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不是想逼你,我只是想讓你看清你自己的心

正文卷

天色越來越暗,季舒晴與席至言並肩走著,藉著路邊橙黃色的路燈燈光,季舒晴偷偷地睨著身邊的人,燈光斜斜地灑在他的俊臉上,一半明亮一半陰暗。

季舒晴知道他在為剛才的事情鬱悶,在快到家門口的時候,她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說道:「至言,我跟那個卓烈陽沒什麼的,剛剛被他抱著也只是個意外……」

席至言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目光幽深地注視著她,在昏暗的燈光下,他臉上的表情有些模糊不清:「舒兒,為什麼要跟我解釋呢?」

季舒晴愣了一下,說:「怕你誤會啊!」

「那你為什麼怕我誤會?」席至言接著問。

季舒晴眨了眨眼睛,或許是因為他認真的語氣,讓季舒晴渾身有種說不出的緊張,她怔怔地說:「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席至言幾乎有些咄咄逼人地追問著。

「我、我……」季舒晴被他逼問得整個人都慌了起來,她皺緊眉頭,情急之下,乾脆轉身就走,只留給他一句話,「我也不知道啦!」

席至言目光幽深而複雜地看著她負氣的背影,在原地逗留了片刻,他才邁開腳步追了上去,從她的身後將她緊緊擁住了。

俊臉埋在她散發著清香的發間,感受著她的氣息與味道,他的聲音低得似呢喃一般:「我不是想逼你,我只是想讓你看清你自己的心,我只是太害怕……害怕失去你。」

他不自信又略帶顫抖的聲音,讓季舒晴心中不由一驚!

這樣的至言,是她從小到大從未見過的,在她的記憶里,至言一直是自信而胸有成竹的,這樣露出軟弱一面的至言,讓她的心有些疼。

她抬起手來,輕輕拍撫著他的手,柔聲說道:「至言,你怎麼會失去我呢?從小到大,只要你不趕我,我都會黏在你身邊呀,你都不覺得我很煩嗎?」

席至言繼續低喃著:「我是害怕如果有一天你突然不黏我了,我的世界會不會一下子就空了……」

季舒晴嘀咕道:「至言,你可能根本不知道,我有多依賴你……」

席至言僵硬的身體終於放鬆了一些,但他依然緊緊地摟著她:「那你答應我,一輩子黏在我身邊好不好?」

季舒晴無奈地笑了笑:「一輩子都黏著你,那我不是永遠都長不大了,只能做你的跟屁蟲了?」

「那就一輩子都長不大好了,讓我寵你一輩子,養你一輩子!」席至言認真而又誠懇地回應,表情還隱隱有些期待,好像這真的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情。

季舒晴愣了一下:「至言,我怎麼覺得你比我爸媽還要疼我啊。」

「你現在才知道?」席至言摟著她,嘴角浮出淡淡的笑意,「不對你好點,怎麼能從小就把你從他們身邊拐來跟著我玩呀?」

「原來你只是想讓我陪你玩啊?」季舒晴的語氣似乎有些失落。

「小時候可能是因為特別喜歡跟你玩,喜歡看你笑看你鬧看你撒嬌……後來,後來我就發現,我好像一輩子都離不開你了。」

他的聲音那樣溫柔,從她的耳邊一直拂入她的心底,那樣好聽,那樣動人,讓人心生顫抖……

季舒晴突然掙脫出他的懷抱,轉過頭來認真地看著他說:「一輩子?你是說像兄妹那樣?還是像朋友那樣?或者是像戀……」

席至言的唇角染著笑意,他伸出一隻手來,像小時候一樣輕輕捏住她的耳垂,柔聲說:「一輩子最親密的那種。」

季舒晴心裡生出了一種惶恐,她小心翼翼地問:「至言,你真的想那樣嗎?你覺得我跟你……合適嗎?」

席至言溫柔地笑了笑:「我們都在一起十幾年了,還有誰比我們更合適呢?」

季舒晴急急地說:「兄妹、朋友、戀人那是不一樣的!」

「或許是有些不一樣。」席至言深情地說,「但是我就是想把你牢牢地拴在身邊,不想讓人把你搶走,尤其是今天那個小子。」

季舒晴無奈地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只是低低地說了一聲:「我跟他沒什麼的……」

「我相信你。」席至言加深了嘴角的笑意,目光越發的溫柔。

如果是以前,季舒晴肯定無比坦然地接受他溫柔而又寵溺的目光,但是此刻她卻覺得有些不自在起來,她猶豫了一下說:「那個,時間不早了,我先進屋去了……」

席至言點了點頭:「進去吧。」

季舒晴最後沖他笑了笑,然後轉身就往自家的屋門口小跑而去……

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席至言臉上的笑意與溫柔一點點褪去,隨即浮起的是一種憂鬱和擔心。

他相信她,但是他不相信那個人,那個人身上透出的那種凌厲與霸道的氣息,實在是太危險了!

從小到大,他都是一個對任何事都很淡然卻又非常有把握的一個人,而對她,他也是肆意地寵著她慣著她,因為他一直都從骨子裡覺得,這個喜歡黏著他的丫頭,是專屬他的……

可是現在,他卻從內心深處產生了一種危機感,可能會有人想把她從他的身邊奪走!

這種感覺,真的是讓人很不爽……

吃完飯,又跟爸媽就今天晚歸事件做了一番誠懇而又耐心的解釋後,季舒晴終於從爸媽的輪番追問中解脫出來。

回到自己的卧室,關上房門,她深深地舒了一口氣!

她依著房門站著,腦海里浮現出席至言的臉龐,溫柔得讓她不敢再想下去,她閉了閉眼,想揮去腦海中的畫面,但隨即又浮現出另一張清冷俊美到近乎邪氣的面孔。

耳邊也隨即響起他說的話:「不要強迫自己,不要讓一張畫紙蒙蔽了你的眼睛,你要放寬你的視野,對著一張紙,你永遠都想不出好的設計來!」

剛剛她只顧著生氣,沒有真正去理解這句話裡面的含義。

他說的其實是有些道理的……

可是,她討厭他,討厭他身上穿的黑色,討厭他身上散發出的黑色氣息,討厭他就像一個惡魔一樣闖入她的世界,把她的心情攪得亂七八糟,把她的思維攪得天翻地覆!

他就是一個惡魔!惡魔!

惡魔……

這兩個字突然像一道靈光在她的腦海里一閃——

沒錯,真正能夠與王者抗衡的,只有惡魔!

她的思路一通,就立刻跑到書桌前,拿出紙和筆,將腦海中閃現出的畫面迅速勾勒出來……

第二天早上。

「舒兒,你的眼睛怎麼這麼紅?昨晚沒睡好?」

席至言看著從屋裡抱著一堆稿紙走出來的季舒晴,不禁擰了擰眉頭。

季舒晴睜著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打量著眼前的人,晨光在他俊美的臉上灑下淡淡的光暈,就連皺眉頭的模樣也顯得別有一番韻味,煞是好看。

「至言,你長得真漂亮,就是有點太乾淨了!你不像魔,你就像一個仙……」她瞅著席至言,明明是對著他說話,但又像是自言自語,語氣中還隱隱透著一絲嘆息。

席至言聽著她的一番話,只覺得莫名其妙,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她的額頭,說道:「你這丫頭昨天到底是沒睡好,還是發燒了啊?」

季舒晴揮開他的手臂,一本正經地看著他說:「至言,我沒生病,我只是昨天熬夜畫出了設計稿而已,喏,給你看看。」

她像獻寶一樣將自己的作品興奮地遞到他的面前。

席至言接過她手中的稿紙,一張張仔細翻看起來,每一張稿紙上的設計都以黑色為主題,黑暗邪魅的風格,透著一種神秘而高深莫測的氣息,同時也散發著一種奪人魂魄的魄力!讓人的眼球不知不覺就被吸引了,就連心臟跳動的頻率也會隱隱受到它的影響……

席至言的眸中閃過一絲驚艷與不可思議,他抬起頭來看著季舒晴:「這是你設計的?」

「是啊。」因為熬了一個晚上,季舒晴忍不住打了個哈欠,一臉慵懶的倦意。

席至言倒吸了一口氣,不由得說:「舒兒,你一個小丫頭怎麼會設計出這種風格的作品?你的靈感來源於哪裡?」

來源於哪裡?

季舒晴的腦海里立刻浮現出那個一臉清冷而又我行我素的少年……

她搖了搖腦袋,如果要說靈感來自於那個像惡魔一樣的少年,絕對是一件她自己都不願意去承認的事情。

「就是昨天晚上突然來的靈感,怎麼樣?還不錯吧?」季舒晴笑眯眯地說,一臉等著被他誇獎的模樣。

席至言搖了搖頭。

她臉上立刻浮現出一抹擔憂:「有什麼問題嗎?哪裡不好嗎?」

「不是還不錯……」席至言露出了一個迷人的微笑,看著她時,眼睛裡閃著細碎溫暖的光芒,「而是太棒了!只要模特演繹得好,你的作品一定能在T台上大放光彩。」

「真的嗎?」季舒晴綻開一個興奮的笑容,「那接下來就要看你這個模特的發揮咯!」

「我一定全力以赴!」

「可是……」季舒晴有些猶豫地說,「我總覺得你的氣質太乾淨了……」

「那就看我如何表現出黑暗的一面吧。」席至言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

「你還有黑暗的一面是我不知道的?」季舒晴訝異地睜大了眼睛。

「你不知道的東西多著呢。」席至言伸出手揉了揉她的發,嘴角揚起自信的弧度,「舒兒,放心吧,我一定會將你辛苦設計出來的作品發揮到最完美的。」

「至言,我當然相信你!」

「舒兒真乖。」

兩人說笑了一會兒後,席至言便騎上自行車,載著季舒晴趕往學校。

因為昨天晚上睡得實在太少了,季舒晴坐在他的身後,打了個哈欠,不知不覺靠著他的背就睡著了。

舒適的清風,溫柔的晨光,自行車上白衣翩翩的少年,依著少年的背沉睡的恬靜少女,這樣唯美的一幕,不知羨煞了多少同學……

直到自行車突然剎車,季舒晴才恍恍惚惚地醒了過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坐在自行車上睡著了,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嘴角,還好沒有流口水,要不然她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席至言回過頭來看著她微微一笑:「舒兒,到學校了,你現在要趕著去交設計作品了吧?」

季舒晴跳下自行車,抱著手中的稿紙朝他笑了笑:「我馬上就去。」

「嗯。」席至言點點頭,看著她仍然帶著倦意的臉龐,鼓勵她說,「舒兒,你的心血一定會換來好的回報的。」

「嗯!」季舒晴微笑著應了他一聲,然後飛快地轉身跑走了。

看著她歡快的背影,席至言嘴角的笑意有些恍惚:舒兒,你的設計靈感,是來自那個男生嗎……

季舒晴的參賽作品一上展示窗,立刻吸引了大批的同學前來觀望,驚艷的目光,震撼的尖叫聲,人群里的氣氛瞬間高漲了起來。

「哇,這幅黑暗系的設計作品也太帥了吧!是我的菜耶!真想看看到時候穿上這件黑色大衣的男生,一定酷到爆了吧……」

「看到這件作品,我就想到了惡魔,冰冷又邪氣的惡魔,太讓人心動了!」

「你們不覺得這太黑暗了點嗎,我還是覺得沈冰的王者之風比較大氣正派……」

「惡魔跟王者就是死對頭,也只有惡魔才能跟王者抗衡!你們說這次惡魔跟王者誰會贏啊……」

「當然是惡魔啊!你以為這是電視劇啊,只有正派才會是最終的贏家啊!惡魔的魅力才是最強大的……」

聽著眾人的評價和議論,站在一旁角落裡的沈冰全身都僵硬了起來,漂亮的臉蛋越來越陰沉,眸底的怒意越來越強烈。

原本以為自己這幅作品一定是最優秀的,其他的作品連跟她相比的資格都沒有,卻完全沒有想到半路上會殺出一匹黑馬來!

而且,這幅作品的設計靈感是那麼熟悉!好像正是被她忽略的一些東西……

她的靈感來自於卓烈陽身上霸道還有目空一切的特質,可是,為什麼她覺得這種黑暗系的風格更適合他呢?

錯覺,一定是她的錯覺!

差不多的時刻,檔案室門外。

卓烈陽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口,Anas在他的腿邊繞來繞去,他看著管理員冷冷地說了一聲:「把門打開。」

檔案室的管理員是一位在學校里資歷頗深的中年男人,他自然認得眼前這位不好惹的人物,他走過來小心翼翼地說道:「卓、卓少,這可是檔案室……」

「你以為我沒長眼睛,還是我不認得字?」卓烈陽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卻氣勢逼人。

中年男人只覺得脊梁骨湧起一陣寒意,他壓抑住內心的緊張,繼續小心謹慎地說:「裡面放的是一些參賽作品和重要文檔,不能隨便進入的。」

「不能隨便進入,那隻能踹門進入了?」卓烈陽挑了挑眉,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卻格外讓人膽戰心驚。

「啊?不是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馬上開,馬上開!」管理員知道再耗著也無用,只好掏出鑰匙來,準備開門,就算被領導痛罵譴責,也總比惹惱了眼前這位強啊!

檔案室的門打開後,管理員又戰戰兢兢地問道:「不知道卓少你……想找什麼呢?」

「這一屆服裝設計比賽的參賽作品。」卓烈陽終於以正常交談的方式回了他一句。

「哦哦!今年所有的參賽作品都在第三排的架子上,不知道卓少怎麼會對今年的參賽作品感興趣呢?」管理員問得相當委婉,他其實更著急的是,這位小祖宗可別跟這些參賽作品過不去啊……

「我看看就行了,這兒沒你的事了。」

管理員鬆了一口氣,急忙退到一邊,卓烈陽毫不客氣地走了進去,在眾多文檔與設計作品中,他很快就找到了署名為「季舒晴」的作品檔案袋。那些貼在展示窗的都是複印件,而原件都保存在檔案室里。

每個人的參賽作品都是一個主題,然後設計出一套系列作品,因為每年都會有一次比賽,所以很多參賽者基本上都會在比賽開始前一個月就開始準備,當然,除季舒晴之外。

他從檔案袋裡翻出一張張稿紙,看著她的一張張作品,卓烈陽不知不覺就揚起了唇角。

這個蠢女人,總算把他的話聽進去了!

而且,不僅聽進去了,效果似乎還不錯,居然設計出了這麼別出心裁的作品,而且在一個晚上就把這些作品完成了,真是讓人不可思議……

他此刻的心情,真是無比的舒暢。

走出檔案室時,卓烈陽的嘴角還留有一抹淺淺的弧度,走路的姿勢似乎還有一點……歡快?

管理員愣愣地看著這個從自己眼前經過的人,眼睛一眨不眨,他有一種非常強烈的困惑,這個人……真的是那個平時冷傲而且我行我素的卓烈陽嗎?

下午最後一節課結束後,季舒晴迅速收拾好桌上的課本,就往教室門外跑,因為今天至言比她少一節課,他早早就在教學樓下等著她了。

「那個……」

卓烈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正準備跟她說幾句話時,她卻已經捧著書本從他身邊走過去了,根本沒有側頭看他一眼。

那一刻,第一次被人當成空氣的卓烈陽,臉色頓時一僵,漆黑的眸子里瞬間湧出一層比夜色還森寒的霧氣。胸口像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住了,有些悶痛的感覺。

他身後的沈冰站了起來,溫柔地說:「烈陽,今天晚上我們……」

但卓烈陽似乎沒有聽見她說話,只是擰了擰俊眉,在原地沉默了片刻後,他倏地轉身,大步向教室門口的方向走去。

「烈陽,等等我!」

沈冰今天做了精心安排,可是他卻連話都沒有聽她說完,她只好不依不饒地跟了上去。

季舒晴剛出教學樓,便在夕陽中看見了席至言的身影,他乾淨的白襯衫上染上了一層橙黃色的光暈,整個人看上去優雅中帶著幾分飄逸,高貴中又透出一種極致的溫柔,薄薄的唇角始終保持著一絲淡淡的微笑,如三月里的春風迎面拂來,能吹去他人心裡所有的冰冷與陰霾。

這一直是季舒晴百看不厭的一幕。

她微笑著小跑到他的面前,眨著一雙清澈的眼睛說:「能讓一位如此優秀的男生在這裡等我下課,真是一件非常自豪的事情啊。」

「舒兒今天的心情看來不錯呀。」席至言唇角微揚,眼睛裡湧現出一抹愉悅的光芒。

「那是當然!」季舒晴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好心情。

「今天學校里新出了一位設計名人啊,大家都被你的設計震撼了。」才僅僅一天的時間,季舒晴那與眾不同的作品便在學校里傳得沸沸揚揚,神乎其神的。

「所以昨晚熬夜是非常有價值的哦!」季舒晴自然也知道自己的作品在學校里產生了不小的影響,畢竟是小女生,受到這麼多人的讚賞,她心裡自然是有些竊喜跟得意的。

「以後別熬夜了,你看你這黑乎乎的眼圈,都快要成國寶了。」席至言伸出手指揉了揉她的下眼皮。

正當他做出這個再自然不過的動作時,卓烈陽剛好從教學樓里走了出來,看到這一幕,他渾身立即迸發出一種冰冷黑暗的氣息,那一瞬間,彷彿整個世界都陷入了陰森的地獄。

他散發出的不悅太過強烈,導致正面對面說話的季舒晴與席至言紛紛轉過頭來。

席至言看著他,原本溫柔的瞳孔像是深藍色的湖泊一般,寧靜卻又幽深得不可捉摸。

季舒晴的目光里閃過一抹複雜的光芒。

這一天里,卓烈陽在她面前出現的次數並不少,但她都會本能地避開他,她害怕接近他,她下意識地拉了拉席至言的手臂,小聲地說:「至言,我們趕緊走吧。」

席至言從卓烈陽身上收回視線,溫柔地看著她笑了笑:「好。」

話音一落,他便轉身準備去騎他的自行車,季舒晴也跟著準備坐上去。

「等一下!」

這一次,卓烈陽沒有像之前幾次一樣,讓她就在自己的眼前走掉。

這下,席至言與季舒晴不得不再次回過頭來。

「有什麼事?」季舒晴的語氣有點僵硬,眼神里也露出略微的困惑和不耐煩。

卓烈陽邁步走到她面前,盯著她緩緩說道:「你的參賽作品很優秀。」

「謝謝誇獎,如果喜歡,卓同學可以在比賽官網上幫我投一票。」她的話客氣中又透著濃濃的疏離感。

雖然很不喜歡她這個樣子,但卓烈陽還是說了一聲:「我會的。」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那我就先回家了,再見。」後面的兩個字,她幾乎是迫不及待地說出口的。

「至言,我們走吧。」

席至言還沒有騎上自行車,她就已經先一步坐到了自行車的後座上,待席至言騎上自行車後,她又立刻抓著他的衣角,席至言習慣性地叮囑她一聲:「小心點,坐穩了。」

小小的自行車載著兩人揚長而去,在夕陽中越來越模糊,直到消失不見……

一陣微風輕輕拂過,帶來一股莫名的涼意。

卓烈陽僵硬地站在原地,黑色的襯衫在風中隨風飄動,如墨玉般的黑色短髮在夕陽中染上了一層寂寥的光澤,黝黑的眸子深邃得好像隱藏了一個神秘的世界。

夕陽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透出一種孤寂與絕塵。

沈冰從教學樓里輕步走出,來到他的身邊,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但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她不禁出聲問道:「烈陽,你在看什麼?」

卓烈陽轉過頭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有事嗎?」

他的淡漠與疏離讓沈冰愣了一下,她露出一絲羞赧的笑,還是忍不住說:「是這樣的,我聽朋友說景華街開了一家不錯的法國餐廳,我在那裡訂了位子,不知道你今天晚上有沒有空賞臉跟我一起共享晚餐呢?」

聽著她委婉又大方的邀請,卓烈陽突然想起第一次請季舒晴吃飯時的情景,當時他的態度,跟此刻的沈冰相比,差異還真是不小。

或許,有些東西他也必須學一下了。

「吃飯可以,不過要換個餐廳。」

景華街那家有名的餐廳,可不就是他上次跟季舒晴去過的那一家。

雖然他提了要求,但他能開口答應,已經讓沈冰喜出望外了,她立刻說道:「我還知道另外一家法國餐廳也不錯,我們可以去另外一家。」

高檔的法國餐廳。

悠揚的音樂聲,浪漫的熏衣草沿著落地窗絢爛地綻放,整間餐廳里似乎都散發著一陣幽幽的花香。

卓烈陽與沈冰坐在一個靠窗的位置上,除了可以感受餐廳內浪漫舒適的氛圍,還可以以居高臨下的姿態俯瞰這座城市的全景。

此刻,整座城市都被夕陽暈染上了一層橙黃色的光澤,有點朦朧,有點夢幻。

再晚一點,等整座城市都華燈初上的時候,從窗口的位置望下去,一片密集的燈光仿如星海一般絢爛。

在法國餐廳里,最不缺的總是戀人間需要的浪漫。

沈冰優雅地切著餐盤中的牛排,一邊偷偷地睨著對面清冷中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男生,胸口就像有隻小鹿在亂撞一般,她抑制著心底的興奮與緊張,羞赧地抿唇微笑。

她跟卓烈陽其實很早之前就認識了,但卓烈陽一直都喜歡一個人獨來獨往,我行我素,根本不喜歡與人接觸,能跟他說上幾句話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可是,就在前幾天,他突然跑過來問她是不是服裝設計系的,上了哪些課,不僅問得詳細,最後居然還提出要跟她一起去上課!

雖然她本來就長得美,又很有才華,追她的人從來不缺,但是被卓烈陽主動接近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她鼓了鼓勇氣,將自己切好的牛排小心翼翼地放到他的碗里,然後略帶羞怯地說道:「我覺得這種味道的牛排不錯,你嘗嘗看。」

卓烈陽看了一眼她放在自己盤子里的牛排,卻沒有動刀叉,抬起頭來望著她,俊臉上依然看不出喜怒,直截了當地問道:「你喜歡我?」

沈冰萬萬沒有料到他會問得這麼直白,漂亮的臉上瞬間染上了緋紅的色澤,她低垂下頭去,用極低的聲音回道:「是、是呀……」

可是,她垂著頭等了半天,對方都沒有反應,她又忍不住抬起頭來,看著對面的男生。

他已經拿起刀叉切著自己面前的牛排,而她剛剛切給他的牛排,他放在一邊根本沒有去動。

沈冰的心頓時有些著急與緊張起來,她想跟他說點什麼,但又不知道怎麼開口,他怎麼可以這麼淡定地切著牛排呢?難道他忘記了剛剛問自己的話了嗎?

就在她心裡百般焦急的時候,卓烈陽切著牛排,頭也未抬地開口說:「可是,我喜歡的不是你。」

沈冰全身一僵,通紅的臉頰瞬間變得蒼白,緊接著又有些發青,她努力壓下心中複雜而又澎湃的情緒,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地笑了笑說:「沒關係,我會讓你喜歡上我的!」

卓烈陽將切好的牛排送入自己的嘴中,不疾不徐地嚼著,吃完牛排後,他又優雅地端起一杯紅酒喝了一口,才緩緩說道:「那好,就看誰快些吧。」

沈冰不解地皺起了眉頭,下意識地反問:「什麼意思?」

「我們有相似的願望。」卓烈陽唇角微揚,那樣的笑容卻給人一種說不出的邪魅感。

沈冰愣了一下,沉吟了片刻後,馬上就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她的臉色再次煞白了起來:「你有喜歡的人了?她是誰?」

卓烈陽卻沒有出聲回答她。

沈冰心裡不由翻湧著不甘的情緒。她從來都以為卓烈陽是一個鐵石心腸的少年,她可以接受他不喜歡任何人,卻不能接受他喜歡別人,而不是各方面都優秀至極的她!

她暗暗地攥緊手中的刀叉,臉上盡量保持大方的微笑,然後看著卓烈陽說:「既然你說咱們有相似的目標,那我一定會好好努力,不會讓你失望的!」

從法國餐廳出來後,卓烈陽開車送沈冰回家,坐在副駕駛座上的沈冰微微側過頭去,看著他如雕刻般完美的側臉,不禁露出了痴迷的神色,但他始終都沒有反應,好像完全沒有感覺到她在看自己,或者說他完全忽視了她的存在。

看了好一會,沈冰才回過神來,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開口打破了沉默和尷尬:「那個……我能不能請你幫忙?」

「不好意思,我沒興趣。」卓烈陽一開口,氛圍更尷尬了。

沈冰壓下心中的窘迫感,更加緊張與小心地問道:「你都不問問我讓你幫的是什麼忙嗎?」

「什麼忙都一樣。」卓烈陽的回答簡潔淡漠,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沈冰還是心有不甘地說:「你知道我這次參賽設計的作品靈感來自於你嗎?過些天就要開始正式在T台表演了,我覺得沒有人能比你更適合當我的模特……」

參賽作品?模特?

卓烈陽的腦海里回想起今天在檔案室里看到的那些設計,他的目光閃了閃,心裡似乎有了一個不錯的主意。

半晌,他才回了沈冰一句:「但我覺得你的作品並不太適合我。」

話音落下的同時,他突然踩住剎車,車子在路邊停了下來,他轉頭對著一臉茫然的沈冰說:「這裡是公交站台,這個點應該還有到你家的車。」

沈冰的臉色瞬間徹底煞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