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她就是欠誰的人情,也不能欠他的

正文卷

這天,陽光明媚,季舒晴坐在林蔭道旁邊的長椅上,靜靜地翻看著手中的書本。陽光透過茂密的枝丫細細碎碎地傾灑而下,在地面上投映成一片閃閃發光的星海,她的身體也被籠罩在這片細碎的光芒中,遠遠望去,倒有幾分夢幻般的錯覺。

輕輕的風,和著林木間的清新與遠處花園中的花香,從四面八方拂來,透出一種愜意而慵懶的氣息。

季舒晴從書本中抬起略微疲憊的雙眼,閉上眼睛輕輕地吸了一口氣,覺得身心頓時又無比舒暢了起來。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一個頎長的黑色身影赫然映入了她的眼帘!

修長性感的腿筆直地站著,裁剪設計得恰到好處的黑色襯衫將他的身材襯托得近乎完美,清冷卻又俊美的臉龐,深邃得彷彿不存在於凡世的眸子,透著一股迷惑人的味道。

站在她面前的正是讓她視為惡魔一般的卓烈陽!

她吃了一驚,下意識地睜大眼睛盯著他,全身的細胞都不由自主地緊繃起來,她屏息問道:「你、你做什麼?」

卓烈陽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又向她走近了兩步,接著側過身子在她身邊坐了下來,那樣的姿態隨意又自然。

季舒晴卻覺得全身都僵硬了起來,心臟莫名地加速了跳動,她努力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下意識地往邊上挪了挪。

其實她很想站起身來立刻逃跑的,但是,這樣未免顯得她太小氣了。

「你……你有什麼事嗎?」她臉上的笑容木訥極了。

卓烈陽轉過頭來,注視著她的側臉:「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雖然盡量跟他保持了一段距離,但他說話時呼出的氣息還是不免撲在她的肌膚上,惹得她一陣不自在,一抹紅色在她的頰邊悄然暈開。

「什麼事情?」她努力讓自己以平常的態度跟他交流,但話到嘴邊還是控制不住的緊張。

「我想做你的模特。」卓烈陽十分直白而簡潔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什麼?」季舒晴訝異地轉過頭,有點不敢相信地看著他,「你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我是認真的。」

卓烈陽靜靜地注視著她,瞳孔中閃著奇特的光芒,燦爛的陽光透過枝丫灑在他烏黑的髮絲上,鍍上了一層水銀般的光澤,美得奪人心魄。

季舒晴不由得有些看呆了,一雙清澈的瞳孔凝著不敢置信的光芒。

卓烈陽沒有避開她的視線,四目相對,彷彿有種隱形的東西在空中交匯,並且越來越濃烈。

季舒晴終於察覺到有些不對勁,急忙移開自己的視線,下意識地說:「不好意思,我的模特已經有人選了。」

卓烈陽微微一蹙眉頭,漆黑的瞳孔微微緊縮:「那個人是誰?」

雖然感覺到他的不悅,但季舒晴還是反問道:「這好像跟你沒什麼關係吧?」

「是經常跟你在一起的那個男生?」卓烈陽猜測道。

季舒晴沒有回答他,算是默認了。

卓烈陽目光幽深地注視著她,眸中隱隱流動著光芒,像是揮動的水紋穿透玻璃映照在寂靜的空氣中,又像是燃燒著的充滿野心的火焰,呼之欲出。

這一眼持續的時間有些久,過了半晌,他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只說了一句:「我知道了。」然後站起身來,從她的身邊走開。

季舒晴疑惑地看著他的背影,心裡漸漸地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為什麼她總覺得他最後那一句話里,隱瞞著一些危險的東西呢?

眼看著展示參賽作品的日期一天天臨近,季舒晴的心情也開始變得雀躍而又充滿期待,唯一讓她感覺到不自在的,就是卓烈陽的存在。

自從那天說要當她的模特而又被她拒絕之後,他便再沒有主動找過她,她自然也不會去招惹他,可是,那種一到上課就不自在的感覺,並沒有消失。於是,每次只要有他在的課,下課鈴一響,她便是班上第一個離開教室的人,跑得比兔子還快。

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可是,當她急急忙忙抱著書本準備走時,一個黑色的身影卻以迅雷般的速度閃到了她的面前,她跑得很急,發現前面的人時已經來不及收住腳步,整個人就那樣硬生生地撞上了他的胸口。

「啊……」她悶悶地痛叫了一聲,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頗為懊惱地抬起頭,瞅著面前的卓烈陽,不悅地說,「你幹嗎擋在我前面啊?」

「明天就正式比賽了,你真的不考慮一下我?」卓烈陽將雙手插在褲口袋裡,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幽深的目光中透著一絲期待。

「不用考慮了!」季舒晴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卓烈陽似乎也不介意,他只是微微地勾了勾唇:「如果到時候有需要,可以聯繫我。」

「我知道了。」季舒晴也只是象徵性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十分勉強的微笑,「可以讓一讓嗎?我現在要出去有點事!」

卓烈陽也沒有再為難她,很紳士地讓開了,看著她從自己面前飛快地跑過,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門口。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部手機,這是剛剛她撞到他的時候,他隨手從她身上摸過來的,這丫頭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情不自禁地揚起唇角,透著一股邪魅的氣息。

他拿著她的手機,迅速在通訊錄里找到一個叫「至言」的名字,緊接著就給他發了一條簡訊:下午,玉泉公園噴泉旁,不見不散。

發送完這條簡訊後,他又立刻將發件箱里的這條簡訊刪除了,然後把手機里的音樂播放器打開,開始播放音樂。

手機的電量並不多,播放幾首歌后估計就要沒電了,琢磨著沒有其他問題後,他便將手機重新放回季舒晴剛才坐的那張書桌的抽屜里。

一抹狡黠的笑意在他的唇角漸漸蕩漾開來。

季舒晴走出教室的時候,才發現外面已經烏雲密布了,整個世界變得陰霾又沉悶,分明是上午,卻陰暗得如同夜色即將降臨。

看來一場大雨是無法避免了,希望明天比賽時是雨過天晴吧!

她在林蔭道上的長椅上坐了會,準備去上下一節課,她隨手摸了摸身上的包包,這才發現手機竟然不見了!

她心中一驚,立刻開始回想,在上一節課時,她還拿手機在網上查了資料,那時手機還在自己的身上,那一定是下課後她忘記把手機帶上了!

她立刻飛奔著向教學樓的方向跑去。

趕到教室的時候,教室里坐著很多同學,好在她習慣坐的那個位置上還沒有人,她立馬跑過去彎腰一看,手機果然安安靜靜地躺在裡面。

她頓時鬆了口氣,拿起手機準備打開鍵盤,卻發現手機居然沒電了!

她想起昨晚本來就沒有給手機充電,沒電也正常吧,於是她將手機放回包包里,沒有多想就離開了。

此刻,她渾然不知席至言已經趕到玉泉公園了。

中午,那場醞釀了半天的大雨終於傾盆而下,豆大的雨珠肆無忌憚地侵襲著整座學校,學校里的樹木在風雨的夾擊中搖搖晃晃。

這場雨從中午一直下到最後一節課才結束。

季舒晴捧著書本站在教學樓門口有些茫然,平時這個時候,她總是不太擔心,因為體貼的至言,總是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

可是,她等了快半個小時,到最後出現的卻不是她期待中的人,而是卓烈陽。

他撐著一把黑傘,舉在她的頭頂。

她愣愣地看著他。

「走吧。」他依然像以往一般波瀾不驚地開口說道。

「我……等下我朋友就來了!我在這裡等他就行了,你先回去吧!」說著,季舒晴便轉過頭去,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前方的雨幕,她相信那個熟悉的身影一定會出現的。

卓烈陽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撐著傘陪在她身邊,一直靜靜地等待著。

她望著雨幕,他望著她。

幾滴飛進來的雨珠落在她的臉上,晶瑩透明,將她的肌膚襯得更加白皙,就像一朵雨中的花,讓人看了不免心生憐惜。

雨不停地下著,雨幕中有不少人影來來去去,但獨獨不見那個熟悉的身影,世界好像已經失去了聲音,畫面也由此定格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季舒晴只覺得盯得眼睛都有些酸了,最後她收回了視線,對身旁的卓烈陽說道:「能借用一下你的手機嗎?」

沒有問為什麼,卓烈陽就將手機遞給了她,似乎只要是出於她口中的要求,他都會無條件地滿足她。

但顯然季舒晴沒有察覺到。

她拿著手機,迅速播出一個熟悉的號碼,但話筒里傳來的聲音是:「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現在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周圍的空氣彷彿瞬間凝固了,季舒晴僵硬地拿著手機,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突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至言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想到這裡,她的臉色不由得蒼白起來,清澈的瞳孔中也漸漸湧出惶恐之色。

這時,站在一旁一直扮演雕塑角色的卓烈陽開口說道:「雨似乎一時半會是不會停的,你是要淋著雨回去然後大病一場,無法參加明天的比賽,還是讓我送你?」

淡淡的語氣,聽起來雲淡風輕,好像只是說了一句再平常不過的話,但是此刻在季舒晴聽來,卻沒有任何退步的餘地了。

因為覺得他說得有理,再者他似乎又是出於好意,季舒晴覺得真是沒有必要再拒絕下去,於是咬咬唇,低聲說了句:「那就麻煩你了!」

卓烈陽唇角微揚,黝黑的眸子里竊喜的光芒閃了一閃。

花再多的時間等待又怎樣?結果讓人滿意就值得了。

於是,卓烈陽撐著傘率先邁入了雨幕中,為了避免被淋濕,季舒晴急忙跟了上去,還不得不盡量靠近他一些。

卓烈陽不時側頭看著身邊的女孩,眼角的笑意漸濃。

雖然接受了他的幫助,但季舒晴一路走著,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一切似乎都太巧了,好像被人精心安排好的一樣……

黑色的轎車沉穩地行駛在大雨中,雨絲斜斜地傾灑在擋風玻璃上,雨刷機械性地刷著上面的雨水,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季舒晴,就那樣靜靜地看著雨刷一下又一下地左右搖擺著。

空氣沉悶到了極點。因為面對著這個霸道冷傲的男生,她實在沒有什麼話可說。

但駕駛座上的卓烈陽似乎心情還不錯,他從方向盤上騰出一隻手來,在CD機上按了一下,再將聲音慢慢調大。

浪漫的音符在車廂內響起,十分悅耳。

原本心不在焉的季舒晴也不由得漸漸沉浸在美妙的音樂聲中,閉上眼睛,靜靜享受著。

卓烈陽微微側過身來,看著身邊一臉恬靜的女孩,眼睛裡漾著柔和的光芒。

如果時間就此定格,也還不錯。

季舒晴閉著眼睛聽了一會,睡意漸漸涌了上來,她輕輕打了個哈欠,便放鬆了全身的警惕感,開始陷入沉睡之中。

學校到季家的路程並不長,但卓烈陽卻故意放慢車速,原本只需要二十分鐘的路程,他卻整整花了四十分鐘。

車子在季家門口停了下來,卓烈陽熄掉引擎,看著身旁沉睡的女孩,他幽黑如夜的瞳孔中泛出水般柔和的光澤。

遲疑了片刻,他緩緩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撫上她白皙柔嫩的臉龐,但只是碰觸了一下,他又下意識地縮了縮,好像怕碰壞了一樣。

想到這裡,他情不自禁地笑了笑,然後再次伸手撫上她的臉頰,這次他顯然放肆了許多,從她的額頭一路往下,撫過她的眉、鼻、唇……

沉睡的季舒晴大概是感到有些痒痒,她不禁擰了擰眉,睫毛也顫了顫,然後霍地睜開了雙眼。

感覺到有一雙手停留在自己的臉頰上,她心裡莫名地惱羞起來,她瞪著卓烈陽,聲音略帶怒氣:「你做什麼?」

「你不是看到了嗎?」卓烈陽的嘴角含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似乎完全沒有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什麼不妥。

怎麼會有這麼厚臉皮的人?

季舒晴狠狠地瞪著他,心裡的那絲羞赧瞬間被怒火替代,但是,她也非常清楚,跟眼前這個人說道理是完全說不通的!

她咬咬牙,將這口惡氣壓了下去,一邊開車門一邊說:「謝謝你送我回家!再見!」

每一個字她幾乎都是咬著牙齒擠出來的,話音一落,她便跳下車,在大雨中飛快地奔向自己家門口。

直到關上大門的剎那,她才疑惑地皺眉,卓烈陽,他怎麼會知道自己家的地址?

看著那張緊緊關上的大門,卓烈陽嘴角的弧度依然沒有消失,即使是以這種不太愉快的方式結束了,但是不可否認,他此刻的心情真是非常舒暢啊……

回家後,季舒晴其實是想第一時間去隔壁席家看至言的,但媽媽已經把晚餐擺上了桌,沒有辦法,她只好迅速吃完碗中的飯,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後,就起身朝門口跑去。

在玄關處換鞋的時候,她才跟一臉驚訝的父母說了一聲:「我有點急事找至言,他的手機打不通,我去他家看看!」

話音落下的同時,房門也跟著被她緊緊地關上了。

留下季爸爸跟季媽媽一臉茫然地看著對方。

季舒晴冒著雨來到席家門口,按了幾下門鈴,大喊道:「席叔叔席阿姨,我是舒晴,開開門哦!」

過了一會,房門就打開了,門口的席母一臉憂愁,季舒晴心裡那股不好的預感更加強烈了,她屏息問道:「席阿姨,至言呢?」

席母皺著眉頭說:「至言那傻孩子今天下午在外面淋了雨,回來就感冒發燒了,還送去急診室了,他不肯住院,剛剛才從急診室回來,現在正躺在床上呢。」

「怎麼會淋雨了?」雖然季舒晴心裡很疑惑,但此刻她更關心至言的病情,於是急切地說,「我先去看看他!」

她跟席至言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對彼此家中的環境更是了如指掌,所以她輕車熟路地跑到他的房間門口。

敲了兩下門,沒有人回應,她便兀自將門打開了。

進房後,她一眼便看見席至言靜靜地躺在床上,熟悉的俊臉上沒有一絲血色,那總是漾著一抹微笑的唇此刻卻是蒼白而又略微發乾。

她緩緩走過去,看著這個以往把自己照顧得無微不至的男生,此刻如此虛弱地躺在自己的面前,心裡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在床邊站了片刻,她很想為他做點什麼,便找來一條濕毛巾,輕輕地在他的額頭上擦拭著。然後又用棉簽蘸了些水,潤了潤他的唇,有了水的滋潤,他的唇總算不那麼幹了,但依然蒼白得讓人心疼。

席母進來了一次,看見季舒晴正在細心地照顧著兒子,臉上露出一抹溫柔的微笑,隨後她退出了房間,並且帶上了房門。

床邊柜子上的時針滴滴答答地走著,季舒晴第一次覺得時間是這樣的漫長。

房間里靜得出奇,好像世界上只剩下了她和他兩人,而她唯有忐忑地等待著他醒過來。

大概過了兩個小時,昏睡的席至言慢悠悠地轉醒,仍在高燒狀態的他,迷迷糊糊地睜開雙眼,好一會才看清坐在床邊的人,他有些吃力地微微彎起唇角,聲音略帶干啞:「舒兒,你來啦……我可算等到你了。」

看見他醒過來,季舒晴心底暗暗鬆了口氣,她沒有細想他的話,只是抿了抿唇,心疼地看著他,露出一抹苦澀而僵硬的微笑,「至言,原來你也有需要被照顧的時候呀!」明明是打趣,但聽起來卻又有些心疼。

席至言輕輕眨了眨眼,定定地注視著她,聲音依然微啞地說:「舒兒,你沒事吧?」

聽他這樣問,季舒晴不知道自己是該生氣還是該心疼,她無奈地瞪了他一眼:「有事的是你吧!」

他是不是發燒燒得腦子有些迷糊了?她剋制住自己伸手去摸他額頭的衝動,怕這樣的一個動作會對他造成小小的打擊。

「我一直在等你,我怕你有事,一直站在原地不敢走,打你的手機又打不通,真是擔心死我了……」席至言嘆息了一聲,似乎鬆了口氣,「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季舒晴皺起了眉頭,她總算聽出了一些苗頭,而且他口齒清晰,說話似乎也有條有理的……可以確定他不是因發燒說出的胡話,於是她疑惑地問道:「今天我的手機沒電了,不好意思,你在哪裡等我啊?」

說到這裡,她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緊接著又問:「你不會是在大雨中一直等我吧?」

「你說了不見不散的。」席至言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微微勾了下唇角,似乎想笑,但是又那樣無力。

「我說不見不散你就在雨中一直等?至言,你什麼時候變得比小孩子還笨啊!」季舒晴氣得快要跳起來了,但轉眼一想,她又捕捉到了疑點,「我什麼時候跟你說不見不散了?」

「不是你上午給我發的簡訊上約好的嗎?」席至言輕聲回答。

季舒晴幾乎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道:「我上午哪有跟你發簡訊?」

話音一落,兩個人都愣住了。

席至言並不是個愛開玩笑的人,尤其不會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但季舒晴也可以確定自己並沒有給他發簡訊……

那麼,這其中一定是有人在搞鬼了?

季舒晴緊緊盯著席至言,幾乎屏著呼吸說:「是不是上午第二節課下課的時候給你發的?」

席至言沉思了片刻,然後確定地點點頭:「就是那個時間,我剛剛從教室里走出來。」

季舒晴一下子氣憤到了極點,哭喪著臉說:「那簡訊不是我發的!我當時把手機落在課桌裡面了!」

席至言不由怔住了。眸子里瞬間翻湧出複雜的光芒,接著,光芒漸漸斂去,他望著季舒晴,露出淡淡的一抹微笑:「原來是被人耍了,不過沒關係,今天下午我看你一直不來,以為你出什麼事了,心裡擔心得緊,只要你沒事就好,我不過就是淋了點雨,休息一晚就好了……」

他病成了這副模樣,哪是休息一晚就可以的!

就算是燒退了,明天他的身體肯定還很虛,那麼服裝比賽,他肯定也是沒辦法參加了……

季舒晴沉思了片刻,嘆了口氣說:「那你好好休息,什麼都不要想了,我沒事的,不要擔心我,傻至言。」

這大概是她第一次這樣稱呼他,以前,他總是叫她傻丫頭傻舒兒,他又何嘗不傻呢?因為怕她去了找不到他,因為怕她出事,他居然一直站在原地,站在大雨中不動……

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席至言又勉強笑了笑,只是笑容中多了幾分苦澀,他說:「明天的設計大賽,我可能不能以最好的狀態參加了,舒兒,抱歉……」

季舒晴一聽這話,心裡更加氣憤跟慚愧,她瞪著他,佯裝惱怒地說道:「你還跟我說抱歉,信不信我咬你!」

席至言繼續笑著,笑容中的苦澀又變成了寵溺,他聲音溫和地說:「好啊,你咬我吧。」

分明只是說的一句氣話,但被他這麼一說,季舒晴莫名地就開始心跳加速起來,臉頰也滾湯滾燙的,她努力掩飾掉自己的羞赧,假裝不以為然地說道:「哼,我才不上你的當,現在我咬你,不就讓我落了個欺負病人的惡名,等你好了我再咬你!」

席至言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靜靜地注視著她,嘴角的笑意情不自禁地加深了,然而很快困意又一陣一陣地席捲而來。

季舒晴看出了他臉上的倦意,於是轉身在柜子上拿起一個杯子,倒了一杯水,遞到他的面前,說:「感冒了要多喝水多休息,來,你先喝杯水,再好好睡一覺。」

「好。」席至言順從地答應著,然後有些吃力地坐了起來,季舒晴急忙伸出一隻手攙扶著他,待他坐好後,又親自將水杯送他的嘴邊,小心翼翼地喂著他。

他喝了幾口水後,便移開了唇,說:「可以了。」

「哦,好!」季舒晴將水杯隨手放下,又扶著他重新躺了下來。

躺在床上的席至言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唇角的笑意比剛剛自然了許多,聲音也輕柔了些,「看來我家的舒兒長大了,懂得照顧人了。」

季舒晴頗為得意地揚了揚下巴:「那是。難道還能一直讓你照顧我不成?」

席至言笑而不語。

季舒晴得意了一番,見他這樣看著自己,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於是伸出手去一邊幫他蓋好被子,一邊說:「好了,趕緊閉上眼睛休息吧。」

「嗯。」席至言應了一聲,便閉上了眼睛。

季舒晴看他這麼聽話地閉了眼睛,想起自己小時候生病的時候,總是愛撒嬌,他不哄她半天,她絕對不會乖乖喝粥睡覺的。

想到這裡,她便不由自主地抿著唇微笑,隔著被子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胸口,說了聲:「真乖。」

閉著雙眼的席至言,嘴角微微一抽。

即使跟至言的關係再好,但季舒晴畢竟是一個女孩子,到了晚上接近十一點的時候,季爸爸便以來看生病的至言為由,順便把女兒帶回了家。

這一夜,季舒晴註定睡不好覺。

明天就是設計比賽,她早就把至言的名字報上去了,指明她的模特是他,無需學校再給她安排模特了,可是在這麼關鍵的時刻,至言居然生病了。

她不知道明天的比賽到底怎麼辦,又擔心至言的燒會不會退,一晚上思緒混亂如麻,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夜,幾乎沒有入睡。

第二天。

雨過天晴,被雨水洗過的天空萬里無雲,路邊的花草樹木都煥然一新,空氣也無比清新,一切好像都是一個美好的開始。

但看著這些景象,季舒晴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她一大早便起來了,還沒吃早餐就來到了席家,進了至言的房間,發現他依然在熟睡,她用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還是滾燙的。

她不忍叫醒他,幫他蓋好被子後,又輕輕走出了他的房間。

從家裡到學校的路上,她一路心事重重,好幾次都撞到了人,向人家道了歉之後,她又繼續埋頭走,緊接著又重重地撞到了一根柱子……

強烈的疼痛讓她的思維也終於清醒了一些!

不,她不能就這麼認命!

她好不容易設計出優秀的作品,不能因為沒有至言當模特而放棄!大不了她重新找一個模特!

不知怎麼的,腦海里立馬浮現出卓烈陽的身影!

隨後,她又使勁搖了搖頭!

不能找他!

如果這次找他幫忙了,那她可就扎紮實實欠了他一回了!她就是欠誰的人情,也不能欠他的!

他太危險了……

即使他是她靈感的來源;即使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於是,她繼續冥思苦想起來,除了至言跟卓烈陽之外,還有誰適合當她的模特呢?

班上那個又高又陽光的秦陽?

不行不行……他太陽光了,見誰都笑,哪有惡魔的影子!

還是那個長著一張娃娃臉十分討人喜歡的凌哲?那麼嫩那麼萌的一張臉,誰見了都想去捏捏,他跟惡魔根本沾不上邊。

她在腦海里列了十幾位形象身高都不錯的男生,但沒有一個適合當她的模特。

她一直都依賴著至言,可這次在他唯一一次發生了意外的時候,她就這般無措了,原來失去至言的她,是這般的沒用……

她無比沮喪地蹲在路邊,看著來來往往的同學們因為設計比賽即將開始而興奮的模樣,她越來越難受……

老天是在成心折磨她嗎?

這時,一個頎長的身影站在了她的面前,將灑照在她身上的陽光徹底擋住了,只剩下一片淡淡的陰影籠罩著她。

「需要我幫忙嗎?」

伴隨著這個幽幽的聲音,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緩緩向她伸出,帶著邪魅的力量,深深地蠱惑著她……

季舒晴緩緩抬起頭來。

黑色的身影逆光而立,大片的陽光沿著他完美優雅的身軀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環,黑暗與光明的融合,讓他整個人看上去更加充滿魄力。

她心裡非常清楚,眼前的這個人,無論是外形跟危險的氣息都堪比惡魔……

而她也是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至言生病了,無法前來,之前她在腦海里列出來的那麼多優秀男生,且不說他們有沒有空又會不會答應當她的模特,就外形跟氣質來說,他們也不太合適……

也就是說,現在她能尋求幫助的人,只有一個人,而這個人此刻正主動向她伸出了相助的手,她如何受得住誘惑呢?

哪怕前面是萬丈懸崖,她也要先順利完成這次比賽。

可是不久之後,季舒晴才明白,等待她的,原來真的是萬劫不復的深淵。

她緩緩站起身來,即使她挺直了背脊,可是她纖瘦的身軀還是籠罩在他的陰影中,她要微抬視線才能看得見他的臉龐。

「你為什麼要幫我?」她盯著他的眼睛,直截了當地問,「你有什麼目的?」

「現在我有什麼目的那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你需要我的幫助,設計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卓烈陽淡定地說,俊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但他的聲音卻透出他的自信。

被人抓住弱點的感覺真是太讓人鬱悶了!

「你也別得意,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才不會找你幫忙呢!比你適合這次設計的人多了去了!」話音落下的同時,季舒晴深深地覺得自己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真是提高了不少。

可是,無論她表現得再怎麼堅強,再怎麼不在乎,內心深處的那一絲無助與膽怯,卻是她無法擺脫與逃離的。

卓烈陽微微勾了勾性感的薄唇:「如果不是在你萬不得已的時候,我也不會出現。」

季舒晴聞言怔住了。

她怔怔地看著面前的人,他也肆無忌憚地回視著她,眸中眼波流轉,竟有一種驚心動魄的魅惑。

「你難道早就預料到我會遇到困難嗎?」季舒晴微微擰著眉頭,狐疑地問。

「預料?」卓烈陽的唇角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微笑,「你大概把我想得也太神通廣大了一些。」

季舒晴愣了一下。

卓烈陽靜靜地注視著她,幽深的眸子如同黑夜裡的蒼穹,神秘中又有種奇異的溫柔,他緊接著說:「但是,我會在你最需要我的時候出現。」

季舒晴長長的睫毛顫了顫,眼底忽而閃過一抹未曾意料的情緒,讓她那雙清澈的眸子隱隱蕩漾著一層波光,同時心底也湧出一種連她自己都難以捉摸的情感,宛如噬蟲一般漸漸滲入她的骨髓,帶著劇烈的危險性與強烈的誘惑,慢慢蠶食著她的靈魂……

這樣的感覺,讓她有些害怕,有些想逃。

她下意識地避開他的視線,往旁邊走了幾步,與他隔了些距離,這才開口說道:「謝謝你的好意,這次你能幫我,我非常感激,以後的事就不勞你費心了。」

卓烈陽邁著隨意而又讓人感到駭然的步伐,一步步走近她,在她的耳邊低聲說:「話別說得那麼篤定,或許我對你的用處還很大,為了以後你不後悔,你最好收起那種急著擺脫我的心態,知道嗎?」

季舒晴愕然地抬起頭來看著身邊的少年,他即使被陽光籠罩,身上那種黑暗森寒的氣息還是絲毫不減。季舒晴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慢慢漫延而上,她不由倒吸了一口氣。

她僵硬地站在原地,腦子裡一片混亂,心裡好像有很多話要說,但是她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她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也不知該如何回應他這番胸有成竹的話。

卓烈陽看著她恍惚的模樣,性感的唇微微彎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透著一股迷人的魅力。

他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帶著她慢慢走向比賽地點——體育場。

越臨近比賽場地,人流便越來越擁擠,同學們來來往往,臉上都帶著期待的表情,這次比賽不僅能欣賞到好的設計作品,更重要的是,還能看到無數性感的模特。

這對大家來說,都太具誘惑力了!

比賽場上的巨型T台雖然是臨時搭建的,但也設計得相當獨特,大方又時尚,看得出學校在這上面投入了不少精力和心血。

在同學們熱切的歡呼聲中,比賽倒計時終於來臨,當時針指向九點——

「咣!」

全場亮起絢爛的燈光,華美得如同煙花在夜幕下綻放,緊接著是十分有震撼力的開場音樂,眾人隨著音樂聲興奮地尖叫著。

賽場上熱鬧而喧嘩,後台里則忙得不可開交。

設計師們都在自己的模特身上忙活著,盡量讓自己的設計在模特身上毫無保留地展現到最完美的境界!

在後台里,最閑的莫過於剛剛進來的季舒晴與卓烈陽,兩人難得保持一致,並排站著一動也不動。

可是,僵持了幾分鐘後,季舒晴終於有些按捺不住了,她帶著強烈的彆扭,看了一眼身旁悠然地站著的卓烈陽,然後咬咬牙走到自己的柜子前,拿出第一套上場的服裝,再走回到卓烈陽的面前,將手中的衣服遞給他:「快把衣服穿上吧,馬上就要輪到你上場了。」

「你讓我穿?」卓烈陽淡淡地挑眉,不動聲色地說。

「不然呢?」季舒晴擰了擰眉頭,有點不耐煩地說,「難道你還想讓我幫你穿不成?」

「是的。」卓烈陽回答得理所當然。

「你想得美!」她當即拒絕他。

卓烈陽看著她眨了眨眼睛,然後「哦」了一聲,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季舒晴從鏡子里看著他氣定神閑的模樣,心裡的氣不打一處來,她很想衝過去罵他幾句,但看著其他模特們陸續上場,她再耽誤下去可就來不及了!

她只好努力壓下心中的不滿,憤憤地走過去拿起他手中的衣服,開始認真地給他穿起來,一邊穿心裡一邊腹誹著。

這個傢伙從來不會放過任何機會來折騰她,真是個實至名歸的惡魔!她這破腦袋到底是怎麼想的,居然想出這樣的設計作品,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雖然心裡一直憤憤不平,但她的動作相當溫柔,就好像對待珍寶一般。

看著她認真的模樣,卓烈陽的唇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得逞的微笑。

全部幫他穿好之後,季舒晴又圍著他繞了一圈,一絲不苟地打量了一番。心底不由得有些震撼,雖然這設計的靈感來自於他,可是,他怎麼可以把這衣服的特點詮釋得這麼完美呢,簡直就像是給他量身定做的一樣!

看出她眼中的讚賞,卓烈陽忍不住得意地問道:「是衣服好看還是我更帥?」

季舒晴白了他一眼,毫不客氣地說:「自然是衣服好看了!」

卓烈陽唇角的弧度又往上揚了揚,眸子里閃著一絲狡黠的光:「哦,我知道了,是穿在我身上的衣服帥。」

真是沒見過這麼自戀的人!

季舒晴抽了抽嘴角,不打算再跟他計較,只是隨手幫他將衣服整理了一下,然後又跟他說了幾句等下要在台上擺什麼樣的姿勢,才能完美地展現出這件服裝的特點。

見卓烈陽聽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她擰了擰眉,心裡不免有些擔憂起來。

但是在上台前的一刻,卓烈陽突然轉過身來對她說了一句:「放心吧,我會好好表現的。」話音落下的同時,他沖她微微一笑,那一瞬間,猶如曼陀羅花瞬間盛放。

看著他的笑顏,季舒晴久久都沒有回過神來,直到他已經轉身登台了,她還是沒有回過神來……更沒有注意到,在後台忙碌的人群中,始終有一雙眼睛緊緊地盯著她。

那個人便是沈冰。她的模特是一個混血兒,長相英俊,身材高挑完美,他身上穿著的正是沈冰設計的服裝,金色的衣服上繪有一條飛騰的雲龍,看上去就像一個古時候的帝王一般,有種君臨天下的霸氣。而這樣的一件衣服穿在一個混血兒的身上,又別有一番韻味。

幫模特整理好服裝後,沈冰冷冷地望了季舒晴的背影一眼,白皙的肌膚上彷彿鋪了一層冰霜,雙瞳中湧出不甘的妒火。

這丫頭哪裡比她強了?臉蛋有她精緻嗎?身材有她高挑嗎?至於才華——哼!這丫頭不過就是投機取巧從卓烈陽的身上獲得了靈感而已!要論綜合實力,比得過她嗎?從小到大,她可是不知得過多少大獎,成績也一直都在學校里名列前茅……

一個什麼都不如她的丫頭,為什麼就能得到卓烈陽的青睞!

她不甘心……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