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玩命
張漠煙慢慢脫掉外套, 摘掉帽子，用餘光掃了一下，看也沒看晏清予, 就朝他扔了過去。
晏清予伸手接住。
張漠煙盯著寸頭, 勾起嘴角, 沖背後喊道：「站遠點，看看我平時是怎麼讓著你的。」
怎麼這會兒還在調侃！晏清予大腦已經不會思考，心速過猛，心臟也好像不是自己的了，那個寸頭的實力他剛才就已經領會過，要不是剛才張漠煙推開他, 他這會兒肯定已經頭破血流。
張漠煙這是在玩命！
晏清予只覺得完全無法承受，他張著嘴，想說別打了，他不想讓張漠煙打了！不想讓張漠煙打了……這一切都是他的錯！都是他把那部電影推了，張漠煙才會去開武校，才會打這麼危險的散打比賽！
都是他的錯……晏清予死死地攥緊了拳頭。
突然，寸頭一動, 快如閃電, 揮拳朝張漠煙頭部擊去。張漠煙側頭閃過，一個假動作揮拳打向寸頭肚子，寸頭用手回擋，張漠煙瞬間將重心移到右腿，朝寸頭左胸猛地側踢出去。
寸頭隨即悶哼一聲, 但他硬扛下這一腳, 掄起重拳就朝張漠煙面部再次擊去。張漠煙側身避開，反手朝寸頭下頜一記平勾, 動作迅猛，與此同時，寸頭也立馬反方向一拳朝張漠煙肚子擊去。
張漠煙順勢抓住他手臂，勾住脖子，用力一個夾頸摔，放倒了寸頭，但寸頭也不是吃素，立刻就地一翻，抬腿朝張漠煙腳踝掃去。
張漠煙敏捷避開這一腿，寸頭趁機爬起，又是一記重拳猛地朝張漠煙面部襲來。張漠煙用手去擋，寸頭用力前頂，力氣相當之大，張漠煙控制不住退後幾步，身後的人群呼啦一下子四散開來。
「那是想當年，好不好，你都多大啦，還提當年勇！」習西放下雙肩背包，哼了一聲。
他側過臉，看向晏清予摔倒的地方，可什麼也看不清，他掌心的汗裹著臉頰的汗，使勁擦了一把，視線這才稍微變得清晰。
#張漠煙酷斃了#沸
一幫人一哄而上，張漠煙被好幾人勒住肩臂，往後拉去。
這一覺又深又沉，他是被門口響亮的敲門聲吵醒的。
張漠煙被頂到了牆壁上，退無可退，他兩眼充血，大吼一聲，猛地一拳朝寸頭腮部擊去。寸頭側臉避開，他也往旁邊一閃，寸頭的拳頭一下子扎到牆壁里，砰地一聲，又沉又猛，灰粉末掉了一地。
#現場觀眾認證蒙面男子系晏清予#沸
#張漠煙格鬥視頻#沸
馬上，寸頭一躍而起，繼續揮拳朝他襲來，連續幾個重拳，又快又猛，張漠煙漸漸招架不住，一個閃躲不及時，肚子生生挨了一拳，他跌倒在地，感覺腸子都要吐出來了。
倆人相隔不過五米。晏清予抬起臉，他們視線輕輕相碰。
「這個明星可以啊，有真本事！」
「是我。」門外響起習西的聲音。
這場架泄掉了他多天以來的鬱結，他再一次點亮了秒睡技能，沾枕就著。
張漠煙心臟瞬間停止了跳動，血液立刻衝到大腦，他把自己當顆炸彈，一下子朝寸頭撞去，和寸頭滾到了一起，他面目是從未有過的暴戾，他一手掐住寸頭的脖子，另一手舉起拳頭，朝寸頭頭部擊去。
「把他們拉開！快把他們拉開！」
場館頓時一片響起口哨聲和叫好聲。
「哦，」張漠煙頓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有個事我沒和你說，我不打算演戲了，以後和師哥一起開個武校。」
寸頭不依不饒，抬起腳，就要朝張漠煙的面部踹來，「看你這張臉，還要不要！」
張漠煙看著他狼狽的樣子，憋笑著移開了視線。
「我草！好帥的一腿！」
張漠煙揉了揉眼睛，直覺眼睛有點腫，窗外太陽晃得他連眼睛都睜不太開，他懶洋洋地喊了聲：「誰啊？」
寸頭轉身又是一拳，張漠煙迅速避過，反向一腿朝寸頭左胸劈去，寸頭粗吼一聲，連退幾步。
張漠煙並沒有高興，他知道寸頭力氣比他大，相當消耗他體力，時間長了，以他的實力，恐怕不是寸頭的對手。
微博提示音響個不停，張漠煙關掉後台，微信又震響了，但他看也沒看。不管是表揚他，還是詆毀他、罵他，他都無所謂了，他對於做過的事從不後悔。
「不會，我有分寸。」張漠煙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其實，他過後想想也有點後怕，當時一下上了頭，有些失控。
「對了，今天早上，經紀人給我打電話，說有好幾個劇本找你，有科幻大製作的，有緝毒警的，還有一個仙俠劇，讓我跟你說一下。」
張漠煙累得脫了力氣，一下子癱躺在地上。汗水滾進了他眼裡，天花頂上的燈光在他視線暈出模糊的白光。
圍觀了整場格鬥的觀眾很多。很快，錄像一傳十，十傳百，先在格鬥圈小火了一場，又於當天傍晚，登上了熱搜榜。
「還總教練呢，我看是掛羊頭賣狗肉吧！」
「有啥分寸，你就吹吧。」習西瞥了他一眼，「你現在可是火了，大火，不過，不是拍電影，是打架！」
「不怪小煙，都是那個晏清予。」鍾實聽到這邊的動靜，皺眉進了屋，「我就知道，你那個老闆跟著就沒好事，虧了我當時比完了，到的及時，把你攔了下來，要是真把人打死，或者重傷什麼的，可怎麼辦。」
張漠煙一個翻滾，堪堪避開寸頭這一腿，幾乎同時，寸頭髮出一聲悶哼。張漠煙心臟猛地一縮，他餘光瞟見一個只露出眼睛的男人，橫衝著撞到了寸頭腿上，是晏清予……下一秒，寸頭抬腳一腳踩在了晏清予的胸`前。
習西話音一頓，想到旁邊還站著鍾實，她把後面的話咽了下去，卻不免有些喪氣，又有些來氣，「難道這個約就一輩子都解不了了嗎……」
「什麼？不演了！為什麼啊？怪不得你住這裡……怪不得你去參加什麼散打比賽……是因為晏清予嗎？可想當初柯——」
她話音突然一頓，面露茫然，「不過我有點奇怪啊，他幹嘛不直接和你商量，要我跟你說啊。」
四周一陣驚呼。
不遠處，晏清予一手扶著胸口，一手撐著地，艱難地爬起來。
張漠煙一怔，簡單套上衣服，打開門，「你怎麼來了？」
晏清予衣衫凌亂，雙眼通紅，潔白的面龐還沾著從地面蹭上的一抹臟灰。
「我沒事，想當年我可是全國少年組散打冠軍。」張漠煙活動了一下胳膊，立馬疼得齜牙咧嘴。
「你還好意思問我怎麼來了！」習西風風火火進來，上下打量著他，左看右看，「我說，你牛逼壞了，我幾天不在，你居然跑去打架，對方還是散打冠軍，要不是上了熱搜，我還被蒙在鼓裡！」
「解約？你是說——你要公司和張漠煙毀約？」管澤挑了下眉，一臉納罕地看著晏清予。
「對。」晏清予正色地道。他必須毀約，他必須斷了他以後控制張漠煙的可能，他不能再讓張漠煙因為他陷入危險，即便這對他來說，是一個既痛苦又艱難的決定，「張漠煙的合同我找律師看過了，這個合同對雙方都有制約，公司單方面毀約也要賠付張漠煙10億違約金，不過你放心，這個錢由我個人賠付，跟公司無關。」
「……哦。」管澤看了他一眼，捏過茶杯慢悠悠地往嘴裡送了一口。
「你如果沒意見的話，這件事我會讓律師找張漠煙談。」晏清予邊說邊拿起茶桌上的茶壺給管澤蓄滿。
管澤看著茶杯騰騰升起的白霧，面上微微一笑。如果他沒理解錯，其實這是在向他秀恩愛吧？意思是他晏清予願意給張漠煙10個億？果然，熱搜上那個蒙頭蓋臉撞過去的人就是晏清予吧。
他伸手舉起茶杯，嘴上痛快地說：「客氣了，我完全沒意見。」
大年十五一過，各家公司陸續復工，張漠煙和鍾實開辦的武校也終於開始施工。
工人進場的當天，張漠煙起了個大早，買了一堆水和飲料，回來的路上，卻被郵箱里突然接到的律師通知，打了個措手不及。
不知為何，凰馳突然沒來由得向他提出單方面毀約，並根據原合同，承擔違約金10個億，即日起生效。
「晏清予，你是不是抽風了？」張漠煙急匆匆走進辦公室，瞪圓著眼看著他，「你知道你毀約，要賠我多少錢嗎？」
晏清予慢慢地從辦公桌後面站了起來，他不急著回答張漠煙的問題，自從那天打架之後，他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張漠煙了。
他遞給張漠煙一瓶無糖奶茶，仔細端詳著張漠煙擰開瓶蓋，仰脖咽下奶茶，這才慢悠悠地道：「是，我知道。」
「那你……」張漠煙話音一頓，晏清予的目光直白炙熱，他突然覺得他這麼急匆匆跑過來好像很傻。
「你是在關心我嗎？」晏清予看著他，眼裡盈入一抹光亮。
張漠煙喉嚨一澀，「我只是很奇怪。」
「既然你不是關心，那你就不用管那麼多了。」晏清予垂下眼，故作輕鬆地道。
張漠煙深深地看著他的眼睛，「你這麼做，就不怕我攜款跑路嗎？」
「那你會嗎？」晏清予抬眸看他，眼底閃過一抹無處可避的慌張。
張漠煙扯起嘴角，眉毛一挑，故意道：「這麼大一筆錢，恐怕沒有人會不心動。」
「所以，晏清予，」他逼近一步，表情瞬間嚴肅下來，「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晏清予微微側過臉，「解約是我的決定，是我心甘情願，你不用知道為什麼。」
「就因為打了一場架，你就心甘情願了？」
「沒有人能逼迫我做什麼事。當然，你也不要以為我主動解約就是放棄你了，我可沒這個打算。就算我沒什麼可以約束你，我照樣得到你。」
晏清予用無畏的口吻，講著無比霸道的話，唯有他微微顫唞的睫毛，暴露了他高傲面龐下一抹脆弱的慌張。
張漠煙嘴角上揚，沒有說話。
「再說，靠著合約算什麼本事？只有缺乏自信的人才會有那種表現，我又不是那樣的人。」
你就嘴硬吧。張漠煙心道，眼裡卻閃爍著明亮的光。
晏清予心頭早就慌亂得七零八碎，他甚至不敢看張漠煙，只想知道張漠煙下一步會怎麼做，「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到底會不會捲款逃跑？」
晏清予睫毛簌簌亂顫，盡入張漠煙眼裡。
那種強撐著的倔強讓張漠煙心裡軟成一片。
他柔聲說：「我還不知道為什麼，怎麼回答。」
「我不是都說了么。」晏清予緊抿嘴唇。
「你是擔心我吧？」張漠煙眨了眨眼睛，滿眼都是笑意，「擔心我和人打架，怕我出危險。」
「我才不擔心呢。」晏清予偏過了頭。
「其實，那只是偶然。」張漠煙笑著說。他怎麼越來越覺得晏清予像他家長呢，上次喝酒也這樣。
「我才不管你偶然還是經常，我說了，我不擔心，你這麼厲害……」
「你真不擔心？」張漠煙微微壓下臉，湊近瞧著他，語氣中帶著戲謔，「那我就捲款跑了啊？」
晏清予張了張口，眼眶突然紅了。
張漠煙心臟彷彿被重重地燙了一下。
他喉嚨哽著，不由失笑。
看樣子他是要心甘情願地被套上枷鎖了。他誇張地嘆了一口氣，「那就這樣吧。」
晏清予猛地抬眸，眼眶通紅，「哪樣？」
「這還用問？傻子才不捲款跑路呢！可惜啊，」張漠煙頓了一下，看著晏清予緊張中充滿渴盼的眼睛，忍不住揉了揉他的頭髮，柔聲道：「我就是那個傻子。」
晏清予眼中瞬間閃爍起明亮的火焰，他一下子抱住張漠煙，埋在這股想念已久的熟悉氣息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張漠煙身體一緊，也抬起手回抱住晏清予，在他後背上輕輕撫過。
「你說話算數？」晏清予聲音哽咽。
「算數。」張漠煙暖聲安慰。
「不變？」
晏清予問完，就感到緊貼著他的胸膛傳出一聲輕輕震笑，「說不好。」
他趕快抹了一把臉，鬆開張漠煙，抬眸看他，「你——」
他剛要表示不滿，就迎面對上了一雙格外溫柔的眼睛，這雙眼睛彎出了他心目中最溫暖的弧度，映照著最明媚的光輝，他躁動的心臟一下子就平靜了下來。
雖然他迫切地想和張漠煙在一起，但他知道他不能逼著張漠煙做出什麼承諾。
晏清予很快穩住了情緒，但心中的渴望，他不想剋制。
「我下周一就要進組了。」晏清予語氣淡然得彷彿在聊明天吃什麼，但他一雙眼睛卻期待地盯著張漠煙，好像張漠煙動動嘴唇，就能把天上的月亮給他摘下來。
張漠煙眼裡笑意不由更深，「巧了，我下周一要去蒙城拍個牛奶廣告。」
「那……」見不到面怎麼辦。晏清予剛說一個字，就抿緊嘴唇，他告訴自己必須耐心。
「我這幾天多半會忙。你也知道，我跟師哥說好了一起干，沒想到剛開始就撂了挑子，以後恐怕更難找出時間，所以……」張漠煙溫柔地看著他，頓了一下，「我得把我負責的部分交代好。」
晏清予心裡一沉，但還是點了點頭。
「出發前，一起吃個飯？」張漠煙柔沉磁性的聲音突然在晏清予耳邊響起。
晏清予一愣，瞬間，整個人都亮了。
張漠煙笑著揉了揉他的頭髮，「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先走了，有些細節我還得叮囑一下工人。」
「好。」
晏清予本以為毀約會帶給他極大的失控和痛苦，但這一次，失控的感覺里卻含著對下一次碰面的期待，酸楚中帶著甜味，他突然發現失控，好像也沒有想像中那麼難受。
張漠煙走後，晏清予聯繫了李斯伯，讓他務必把周導和張漠煙的電影合約簽下來，萬幸的是，周導一直在等張漠煙的消息，合約順利談下。
「晏總，張漠煙的工作以後還需要先通過您嗎？」李斯伯問。
晏清予沉默了足有半分鐘，「他已經不是公司的人了。」
「……哦。」
李斯伯看了一眼晏清予，都不是公司的人了，怎麼還用他這個經紀人，但他很識相地沒有問出來。
晏清予抿了一口茶，到底還是有些按捺不住，又輕咳一聲，「雖然不用通過我，但是他的工作計畫還是……順便發我一份。」
李斯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好的。」
張漠煙這一忙起來，就花了整整三天，說好的飯局約在了他們臨出發前的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