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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曹斌的謝禮

正文卷

金色的花瓣紛紛而落。

崔禮禮不由地想起七夕那夜,沈延似乎也抖了不少桂花。這才過去一個月有餘,怎麼像是過了一年一般漫長?

前世的今日,縣主上門下定。沈延折了一枝桂花來送她,那時她的歡喜心,和今生此日的歡喜心是一樣的。

彼時歡喜的是可以嫁得如意郎君。

此刻歡喜的是她沒有重蹈覆轍。

「姑娘,姑娘?」春華喚回了她遊離的神魂,抖抖衣裳里的金桂:「夠嗎?」

樹上的人揮揮手,憨憨地喊著:「崔姑娘,花夠嗎?不夠我再搖一些!」

崔禮禮手掩著眉頭,望向樹梢,看清了來人,甜甜一笑:「曹使者,你怎麼爬那麼高?快下來,仔細摔著。」

她只顧著看曹斌,似乎全然忘了身邊的韋不琛還舉著幾枝桂花。懸在半空的手握了握,隨手將那幾枝花拋在圈椅上。

曹斌從樹上爬下來,一身新制的圓領錦袍掛滿了細碎的小樹枝。

崔禮禮忙讓春華尋一條帕子過去撣撣。

「曹使者爬樹倒是厲害。」春華一邊替他撣,一邊道,「怎麼不學學韋大人,飛上去再飛下來?」

「春華,不可無禮。」

曹斌也不在意,呵呵一笑:「我輕功差些。韋大人的功夫,在我們直使衙門裡可是這個!」說著他豎起了大拇指。

「二位大人怎麼走到這裡來了?」春華怪道。

誰做客到別人的灶房院子呀?煙熏火燎的。

崔禮禮心知肚明是傅氏搞的好事,想要岔開話題。

曹斌搶先說道:「我特地問了貴府的管事來尋崔姑娘,我想著一會人多了,不便說話。」

崔禮禮便問:「曹使者可是有事?」

看了一眼韋不琛,曹斌斟酌了一番,才從懷中取出一個雕得極精緻的木盒,雙手遞到崔禮禮面前。

「這是給崔姑娘的謝禮。無論如何也要收下。」他將盒子塞進她手裡。

「謝我做什麼?」崔禮禮打開一看,滿滿一盒子的珍珠。拇指大小,正圓,極亮的珍珠。

「一是謝崔姑娘的草蟲子,二是謝馬場里崔姑娘對曹斌說的那一番話,三是謝崔姑娘那天夜裡,冒著性命之危,衝進馬場帶著曹斌去尋韋大人,才有了曹斌的今日。」

珍珠,他原本只買了十二顆,可後來琢磨出自己這旗營官的來歷,他又特地去了一趟鋪子,將所有金錠都換做了珍珠。

崔禮禮看見韋不琛的眉頭微微一動,知道曹斌犯了忌諱。這憨實的孩子,定是為自己抱不平,才當著韋不琛的面說了這一番話。

她取出一顆珍珠,再將盒子塞回給曹斌:「一根草蟲子換一顆珍珠,我賺了,剩下的我不能收。」

「為何?」

崔禮禮問道:「你可想過,韋大人為何要帶你來吃這頓飯?」

曹斌一愣。

對啊,明知道自己給崔姑娘買了謝禮,韋大人為何還要帶自己來呢?這不是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她旋即笑著道:「你看我做這魚糕,魚是聖人賞的,外祖送的,廚娘、婆子們收拾了,春華剔骨,拾葉搗泥,曹使者您替我摘了花。可上桌時,好吃是我的手藝,不好吃也是我的手藝。」

繼而又說:「當了旗營官了,可要記得,將來榮耀褒獎時,你站前面,可擔責受斥時,你也站前面。」

曹斌又是一怔。

他原本只是個小使者,從不曾站在將領的位置上思慮過。聽了崔禮禮這一番話,頓悟是自己想岔了。

滿面羞愧,憨憨地又對著韋不琛行了大禮:「屬下想錯了。請副指揮使責罰。」

韋不琛沒有說話。

崔禮禮替曹斌打圓場,他看出來了。

為剿滅叛賊,燒了自家馬場,她這樣做,為的是要掙一份功勞,好給崔萬錦的匿緡罪留條後路。

在聖人前的那番奏對,刻意掩去了她的功勞,原以為她知道了會罵他行不齒之事,又或者敢怒不敢言,敬而遠之。

不想她三言兩語就將自己冒領她功之事,化作他擔著風險帶領眾人打了一場勝仗,反讓曹斌誠心認錯。

她這是要攀附自己?

韋不琛心底的滋味雜陳,只沉聲說了一句:「走吧。傅大人還在前面等著。」

用了一個時辰,魚糕蒸好。

春華先取了一隻出來,冒著熱氣,滾燙滾燙的魚糕,用的是螃蟹形狀的模子,又點綴了桂花,看起來金燦燦的,煞是漂亮。

「快嘗嘗,滋味可好?」崔禮禮給了拾葉一個小勺。

拾葉挖了一勺,放入口中,咸鮮可口,還帶著桂花的香甜。

春華挖了一大勺,含糊不清地說了一句「好吃」,又怪異地看著崔禮禮:「姑娘何時學會的這道菜?奴婢天天跟您在一起,也沒見您做過啊。」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崔禮禮將一盤子魚糕塞到拾葉手中,帶著春華回去梳洗了一番,才去前院。

正巧傅郢拉著長子傅旭,圍著韋不琛說話。

「韋指揮使年輕有為,智勇雙全,將來必不可限量!」傅郢笑著拍拍傅旭的肩。

傅旭是傅郢的正室王氏所生,模樣也有王氏的影子,端正富態的臉,說不上精明也說不上憨厚。

「韋指揮使一表人才,想必畫像也收了不少吧?」傅旭試探著問。

他家三姑娘正在議親。雖說綉使名聲不好,可他也打聽過韋不琛,為人持正,沒有父母,又沒有侍妾,還如此神采英拔。哪裡不比那些紈絝子弟強?

韋不琛正要回答,餘光瞥見崔禮禮跨過月亮門走過來。

剛才見她是穿的棉布襦裙,現在又換了一身藕色輕羅百合裙,袖口綉著細細的柳枝纏花,彷彿是從畫像上走出來的一般。

「韋某不收畫像。」他斂目道。

傅旭有些難堪。不收的意思是他不願意議親,還是不能議親呢?

都說綉使做的是齷齪活,無父無母,無妻無兒之人自然無掛礙。

可他都做到副指揮使了,侍妾都沒有一個,莫非是那方面有隱疾?

傅郢見話不投機,又岔開話題:「諶離國這次派了官船來訪。下月我們要出官船去迎,出迎的名單還在擬。韋大人可聽說了?」

韋不琛道:「聖人已令直使衙門遣人隨船。」

這道旨意是明令,自從長公主和親諶離後,兩國一直交好,官船迎接,綉使隨船,不過是按制辦事。

「按例隨船的綉使也要挑一個旗營官,卻不知是哪位旗營官?」

曹斌在旁邊嘿嘿一笑:「不才,曹某正是此次隨船之人。」

崔禮禮聽見諶離二字,想起底耶散的瓶子當初也是借著長公主病重,聖人讓瓷器局制的。瓷器局的賬目一直不清不楚,陸錚想要當年遣人送葯去諶離的禮部清單,一直不得其法。

她看看傅郢,或許有法子讓他拿出來:「外祖,擺好飯了,帶貴客入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