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強姦都沒了,哪來的正當防衛?

正文卷

第213章 強姦都沒了,哪來的正當防衛?

「王子瑩,案發當晚,你被張明剛在路上攔住之後,對方表示要跟你喝酒,對嗎?」

梁治林看了眼提審筆錄。

「對。」

「案發之前你跟張明剛認識嗎?」

「認識,我們兩個村離得很近,他在兩個村子都很有名,沒人不認識他。」

王子瑩點頭。

「從監控畫面中看,伱跟張明剛有將近三分鐘的互相拉扯的一個過程,然後你們就離開了監控區域,來到了案發現場,能不能詳細說一下,你跟張明剛說了些什麼,讓他願意放棄當時的行為,跟著你走了一百多米?」

梁治林這個問題一出,法官們都精神了起來。

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們還只在筆錄上看到過,但是筆錄這東西,懂的都懂,不可能跟當事人說的一字不差,還是聽當事人親口說出來的最靠譜。

「我跟他說這是路邊,要是有人看到不好,我們找個舒服的地方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王子瑩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幾乎微不可聞。

聽到這話,張家平冷哼一聲。

我就知道,這女的不是什麼好東西!

「在這一百多米之間,你跟張明剛有過交流嗎?」

王子瑩搖頭:「沒有。」

「那在這一百多米之間,張明剛有沒有拉住你不讓你逃跑,或者其他類似的舉動?」

王子瑩繼續搖頭。

「所以從你們相遇的地方到案發現場,你跟張明剛全程都沒有任何接觸對嗎?」

梁治林眯著眼睛,聲音中滿是輕鬆。

王子瑩隱隱感覺有些不安,但還是點點頭:「從他鬆開我之後,就沒有接觸過了。」

「能不能描述一下,在案發現場停住之後,發生了什麼?」

「到了那個地方之後,我就跟他說,要不就這兒吧?然後他就開始脫衣服,他穿的是個套頭衛衣,脫到頭上的時候,我就衝過去推了他一把。」

王子瑩不踏實的看了眼任真,任真朝她笑笑,讓她稍微定了定神。

「根據你現場指認,張明剛當時站的地方離那個化糞池很近,你推了一把他直接就掉下去了是嗎?」

「是。」

「那個化糞池旁邊的野草已經長了很高,從外邊不仔細看根本不能發現,你是怎麼知道那裡有個化糞池的?」

蕭國柱翻了翻卷宗,坐直了身體。

從偵查機關提交過來的案發現場照片看,那個化糞池位於一處廢棄的院子,一半在院內,一半在院外,而院外的這一半位置很低。

張明剛掉進去的,正是隔了堵牆的院外部分。

光看照片,如果不是打撈張明剛讓周圍的草被壓平了不少,甚至看不出來這裡有個坑。

更別說案發當時已經很晚,那裡還沒有路燈。

而王子瑩卻帶著張明剛來到化糞池旁,還精確的讓張明剛站到了那個位置。

其實這也是公訴人指控王子瑩涉嫌故意殺人很重要的一個理由。

「那個院子之前有個老人住,是個低保戶,他還在世的時候,鄉里經常派人去他家,我也去過好幾次。」

聯繫到王子瑩的工作,這解釋也算合情合理。

「你是在提出換個地方進行的時候,就已經想好要把張明剛推進化糞池了嗎?」

梁治林的語氣突然冷漠起來。

「我」

王子瑩怔了片刻,臉上有些慌亂:

「是吧?」

「審判長,我問完了。」

梁治林心滿意足的坐下。

「辯護人,接下來你可以對被告人發問。」

蕭國柱摸摸下巴,嗯,怪不得會提起公訴,這樣看來的話,好像故意殺人是有點道理的啊。

「王子瑩,你跟張明剛在原地僵持了三分鐘,為什麼突然提出願意跟他發生關係,只是要換個地方?」

任真的第一個問題,就讓梁治林打了個激靈。

這麼有針對性的問題,明顯是要跟我抬杠啊?

「因為他力氣比我大,一直扯我衣服,我感覺他馬上就要把我衣服扯下去了。」

雖然不太願意回想,但王子瑩還是顫抖著聲音回答:「而且他還說,我越反抗他越興奮,我要是再反抗,他就打死我。

我本來就害怕,他這麼一說,我被嚇懵了,實在沒辦法了才那樣說。」

「在這三分鐘之間,有人或者車路過嗎?」

王子瑩搖頭:「沒有,我們村年輕人不多,一到晚上各家都關門很早,除了我們這些偶爾加班的,那麼晚根本不會有人。」

「從你們相遇的地方到案發現場這一百多米,張明剛沒有碰你,你為什麼不逃跑或者是呼救?」

任真明知故問。

「他雖然沒有碰我,但是離我那麼近,我哪跑得掉啊!」

王子瑩擦了擦滲出眼角的淚:「前面我叫過救命,可是那邊根本沒人,再叫救命有什麼用?」

除了任真,眾人都沉默了。

「你把張明剛推進化糞池這個想法,是在你表示願意跟他發生關係的同時就有了,還是在你們朝著那邊走的時候才有的?」

任真這個問題聽上去跟梁治林那個問題好像一樣,但王子瑩卻是眼前一亮。

思考了足足半分多鐘,王子瑩才慢慢開口:「應該是朝那邊走的時候才有的。」

「哦?解釋一下。」

雖然說著讓她解釋一下,任真看著卻一點不像好奇的樣子,而且淡然的看向公訴席。

對面,梁治林手中的筆尖跳動,正面色凝重的在寫著什麼。

「我說願意發生關係,是害怕他真的打我才說的。

從那開始走的時候,我其實還沒想好怎麼辦,因為我當時還在想一定得找機會逃走。」

王子瑩一開始還不太確定,越說記憶反而越清晰:

「走了幾十米我才發現,這地方好像就是我之前來過的那家,我這才想起來那邊有個化糞池。

然後我才開始想,好像可以試試把他推進去,那我就可以跑了。」

「審判長,我也問完了。」

任真施施然的坐下,對面的梁治林則是淡然不再。

這個律師,有點意思啊

蕭國柱深深的看了任真一眼。

接下來的舉證質證環節結束的很快,證據幾乎全部來源於偵查機關,那段錄下了王子瑩和張明剛僵持的視頻也當庭又播放了一遍。

「如果公訴人和辯護人對證據都沒有異議的話,那我們就進入法庭辯論環節。」

經過質證環節的緩衝,梁治林已經調整過來,再次自信起身。

「首先我要明確的是,在被害人張明剛和被告人王子瑩相遇的馬路邊,張明剛意圖強姦王子瑩,這點毋庸置疑,辯護人剛才的補充我是認可的。

但是在王子瑩表明願意和張明剛發生關係之後,兩人經過一百多米的步行來到案發現場,此時從張明剛的視角來看,他已經沒有了強姦的主觀意圖,所以他的強姦行為在此時已經中止。

在這一百多米之間,兩人之間並未有任何交流和接觸,張明剛並未採取任何方法限制或是傷害王子瑩,也可以印證這一點。」

梁治林手中的A4紙翻了一頁:「在案發現場,被告人王子瑩趁張明剛脫衣服視線不好之機,將張明剛推入其提前計畫好的化糞池中,其行為完全符合故意殺人罪的構成要件。

辯護人剛才說王子瑩的行為構成正當防衛,可是張明剛的強姦行為已經中止了,王子瑩在防衛些什麼呢?」

「就是,我兒子怎麼可能強姦?就是這個小婊砸勾引我兒子!」

楊淑真在一旁小聲附和。

三名法官同時瞪了她一眼,梁治林頓時也如同吃了米田共一樣糟心。

雖然我是在指控王子瑩,但這是我身為公訴人的職責,怎麼你這話聽起來好像我是你的打手一樣?

而且你兒子做那點齷齪事,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還真好意思說啊!

「公訴人說張明剛沒有了強姦的主觀意圖,這完全是從一個案外人的角度做出了揣測。」

任真連看都沒看楊淑真一眼:「張明剛強姦上的主觀意圖有沒有消失,並不是以他認為自己是不是強姦認定的。

在我國刑法規定中,強姦在客觀上是使用暴力、脅迫或者其他手段,使婦女處於不能反抗、不敢反抗、不知反抗狀態,而乘機實行姦淫的行為。

從監控視頻中我們可以看到,張明剛直接攔住了想要繞過他離開的王子瑩,並且上手撕扯王子瑩的衣服,兩人僵持了足足將近三分鐘。

並且在這過程中,張明剛還有言語上的威脅,結合其行為來看,完全符合在客觀上使用了暴力等手段,使王子瑩不敢反抗。『

而王子瑩提出願意換個地方與之發生關係,也正是以此為前提的。」

聽到這裡,梁治林臉色不太好看:「王子瑩或許是出於這個原因,才提出了換個地方的建議,但是在張明剛看來,王子瑩已經願意與之發生關係,已經完全沒有使用強迫手段的必要。

因此張明剛在主觀上絕對不存在姦淫的故意,從主觀要件上做出排除,在到達案發現場後,王子瑩已經不再面臨被強姦的現實危險。

所以王子瑩的將張明剛推入化糞池的行為屬於事後防衛,甚至連防衛過當都算不上。」

嗯,所以現在的焦點是,從馬路邊離開之後,王子瑩到底是否面臨著被強姦的現實危險?

如果答案為是,那麼她把張明剛推入化糞池就屬於正當防衛。

但如果答案為否,那就如梁治林所說,事後防衛,就要按照故意殺人來了。

「公訴人對強姦罪的理解有偏差。」

任真心裡有些無奈,他其實完全能理解,就像他們拿到案件千方百計為當事人找辯護的角度一樣,公訴人拿到案件之後也會想方設法尋找被告人入罪的角度。

他們的工作性質,決定了他們的思維會偏向於入罪,簡單來說,就是看什麼都像是犯罪。

尤其是在有爭議的問題上。

「強姦罪最本質的特徵,在於施暴人的行為有沒有違背婦女意志,而非施暴人認為其自身是不是強姦。

現在張明剛已經死亡,我們無法得知其當時的想法,但無論張明剛當時是怎麼想的,我們能確認的是,在王子瑩說出她願意與張明剛發生關係這句話時,她的內心是不情願的。

而且這種不情願,來自於張明剛前面長達三分鐘的撕扯,來自於張明剛對王子瑩所發出的言語威脅。

在這種不情願的表達之下,就算張明剛真的覺得王子瑩是自願的,這時候兩人如果真的發生了性關係,那他的行為也絕對構成強姦罪,不存在第二個可能性!」

「就是就是!」

旁聽席上的魏雙燕握著段白雲的手,連連點頭。

法官有些無奈的看了她們一眼,卻沒有說什麼。

「所以即使在接下來的一百多米之間,兩人並未發生接觸,沒有一句話的交流,張明剛也並未再對王子瑩動手動腳,但王子瑩也依然面臨著隨時可能被強姦的可能。

在這樣的可能性之下,我想請問公訴人,您還是認為法律不允許王子瑩將張明剛推下化糞池嗎?」

任真看向梁治林,一臉認真的問道。

「這」

梁治林遲疑了。

這個案件拿到手裡,他第一時間也想過王子瑩是不是可能構成正當防衛,可是在看到兩人這麼和諧的走完一百多米之後,他覺得張明剛的強姦行為好像已經中止了。

畢竟如果張明剛後面是強姦的話,就算是強姦未遂,你也得有行為吧?

可是張明剛跟著王子瑩走了這麼遠,愣是一下手都沒動,剛站住腳步開始脫衣服,就被推進了化糞池。

他就是想強姦,也還沒開始呢吧?

所以只是跟袁友明簡單的商量了一下,就決定按照故意殺人提起公訴了。

正當防衛?作為前提的強姦都沒了,哪來的正當防衛?

一直到五分鐘之前,他還是這麼認為的。

但聽完任真這番話,他開始動搖了。

仔細一想,任真說的好像是對的?

梁治林有些紅溫了。

完犢子,案子太多,沒那麼多時間一個一個仔細研究,這次好像草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