透進來,並沒有把禮堂照得亮堂反而更加昏暗。微弱的光線下,紀蘇庭逆光站在我對面,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卻能感受到兩顆心臟在急劇跳動著。

撲通——

撲通——

他這是要先我一步表白嗎?

我閉上眼睛,滿臉潮|紅地等待著這一刻的到來。

手被輕輕地拉起,微微濕潤的指尖互相碰觸後,像是電流一般的酥麻傳遍全身,我屏住呼吸,等待他的下一步行動。

是要直接說喜歡我?還是直接吻下來呢?還沒開始就拉小手、親小嘴是不是有點進展過快了?

如果時光能在怦然心動的那一刻停滯該有多好?

「啪!」一聲脆響,紀蘇庭拉著我的手被外力拉開,清脆的響聲伴隨著的是我左腮火辣辣的疼。

睜開眼睛,面前站著一個面目扭曲、咬牙切齒的女孩兒,她甩了甩自己因為打我而疼的右手,反手又是一巴掌。

未及反應,這一巴掌即將落下,有一個人擋在我面前,硬生生地接住了這一巴掌。

聲音依舊清脆,她的手心和手背都已泛紅。

花絲語,這個名字我曾在開學第二天就從班裡的男生嘴裡聽到了很多很多遍,關於她的傳聞和紀蘇庭差不多,成績優秀、家世良好、長得好看、脾氣溫柔……他們毫不吝嗇地把所有溢美之詞都用在她的身上,彷彿她就是從神話中走出的阿芙洛狄忒,是愛與美的化身。

就是這樣一個女神,此刻滿臉怒容,表情猙獰地站在我面前,她瞪著嚴文博一字一句都咬牙切齒:「讓開。」

「花絲語你冷靜一點兒,不管事情是怎樣,你都不能動手。」嚴文博勸解著她,擋在我面前的身子沒有因為她的憤怒讓步半分。

「嚴文博,是朋友的話你就給我讓開!」花絲語大喊,手扯著嚴文博的領子試圖把他拉到一邊,嘗試了幾次都無果之後,更加憤怒,「你今天就是想護著她了?為了她,連我這個朋友都可以不要了,對不對?」

「我不會讓,絲語,作為朋友我希望你能冷靜下來,而不是這樣抓住一個女孩兒不停宣洩。」嚴文博扳著她的肩膀說。

「冷靜?嚴文博,你一直都知道是不是?你一直都知道紀蘇庭和這個女孩兒那些爛事兒沒有告訴我對不對?你們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傻子,一輩子都看不出來我的男朋友對我的疏遠和心不在焉?」兩行淚滑過她精緻的臉,美人即便是哭也是好看得驚心動魄。

男朋友……

他們又說了什麼我已聽不清,我望著站在花絲語身後不遠處始終一言不發的紀蘇庭,忍不住大笑起來。

我是不是說過我見過紀蘇庭的很多面,今天我又見到了一面——懦弱。

原來我在無形之中成了別人感情中的第三者,造成這一切的正是那個我一見鍾情,看到我被打都不敢上前的溫柔男孩。

溫柔啊,可是真夠溫柔的。

我能接受他不愛我,甚至能忍受他對我視而不見,讓我一個人活在自己的單戀里,但我不能接受這樣莫名其妙地曖昧之後發現自己是個小三的事實。

哪怕是被小三,也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我看著紀蘇庭,心裡特別地難受又特別嫌棄自己。寸知微,你是瞎了嗎?他有女朋友啊,這麼長時間你就一點都沒有發現嗎?你不是一直自詡心細如塵嗎?

第一次見面時,紀蘇庭就在我的心上丟了一顆種子,在他的澆築下,種子生根,發芽,長成大樹了,在即將要開花的時候,一個叫花絲語的女人出現告訴我,這棵樹不屬於你,必須要拔掉了。

她用儘力氣拔著這棵長在我心上的樹,每拔出一分都是帶著血和肉的。

我很疼卻沒有資格哭,是我錯了,真的是我錯了。

這場我自以為馬上要開花結果的暗戀,打一開始不過就是一場自欺欺人的笑話而已。只有我把這笑話當真了。

「對不起。」我繞過嚴文博走到花絲語面前道歉,然後一步步艱難地走到紀蘇庭面前,我抬手想要給這個男孩一巴掌,手舉在空中變成拳頭收了回來。即便是這樣,我仍不願傷他一分。

紀蘇庭看著我,眼裡遍布心疼。

我知道我的眼神已如死灰。

他張了張嘴,終究是一句話都沒有說出,我站直身子,逼迫自己挺直脊背走出這裡,在禮堂大門關上的那一瞬,眼淚再也藏不住。

嚴文博追了出來,拽住我的胳膊把我帶入一個幾乎沒有人經過的角落,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想哭的話就靠在這裡哭吧!」

「你早就知道了對嗎?你早就知道我喜歡紀蘇庭,也早就知道紀蘇庭和花絲語是情侶對嗎?」我抓著他的領口來回晃著,聲嘶力竭地追問,「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要讓我像個傻子一樣成為別人的第三者,為什麼不告訴我?」

我的手一下一下地捶打在嚴文博的胸口,我知道他做的並沒有錯,錯的是我,只是我。

「微微,對不起,對不起。」他把我的頭按進懷裡,任憑我怎麼掙扎怎麼打他、咬他也不肯放開,就那麼死死地抱著,讓我的鼻涕和眼淚蹭在他價值不菲的外套上。

外婆,對不起,我終究還是不被人愛著,終究還是沒有資格得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