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現在我在你心裡,是不是也有了一個很重要的位置呢

正文卷

T台上。

卓烈陽是第一輪里最後一個上場的。

在他登上T台的剎那,熱鬧的現場一下子安靜了下來,一種黑暗的氣息瞬間從T台上漫延開來,席捲和籠罩了台下的觀眾和評委……

彷彿帶著一股奇異的力量,那種黑暗的氣息像是帶著某種蠱惑的力量一般,從眼睛裡一直注入到所有人的心底,讓他們的心跳節奏都失去了控制……

大家都獃獃地看著T台上的那個身影。

將黑色元素完美地運用,是這件作品最大的特點,設計很獨特大方,沒有多餘的點綴,那衣服跟卓烈陽的氣質相互映襯,將那種黑暗邪魅的氣息發揮到了極致。

好像站在T台上的卓烈陽已經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來自地獄的使者,即危險又迷惑人心,讓人不得不臣服在他的腳下。

卓烈陽在T台上沒有過多地擺姿勢,只是以最悠閑的神態來回走了一趟,卻已然讓人移不開眼睛,待眾人回過神來時,T台上已沒了他的蹤影。

就如同真正的惡魔一樣,那樣的肆意不羈,讓人心生膽怯又無比嚮往,然而卻無跡可尋!

「啊……」

不知道誰尖叫了一句,緊接著,全場的人都瘋狂失控了!

「不要走——」

「快回來,把我也帶走吧!啊啊啊,太帥了!」

「回來回來!」

眾人紛紛手舞足蹈並尖叫了起來,一波高過一波的吶喊聲,彷彿要將整個現場都掀翻!

場面混亂而失控,有人激動過度昏倒了,還有人想衝到T台上去追尋那個身影……

這樣也就直接導致第二輪模特上場的時候,眾人喊著的還是「惡魔」的口號,台下熱烈的氣氛給剛登台的模特增添了幾分尷尬。

從後台偷偷瞄到賽場上的狀況,再看著卓烈陽自信地回歸,季舒晴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也落了下來。

卓烈陽走到她的面前,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倚在牆壁上,唇角露著一抹笑意:「怎麼樣呀?大設計師,我沒給你丟臉吧?」

哪裡會丟臉,簡直棒得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季舒晴努力掩藏著心裡小小的欣喜,盯著眼前這張俊美而邪魅得讓人窒息的臉龐,認真地說:「希望你接下來能繼續保持這樣的表現。」

卓烈陽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揉了揉她的發,對她說:「我的表現只會越來越好。」

他的自信彷彿與生俱來。

季舒晴直視著他的雙眸,有片刻的恍惚,感覺到他的手真真實實地撫過她的發,並且彷彿還留有他的手溫時,她的心臟頓時悸動地顫抖了起來。

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這個至言平時經常做的動作,她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適,可是換成了眼前的這個卓烈陽,她感覺自己的內心世界霎時混亂了!

她掩飾著心裡的複雜,下意識地垂下視線,語無倫次地說:「那、那就好,我去拿服裝,你在這裡等著,先把這件脫下來吧。」

見她臉上露出羞怯的表情,卓烈陽的唇角抿著一抹隱隱的笑意,視線始終跟隨著她的身影。

後台里那麼多人,那麼忙碌擁擠,可是他的眼裡只看得到她。

待季舒晴拿了下一場要穿的衣服回來時,卓烈陽不僅還站在原地,身上的衣服也沒有脫下來。

她微微訝異地開口:「你怎麼還不脫啊?難道還等我幫你?」

卓烈陽如黑鑽石般的眸子里光芒一閃,他主動向她走近兩步,微微傾身湊近她的臉龐,無論是他此刻的姿態還是嘴角那抹若有若無的弧度,都充滿了曖昧的氣息,但他的聲音卻乾淨清澈宛如雪花:「你猜對了。」

季舒晴臉上再次染上櫻花般的色澤,一瞬間連耳垂都滾燙了起來,她暗暗咬了咬唇,抬起頭,雙瞳浮上怒意狠狠地瞪著他:「你不要太過分了!」

「過分?」卓烈陽似乎完全不理解這個詞的意思,他若有所思地盯著她,「幫我穿衣服跟脫衣服有區別嗎?」

分明是那麼曖昧的字眼,他卻說得如此理所當然。

這絕對是一個表面上一無所知,內心裡卻一肚子壞水的傢伙,她真是看穿他了!

季舒晴咬牙切齒地瞪了他半晌,他卻完全不受任何影響,坦然地與她對視著。

最後,她只好嘆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抬起雙手,幫他解開衣服上的紐扣。

卓烈陽微微低著頭,看著她有些不甘卻又認真為他解衣的模樣,他又一次感覺心裡無比的舒暢。

為他解開衣服後,季舒晴這次也懶得再跟他討價還價了,直接認輸,不用他開口,她便自覺拿起一旁的服裝,替他穿了起來。

可是,衣服穿到一半,她的臉色突然蒼白了起來。

這是一件黑色的薄風衣,而他裡面穿的襯衣剛好是白色的,本來直接把風衣穿上就行了,然而,風衣的袖子口卻不知道怎麼破了一道口子,一件衣服就這麼完了。

那一刻,季舒晴幾乎都站不穩了,她死死地盯著袖子上的裂口,眸中翻湧著震驚和無助……

她花了那麼多心思,費了那麼多心血,眼看著就要大功告成,卻在最後時刻出現了這樣的問題!

到底是誰那麼可惡,把她的衣服弄壞了呢?

誰跟她有這麼大的仇恨?

就在她絕望茫然地怔在原地的時候,卓烈陽的聲音在她的耳邊悠悠響起:「就這麼認輸了嗎?」

她頓時一個激靈,不解地看著他,眼底隱隱帶著一絲期待。

「我有辦法。」

卓烈陽勾了勾唇,從她的身邊越過,走進更衣室內,季舒晴下意識地走了過去,站在更衣室外緊張地等待著。

不到三分鐘的時間,卓烈陽就從更衣室走了出來,季舒晴睜大眼睛看著他,不由得怔住了。

卓烈陽擅作主張將薄風衣內的襯衫脫下了,而原本那隻破了口子的袖子被卓烈陽剪了下來,露出一隻修長性感的手臂,比之前更添了幾分野性的魅力。

見她目瞪口呆,卓烈陽勾著唇,出聲問:「現在感覺怎麼樣呢?」

季舒晴目光中靈光一閃,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說了一句:「在這裡等我!」說完她便迅速轉身離開了,幾分鐘後,她又匆匆趕回來了,手裡拿著幾條跟黑風衣的顏色與質料類似的細長絲帶。

她走到他的面前,不由分說地將他按著坐下,然後將黑絲帶一根根仔細地縫了起來,她縫的時候特別認真特別專註,甚至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卓烈陽側著頭仔細地看著她。

這是唯一一次,他如此長久而肆意地盯著她,就連她眼帘上那一根根纖長的睫毛,他都看得一清二楚。她的皮膚很白很嫩,細看之下,還有絨絨的毛,他不由地想,觸感大概很好吧,這麼想著,他不禁莞爾一笑。

他最終還是抑制住觸摸她的衝動,但心裡卻莫名地痒痒的,好像那絨絨的毛拂入了他的心間一般……

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季舒晴,輪到你的模特上場了!還在磨蹭什麼?」老師不悅的聲音從前方焦灼地傳來。

季舒晴急忙回了她一聲:「馬上就好。」

說話的同時,她已經收起了針線,再仔細打量了一眼卓烈陽手臂上剛剛加過工的黑流蘇,檢查沒發現什麼破綻後,她才鬆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卓烈陽迅速握住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注視著她,幽深的目光中透出自信,篤定地說:「不會讓你失望的!」

說完這話,他就從她的身邊走過,邁著優雅的步伐登上了T台。

站在後台的季舒晴很快就聽見了外面傳來的一陣陣瘋狂的尖叫聲和吶喊聲,如同不斷上漲的潮水,一波波洶湧襲來。

她閉上雙眸,一顆緊張到極點的心,慢慢地放鬆下來……

可是,就在這一剎那,她突然感覺到背後有一道冰冷而凌厲的目光正在死死地盯著她,她下意識地睜開眼睛,回過頭去。

對上的正是沈冰那雙漂亮卻暗含怒意的眸子,此刻她臉上的表情冷若冰霜。

季舒晴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可是,還未等她開口,沈冰已經轉身離開了。

看著沈冰冷漠的背影,她不由擰了擰眉頭。沈冰為什麼要用這樣冷的目光看她?是因為自己的設計搶了她的風頭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沈冰惱恨自己也無可厚非吧。

那麼,她的服裝被人弄壞了,跟沈冰有關係嗎……

結果不出所料,季舒晴的「惡魔系列」果然得到了冠軍,在上台領獎的時候,她只覺得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自豪,好像有一道璀璨的光環籠罩在自己身上,所有人的視線以及攝像機的鏡頭都凝注在她的身上。

她捧著沉甸甸的獎盃,心裡有種無比的滿足感,對著話筒說了一番感謝詞後,她微笑著鞠了一躬退回了後台。

她將獎盃小心翼翼地包了起來,再放入自己的包里,看著面前鼓鼓的包,她的眼中流轉著欣喜的光芒。

「得了冠軍,打算怎麼慶祝?」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淡淡的語氣中似乎又隱隱透著一種期待。

季舒晴下意識地轉身,只見卓烈陽正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地倚牆而立,全身透出一股慵懶而疏離的氣息,但凝視著她的那雙眸子里卻別有深意。

早就猜到他不會就此罷休,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結果,但該還的,還是要還的。

她不著痕迹地嘆息了一聲,直截了當地問:「你想要怎麼慶祝?」

聽她這樣說,卓烈陽黝黑的眸子里光芒一閃,他站直身子向她走近了兩步,然後俯身湊近她:「我想怎樣就怎樣?」

他的聲音很輕,呼出的氣息輕輕撲在了她的臉上。

季舒晴心裡頓時湧起一絲警惕,她用略帶防備的眼神看著他:「不許太過分了!」

「怎麼才是過分?」卓烈陽饒有興緻地問。

「就是……」季舒晴被他問得更加不自在起來,情急之下脫口而出道,「不許逼我做不想做的事情!」

「哦……」卓烈陽若有所思地應了一聲,頓了片刻,他突然又出聲問,「那跟我去吃一頓飯呢?」

季舒晴愣了一下,這並不算是什麼過分的要求,她猶豫著,正想回答他的時候,卓烈陽卻先一步興奮地開口道:「你不說話就是答應了?你終於答應跟我吃飯啦?」

他的眸子里翻湧著興奮的光芒,俊臉上露出孩子般的欣喜。

看著此刻的他,季舒晴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拒絕他了,她只是看著兀自開心的他,嘴角也情不自禁地漾起一抹微笑。

可就在這時,她放在包包裡面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拿出手機一看,原來是至言媽媽的手機號碼,她心裡莫名地湧起一絲不好的預感,急忙接通問道:「阿姨,至言怎麼了?」

手機里果然傳來了席阿姨焦灼的聲音:「舒晴,至言他發高燒了,昏迷中一直說胡話,喊著你的名字,你現在放學了吧?有空的話能不能過來一下?」

她幾乎想也沒想便回答道:「我有空有空!我馬上過去!席阿姨你們也別太擔心了,至言一定沒事的。」

掛了線後,她將手機放回自己的包包里,正準備背起包包就走時,她的手臂突然被人緊緊地扣住了。

她下意識地望向扣住她手腕的卓烈陽,他臉上的興奮早已消失不見,此時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眸子里泛著冰冷的怒意,他冷冷地說:「你答應跟我吃飯的。」

「我答應跟你吃飯,但是沒有說什麼時候跟你吃飯吧?」季舒晴很快就找了個理由搪塞,「你快放手,我還趕著去見一個人。」

「你是因為那個人,而不跟我去吃飯的?」他開口問道,波瀾不驚的語調里卻暗藏著危險的氣息。

季舒晴卻完全沒有感覺到危險的迫近,她略微有些不耐煩地說道:「這有什麼不對嗎?至言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

卓烈陽的雙瞳驟然緊縮,他緊緊地盯著她,眸子里有種比惡魔還兇狠的光芒正隱隱躍出,他抿緊嘴唇,吐出一句冰冷而又意味深長的話:「那我若是想成為你很重要的人呢?」

季舒晴不解地怔了怔,嘴唇緊張地微顫:「你……」

話未說完,卓烈陽已經俯下身來,準確地吻住了她的唇,她愕然地睜大了眼睛!

這次,他的吻顯然比上次要霸道了許多,他肆意地吻著她,甚至還打算將這個吻進展得更加深入!

季舒晴覺得自己的心瞬間狂跳了起來!她不知道這種變化更多的是因為羞赧,還是氣憤!

她的思緒混亂極了,激動之下,她閉上眼睛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口腔里很快就感覺到了濃烈的血腥氣。

卓烈陽的動作僵了一下,但他並沒有結束這個吻。反而用力撬開她的牙齒,朝裡面更深地探索和掠奪……

季舒晴顫抖地睜開雙眼,只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從未有過的窒息與恐懼感席捲而來,讓她猶如溺斃在黑暗的深海中……

彷彿過了漫長的一個世紀。

她空白的腦子裡終於湧出了一絲理智,發軟的手臂也凝結了一些力量,她把雙手抵在卓烈陽的胸口處,趁他吻得正投入的時候,狠狠地用力推開了他。

驟然被推開的卓烈陽,神情有片刻的迷茫。

季舒晴憤怒地揚起手來,打算給他一巴掌,但手剛剛揚起,便在半空中被人扣住了。

卓烈陽盯著她,幽冷的眸子里還有一絲火焰沒有褪盡,顯得邪魅而妖嬈,他幽幽地說:「現在我在你心裡,是不是也有了一個很重要的位置呢?」

一股怒火從心底瘋狂地燃燒起來,她羞怯不已地瞪著他,從嘴裡吼出了幾個字:「卓烈陽,你神經病!」

罵完後,她拿起自己的包包轉身飛快地跑開了,沒有再回頭看他一眼。

卓烈陽怔怔地看著她遠去的背影。霎時間,心臟猶如針刺般地痛了起來,無比苦澀……

季舒晴趕到醫院時,席至言剛剛打了針,正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膚色蒼白得近乎透明,兩扇蝶翅般的睫毛緊挨著眼皮閉合著,像精緻卻沒有生命力的標本,透著一股沉悶的氣息。

看著他此刻的模樣,季舒晴心裡無聲地湧出一陣驚慌,良久,她從他的身上移開目光,看向身旁的席阿姨,擔憂地問道:「至言不是已經開始退燒了嗎?怎麼又發高燒了?」

「我也不知道至言怎麼這樣任性,身體才好了一點,就非要下床出門,說是要去參加什麼比賽,我不放心就跟了上去。走到半路,看他連路都走不穩的樣子,我實在忍不住了,才硬拉著他來了醫院。」席阿姨嘆了一口氣,「至言平時是很懂事的孩子,怎麼這次這麼任性呢……」

比賽……

季舒晴的臉色瞬間蒼白了,她的視線再次轉移到病床上的人身上,眸中翻湧出複雜的情緒,有不可思議,有心疼,有感動,也有內疚……

最後,她看席阿姨一臉疲憊的模樣,於心不忍,再三勸席阿姨先回去歇一會,至言有她看著就行。

席阿姨畢竟是看著她長大的,對她自然也放心,於是也沒有多加推辭,交代了她幾句後,便拖著疲憊的身子離開了。

季舒晴輕輕走到病床邊,凝視著席至言沉睡的面容,蒼白的面孔,心裡酸楚得說不出話來,她微微皺著眉頭,嘴裡溢出一串心疼的字眼:「至言,你這個傻瓜,笨蛋……」

誰知她話音剛落,席至言的睫毛便顫了顫,然後悠悠地睜開了雙眼。

季舒晴又驚訝又欣喜地看著他:「至言,你醒啦?」

席至言看著她眨了眨眼睛,唇角露出一抹虛浮的笑容,聲音微啞:「有個小丫頭在我的耳邊罵我,我能不醒嗎?」

季舒晴的臉頰微微一紅,她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低聲說:「我、我只是……」

席至言眸子里泛著溫柔的光澤,調笑著說道:「只是趁我睡著了,罵我幾句出出氣?」

季舒晴被他的話刺|激到了,臉上的羞赧一掃而光,她盯著他,義正詞嚴地說:「有你這麼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的嗎?如果那麼想看比賽,可以回頭到網上去看視頻啊,我知道你想去現場給我捧場,但是,你即使沒有去現場,我也知道你的心意的。你感冒都還沒好,就這麼任性地跑出去,你知不知道席阿姨跟席叔叔多擔心你啊……」

她越說語氣越軟,眼眶也有些酸澀起來,清澈的瞳孔中染上一層迷離的霧氣,讓她整個人看上去楚楚動人。

席至言看著她快哭了的模樣,嘆了口氣,伸出修長的手輕輕將她的手握住,俊臉上露出一絲無奈,說道:「好吧,這次是我錯了,我太高估我自己的身體了。我以為這種小感冒不會影響我去看你的比賽,我不想在那麼重要的時刻缺席,那樣我會覺得很遺憾,但這次我真是儘力了……」

一抹無奈的笑容浮上他的唇角。

季舒晴感動地看著他。他對她永遠都是那麼的溫柔體貼,恨不得把關於她的事情做得完美無缺,對她從來都是一心一意、不離不棄。

生命中有這麼一個人,足夠了。

她努力拂去腦海里雜亂的畫面,唇角綻開一抹溫柔的微笑,說:「至言,原來你也是一個鑽牛角尖的人,錯過了這一次也沒什麼呀,我們從前一起度過了那麼多重要的時刻,未來也還會有很多更重要的時刻的。」

席至言眸中的情緒瞬息萬變,他緊張地看著她,最後將所有的情緒都化為了深沉的溫柔,就像是陽光下化成水的積雪。

他淡淡地笑著說:「說不定某一次我不在,你就被人拐跑了。」

季舒晴一愣,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被卓烈陽強吻的畫面,她暗暗吸了一口涼氣,掩飾著自己的情緒,微笑著說:「至言,你是對我太有信心了呢,還是對你自己太沒信心呀?」

席至言沉吟了片刻說:「或許兩者都有吧。」

看他一臉認真的模樣,季舒晴不由開起了玩笑:「至言,那你以後可要好好看緊我了,現在我可是這屆服裝設計大賽的冠軍,以後慕名而來的男生,肯定也會不少呢!」

「舒兒真棒!你這次的設計確實很優秀。」席至言說著,眸子里卻光芒一閃,他好奇地問道,「最後是誰擔任你的模特?」

季舒晴怔了怔,下意識地垂下眸子,低聲答道:「是卓烈陽。」

席至言臉上的笑意有片刻的僵硬,然後又意味深長地勾起唇角:「果然是他,看來最近你跟他走得還挺近的。」

「至言,我跟他沒什麼的!」季舒晴急忙澄清,「只是我實在找不到合適的模特,最後才找他的……對不起。」

見她一臉著急,席至言忍不住笑出聲來,目光中夾雜著幾分寵溺:「傻丫頭,答應當你的模特卻又失約的人是我,該說道歉的人是我吧?」

說著,他伸出手,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子。

季舒晴這才粲然一笑:「我不要你的道歉,我要你趕快好起來!帶我去吃好吃的!」

「貪吃的小鬼。」席至言無奈又欣悅地笑著,「我只是小感冒,很快就沒事了,放心吧。」

「嗯!」季舒晴用力點頭,然後兩人默契地相視一笑,甜蜜而溫馨的氛圍將病房裡的藥水味悄然掩蓋了許多……

翌日,季舒晴帶著一顆惴惴不安的心來到學校,腦海里一直在想如果見到卓烈陽,她該如何面對?

對於卓烈陽的脾性,她多少是有些了解的。他昨天一定非常生氣,怎麼著他也幫了她那麼大的忙,她當時就那麼走了,這樣的做法多少有點過河拆橋的樣子。

但轉念一想,他雖然幫了她的忙,但最後還強吻了她,要說誰欠誰還真是說不清吧?

經過一番胡思亂想後,季舒晴作出總結:總之,跟一個惡魔沾染上利害關係,真是一件糟糕又麻煩的事情!

可是,當她帶著滿心的懊惱在教室里上了好幾節課後,卻都沒有見到卓烈陽的身影。難道他今天沒有來學校嗎?

下課後,她到洗手間洗了洗手,抬頭望著鏡中的自己,正想著卓烈陽的事情而怔忡出神時,沈冰那張美麗的面孔突然出現在同一面鏡子里。

只是那臉雖美,卻透出一股帶著怒意的冷冽,讓季舒晴渾身頓時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跟她並不是很熟,而且,她的臉色看起來也不太友善,於是,季舒晴不打算自討沒趣跟她打招呼,將水龍頭擰緊,便準備轉身離開。

「姓季的!」沈冰冷冷地叫住她,毫不客氣地說道,「別以為你得了一次冠軍就了不起,我警告你,以後離烈陽遠一點!」

季舒晴本來是不想招惹她的,但並不代表她怕這個女生!

她暗暗攥緊拳頭,緩緩轉過身,注視著眼前這張帶著冰冷怒意的臉,唇角微微一彎,譏諷地問:「請問,沈同學你以什麼身份來警告我呢?」

她的一句話堵得沈冰頓時啞口無言。

在季舒晴目不轉睛地注視下,沈冰原有的氣勢銳減,她僵滯了好一會,才將腦海里的話說出來:「因為卓烈陽先看上的人是我,本來我們發展得挺好的,你卻上來插一腳!你什麼意思?你算個什麼東西?」

季舒晴不動聲色地瞥了她一眼,然後聲音又輕又隨意地說:「我不算什麼東西,但是,像卓烈陽那種怪人,我還根本看不上。」

「你這個死丫頭!」

聽到自己心裡愛慕的人被她這麼評價,沈冰心裡的氣不打一處來,她揚起手來,就準備揮過來——

季舒晴眼疾手快地攔住她就要揮下來的手,用力將她扣緊。

沈冰掙扎了兩下,掙不開便只好死死地瞪著她,冷哼一聲說:「少假裝清高了!你知不知道你虛偽得真讓人噁心,像卓烈陽那樣完美的男生,會有哪個女生不喜歡?」

「是嗎?」季舒晴這才甩開她的手,淡淡地回道,「你以為大家都跟你一樣嗎?」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沈冰一眼,接著嫣然一笑,再優雅地轉身,不疾不徐地離開了。

下午只有一節課,季舒晴心裡惦記著還在醫院里住院的席至言,於是,等這節課一上完,她便迫不及待地離開了學校。

回到家,爸爸媽媽還在上班並沒有回家,她放下課本就進了廚房。

記得以前每次自己生病的時候,至言都會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知道她胃口不好,他便親自下廚熬粥,在粥里加一些水果,香香甜甜的,她每次聞著他端來的粥就特別有胃口,但即使如此,她還是會沖至言撒嬌,耍各種無賴,至言只得一件件答應她,她才美滋滋地將粥喝下。

她一邊熬粥一邊回想著曾經跟至言相處的一些細節,還偶爾拿手機上QQ跟席至言聊上幾句。

【舒風吹晴】微笑:至言,今天在醫院里有沒有不開心的事情?分享一下,嘻嘻……

【墨言】淡定:今天唯一一件不開心的事情就是,某個小丫頭皮痒痒了,我卻還沒幫她好好解決一下。

【舒風吹晴】憤怒:你……壞至言,我不給你送粥了!

【墨言】微笑:那你才真是一個沒良心的小壞蛋!

【舒風吹晴】委屈:小壞蛋會站在廚房裡兩個小時,就為了給你熬碗粥么……

【墨言】得意:會啊,現在不就在熬?

【舒風吹晴】陰險:壞蛋是會在粥里下藥的喔……

【墨言】:相信舒兒是不會謀殺親夫的。

【舒風吹晴】認輸:……

跟至言在QQ上瞎聊了一會,季舒晴看著鍋里的粥也差不多了,用勺子攪動的時候,有些稠稠黏黏的,一陣淡淡的水果清香在空氣中漫延開來。

她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滿意地揚起唇角。

將粥小心翼翼地盛到保溫盒裡後,她便抱著保溫盒往門口的方向走去,換鞋的時候,她一時興起,掏出手機又給席至言發了條簡訊:本姑娘現在出發了,美人等著迎接我吧!

將這條簡訊發出的時候,季舒晴幾乎可以想像,至言在收到這條簡訊時,那表情應該要多無奈就有多無奈吧。

她偷偷地笑了笑,打開房門正準備出門,一抬頭卻發現一個熟悉的身影赫然站在門外。

斜灑而來的陽光將他墨玉般的髮絲染上水銀般的光澤,精緻得如同藝術家雕刻出來的五官,透出清冷卻又危險的氣息,黝黑的眸子深邃得完全看不透,只覺得像巨大的黑色漩渦般,輕而易舉便能將人吸了進去。

季舒晴臉上的笑容一僵,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了上來,全身有種說不出的緊張,她不自在地看著他,聲音也很僵硬:「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要去哪裡?」卓烈陽幽幽地瞅著她手中的保溫盒,不答反問。

「醫院。」季舒晴面無表情地答了一句。

「你這粥是要給你那個最重要的人喝的?」卓烈陽的眸子里暗芒一閃,俊臉上看不出喜怒,卻隱隱透出一種逼人的寒氣。

他的語氣讓季舒晴聽著有些怪怪的,她略帶一絲警惕地看著他回答:「當然。」

「哦。」卓烈陽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卻兀自上前一步,伸手奪過她懷中的保溫盒,趁她發怔之際,他已經繞過她走向她家的客廳。

季舒晴在原地呆了三秒,才憤然地回頭,聲音里有著掩不住的怒氣:「卓烈陽,你做什麼?」

卓烈陽此時已經在餐桌前坐了下來,他好整以暇地打開保溫盒,抬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說了一聲:「要過來一起吃嗎?」

季舒晴再次愣住了。

但卓烈陽說完後已經動作利索地掀開了盒蓋,將鼻子湊近保溫盒聞了聞,說道:「聞起來還挺香的,味道應該也不錯。」

見他端著保溫盒就準備送到嘴邊開始喝的樣子,季舒晴立刻飛奔過去,嘴裡大喊著:「不準喝——」

但縱然她的速度再快,還是來不及阻止事情的發展。

卓烈陽喝了一口清香的水果粥,細細地品嘗了一番後,淡定地作出了評價:「口感不錯,就是甜了些。」

季舒晴氣得眼睛裡都要冒火了!

她攥緊雙拳,清秀的臉龐因憤怒的情緒而染上一層不自然的紅暈,她死死地瞪著他:「卓烈陽,那是我熬的粥,我的粥!」

卓烈陽一邊打量著保溫盒裡的粥,一邊回答:「我知道,不然我不會喝。」

季舒晴氣呼呼地說:「沒有經過我的同意,你就喝了!你這個人怎麼可以這樣?」

「要成為你最重要的人,我覺得應該從喝你親手熬的粥開始。」卓烈陽瞅著她,一臉認真的表情,沒有一絲開玩笑的跡象。

「卓烈陽,沒見過你這麼無恥的人!」這句話季舒晴幾乎是吼出來的。

「那今天不就讓你長見識了?」卓烈陽依然淡淡地回答。

季舒晴感覺自己用盡全力揮出的拳頭打在了一團棉花上,更加氣不打一處來,她攥緊拳頭沖他低吼道:「卓烈陽,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沒有其他的事情,就請你趕緊從我家離開!」

這句話,卓烈陽顯然聽進去了,他俊眉微挑,問道:「你在趕我走?」

「你總算聽明白了?」季舒晴冷笑一聲,「你快走!快離開我家!」

卓烈陽看著她,聲音冷凝:「我不喜歡你說這樣的話。」

「那你覺得你的所作所為,很討人喜歡嗎?」說到這裡,季舒晴突然想到上午沈冰的那番話,她的臉色更加冷下來,「你也絕對不會缺少愛慕者的不是嗎?為什麼你偏偏要纏著我,誰喜歡你找誰去啊!」

卓烈陽的眼裡閃過一絲怒意,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目光凌厲地盯著她,低吼道:「季舒晴!」

他的怒氣並沒有嚇到她,她微微仰起下巴,目光沒有一絲畏懼地回視著他:「當然,設計比賽你幫了忙,算我欠了你,你儘管提要求就是!我絕對不會賴的!」

卓烈陽的眸子里微光一閃,他邁出修長的腿走近兩步,意味深長地說:「儘管提嗎?這可是你說的!」

季舒晴心裡隱隱湧出不好的預感,她努力剋制住心中的緊張,冷冷地看著他:「你想怎麼樣?」

「如果我說我提的要求,是讓你做我的女人呢?」卓烈陽的聲音聽起來充滿曖昧和挑逗。

季舒晴似乎並沒有對他的話感到驚訝,她只是定定地盯著他,淡色的唇微微一掀:「你——做——夢!」

卓烈陽俊眉緊蹙,只聽她緊接著又說道,「卓烈陽,這輩子下輩子還有下下輩子,我跟你都沒有可能!你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卓烈陽盯了她半晌,最後沒有情緒地說了一句:「你會為你說的這句話付出代價的。」

說話的同時,他的周身好像凝聚了一股黑暗而瘋狂的力量,冰冷的氣息和火焰般的炙熱,詭異地交織在他的臉上。

季舒晴看著他,只覺得有種末日即將降臨的惶恐。

她感覺自己的心臟失控地跳動著,強烈的恐懼與緊張從她的心底肆意漫延開來,她暗暗攥緊冰冷的手指,深深地吸了一口涼氣後,盡量用最平靜的語氣跟他說:「你將來要對我做什麼,我現在沒興趣。你要留在我家,我也沒有辦法,但如果我家少了些什麼東西,我第一個報警抓你!」

話音一落,她立即轉身便走。

卓烈陽孤寂地站在原地,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瞳孔越來越緊縮和深幽,就好像無盡的深淵一般,透出一種比地獄還要危險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