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驚魂之夢

正文卷

不多的飯食,不消一刻鐘用完便散了。

明日一早就要返程,蕭珣未再對北笙多說什麼,各自回房安歇。

鹿竹已經將行囊收拾好,備好了路上要用的吃食乾糧。

晏清喂馬,車夫修檢馬車,一切都為明天的長途跋涉做準備。

常林這回嚴密把守,安排人輪班盯守客棧,萬一再讓二姑娘在太子爺的眼皮下跑掉,他們這些做護衛的要掉腦袋了。

北笙早早就歇了,出京以來都好睡,這一夜卻做了個噩夢。

夢見監牢暗室,只有一盞昏黃的油燈映在自己蒼白的臉上,泛起暗黃的光。

牢門外黑壓壓站著一片給人,其餘人的面目模糊不清,北笙認不出他們是誰。

而站在最前面的人她卻一眼就認了出來,一身紅衣的徐南音,還有身著一襲泛著寒光鎧甲的趙疏。

周遭還有其他女子此起彼伏、嘈雜的哭聲。

「把門打開!」

徐南音抬了抬下巴,紅得如血的雙唇向一旁的獄卒下了命令。

她已經是皇后了,貴足臨賤地,竟然也願意踏進骯髒發臭的牢獄。

門鎖鐵鏈噹啷作響,刺耳的聲音讓徐南音皺眉,徐北笙膽寒的往裡縮了縮。

意識里很清楚這是夢境,卻無論如何也清醒不過來。

徐南音蓮步輕移邁了進來,居高臨下垂眸看著縮在地上的徐北笙。

隆冬季節,她的身上連一件厚實點的外套都沒有,還是當日從長公主宮中拖出來時穿的白色中衣,只是多了一件灰色的「囚」字馬甲。

徐南音紅唇上翹,柔聲說:「新帝仁慈,你們這些參與了太子妃遴選的貴女都要為太子殿下殉葬。」

「活著的時候沒有當上太子妃,死了以後到了地宮,你們可以繼續爭嘛,哈哈哈……」

隔壁牢室的貴女們聽到此言,哀嚎聲一片。

徐北笙站了起來,狠盯著徐南音,蒼白的臉在暗影里如同突然出現的鬼魅。

徐南音徐北笙,長著一張如同一個模子復刻的相同臉,只是此刻,一個嬌艷如花,一個蒼白如屍。

「我原本是不用參加太子妃遴選的,是你!是你為了扶持樂平王謀反,攛掇趙疏娶了范陽公主蕭竗,破壞了我和趙疏的婚約,不得已父親才讓我參加太子妃遴選的!」

徐北笙嘶聲力竭的大喝,如同市井潑婦。

「你在口出什麼妄言!」徐南音不懼北笙的靠近,畫著濃妝的臉上沒有一絲感情,「新帝登基,乃是先帝旨意,太子蕭珣無德,還敢站在宮門阻攔新帝,新帝顧念手足之情好言勸說,太子不領情也就罷了,還敢劍指新帝,這才被忠貞之臣斬於劍下!」

「爾等若有不服,就到地下問問太子,是不是他無理在先!」

北笙苦笑,「成王敗寇,如今樂平王登基,輿論自然都是向著樂平王的,由著你說罷了。」

「但你破壞我的婚姻,逼我參加太子妃遴選,從那時就謀劃好了讓我死!你就這麼恨我嗎?」

徐南音笑著回頭,看了一眼站在牢門外的趙疏,「什麼叫本宮破壞了你們的婚姻?趙小侯爺就在那裡,你親口問問,他喜歡過你嗎?」

「若妹妹真的和趙小侯爺兩情相悅,我焉能破壞?我只不過是看趙小侯爺追求公主追得辛苦,幫了他一把而已。」

徐北笙通紅的眼睛看向牢門外的趙疏,他就站在哪裡,臉上沒有任何錶情,就那麼定定地站著。

她愛慘了他啊,她當他是自己在京城唯一的靠山。

他帶她騎馬射獵,帶著她參加世家大族子弟姑娘們的聚會,甚至帶著她進聚仙樓喝酒狎妓……

他怎麼會不喜歡她呢?

趙疏垂眸,「徐二姑娘誤會我了,我從未對你有男女之情,只當你是個好玩伴。」

北笙腦袋裡轟轟作響,只當她是個好玩伴?

「趙疏!」北笙大喊了一聲,淚盈於睫,「你們為什麼要這麼愚弄我!」

南音抬手輕輕拭去北笙眼角的淚,這是一張極美的臉,尤其是哭的時候,楚楚可憐的模樣能令任何一個男人心動。

南音從來不會哭,她的臉上從來不會有梨花帶雨的表情,就如北笙的臉上從來不會出現狠厲毒辣的表情一樣。

「我們什麼時候愚弄你了?你我同胞而生,襁褓中失散,一切皆是命數。命數天定,你就不該逆天而行跑到京城來。駱娘子死時,你十八歲,又不是幾歲的孩童,怎麼不能活呢?」

「偏偏跑到京城想要依靠父母,即使有父母照應,你也沒有能力適應京城的風雲詭譎,怎麼不落到此地步呢?」

南音苦澀一笑,起身將自己的柔軟暖和的絨氅解下來,輕輕披在了北笙的肩頭,「北笙,世事弄人,就當這輩子是你白來這世上一遭,不要怨旁人。」

佩環叮噹作響,南音走後留下一絲若有若無的蘭草香味兒,與監牢里的腐臭氣味兒格格不入。

北笙向牢門走去,聲嘶力竭的質問:「趙疏!我的津淮呢?我把我的津淮交給你,他犯了什麼錯,你要殺了他?」

幽暗中的人影終於動了動,「兵荒馬亂,我的馬無意踩到了他。」

趙疏的臉是那麼的平靜,但落在北笙的眼中卻是那般的猙獰可怖,驚恐之餘,她費盡渾身之力大喊一聲:「不——!」

人猛然驚醒,豁然從床上翻坐而起,只覺渾身濕淋淋的,一摸額頭後背竟然冷汗密布。

夢中清晰詭譎的畫面依舊徘徊在腦海之中,餘悸久久不散。

北笙驚慌的起身下床,喝了半壺冷茶才和緩了些許。

她點燃了燭台,牆角的銅漏顯示卯時一刻。

走到窗前推開了窗扉,初秋的涼風一下迎面吹進來,北笙微微閉了閉眼。

外頭的天蒙蒙亮,樓下院落里的紅燈籠卻還亮晃晃的掛在檐下。

常林還有蕭珣帶來人已經開始喂馬備鞍,忙忙碌碌,為啟程回京做最後的準備,卻沒有發出一點嘈雜之聲。

北笙害怕了,這個夢又將前世所經歷演了一遍,她不敢揣度自己再次入宮後會是何種命數。

唯一知道的是,自己只有豁出所有,也許才有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