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未來有很多險阻,我們不要分開

第三幕 婚紗

手臂非常酸痛,因為昨晚一直保持著同一個姿勢。

涼夏迷迷糊糊地醒來,才發現許青彥已經起床了。

廚房傳來「滋滋」的聲音,還有煎蛋的香味。涼夏爬起來,穿著拖鞋緩緩往廚房走去。看著涼夏出現在廚房門口,忙碌的許青彥二話不說,熄了火走過來將涼夏抱在懷裡。

他說:「對不起,涼夏,讓你擔心了。」

涼夏沉重的情緒終於得到釋放,她回應了這個擁抱,當成是對許青彥的回答。

「你先去洗漱,一會兒吃飯的時候我把這兩個月發生的事情告訴你。」許青彥揉了揉涼夏的頭髮,怕她擔心,於是這樣說。

涼夏點了點頭,先轉身去洗手間洗漱。

許青彥將煎蛋裝盤,倒好牛奶,把早餐端到了餐桌上。

早餐桌上,兩個人都有點食不知味。

許青彥也知道涼夏在想什麼,他喝了一杯牛奶就再也吃不下去了,艱難地開口:「涼夏,我沒有成功。」

「我已經猜到了。」涼夏平靜地回應,一口一口吃著煎蛋。

許青彥抬起頭,語速有些急:「但我還會嘗試的,直到我媽同意我們在一起。」

「如果你媽不同意呢?永遠都不同意。」涼夏問。

許青彥抓住涼夏放在桌上的手,篤定地說:「如果我媽不同意,我就帶著你離開南市!我們自己組建一個家庭。」

涼夏微微一怔,沒料到許青彥會說出這樣的答案,她說:「可那是你媽媽啊。」

許青彥收回手,認真地說:「涼夏,若你是一個不好的女生,我媽反對,我自然會聽她的。可你這麼好,我也真的愛你,她卻不能支持我,這讓我真的很難過。涼夏,你別擔心,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我也不會丟下我父母不管的,現在他們身體健康,又不缺錢,根本就不需要我做什麼,所以,對我而言,現在最重要的是你,你已經把你整個人都交給我了,我要對你負責到底。」

有的人或許不知道為什麼會認定自己的伴侶,有可能只是一瞬間的想法。就像現在,僅僅是那一瞬,涼夏就明白了,就是眼前這個男人沒錯了,就是他,她跟定他了!哪怕未來會遇到很多困難,她也要陪著他一起面對!

「傻瓜……」涼夏的身體微微前傾,手掌覆蓋上許青彥有些憔悴的臉,溫柔地說,「吃完早餐先不要去上班了,在家裡好好休息,你看你,臉色這麼不好,萬一哪天累倒了,誰來照顧我啊。」

許青彥默默地握著涼夏的手,在唇邊吻了吻。

談戀愛被父母反對,其實在生活里算不上什麼新鮮的事情,但是自己身臨其境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會這樣麻煩。

許青彥沒有回來的那段時間,是被母親關在屋子裡,沒收了手機,宛如一個被管束的小孩。許青彥昏昏沉沉地過了一段時間,被母親以死相逼去見林裊。

沒有辦法,許青彥只能先應下來。然後,在見完林裊之後,許青彥趁跟蹤自己的人不備,悄悄地回到了和涼夏的家裡。

這會兒,涼夏去上班了,許青彥才敢打開手機。

剛一打開手機,數十條消息就彈了出來,最新的一條是許母發的,她要帶林裊來這裡。

許青彥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著母親和林裊過來。

果然,不過二十分鐘,她們就來敲門了。

許青彥走過去將門打開,自顧自地坐回到沙發上。

「那個女人呢?在哪裡?」剛一進門,許母就劈頭蓋臉地問許青彥。

許青彥揉著太陽穴,有隱隱的不耐煩:「媽,她叫涼夏,你別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地叫。」

「那……林涼夏在哪裡?」許母站在許青彥面前,居高臨下地問。

許青彥說:「涼夏上課去了。」

「上課去了?不是故意躲著我?」許母不信。

「她為什麼要躲著你?」

「呵呵,因為她做了虧心事!騙了我的兒子!」許母給涼夏扣上莫須有的罪名。

「媽,你說什麼呢?人家做啥虧心事,怎麼騙你兒子了?你兒子不是在你面前嗎?」

許母恨鐵不成鋼地戳了戳許青彥的額頭,說:「你呀你呀!你被她那迷魂湯給灌糊塗了!」

「行了。」許青彥揮手掃開母親的手,又看了一眼林裊,「你把林裊帶過來幹什麼?」

許母把林裊拉過來,說:「當然是讓你給她賠罪了,昨天那麼晚你把人家送到酒店就走啦?啊?你是個男人嗎?」

「怎麼?做得不對?難道媽媽你希望看到的是我跟林裊生米煮成熟飯?」許青彥知道母親心裡想的是什麼,毫不客氣地揭穿。

許母被噎住,左右看看,還沒想好要說什麼。

許青彥站起來,下逐客令:「沒什麼事你們就先回去吧,我一會兒還要休息呢。」

「我不回去!」許母一把抓住兒子的胳膊,說,「要回去你得跟我們一起回去,阿彥,我不能讓你跟林涼夏這種卑微的女人在一起。」

「媽!」許青彥一把揮開母親的手,怒火終於爆發了,「什麼卑微的女人!涼夏是你兒子最愛的女人啊!她也有自己的父母疼,你這麼說她好嗎?涼夏靠著自己的能力剛畢業就成為大學老師,她還給雜誌社兼職寫稿,每個月的稿費收入就要趕上你兒子的工資了!我們在一起互相體諒互相陪伴,經歷過那麼多風風雨雨,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比她更適合你兒子了!我都已經二十六了,你能不能不要對我的私事插手?你是我媽媽!我不想討厭你!」

「你……」許青彥這樣一番話把許母嚇著了,兒子長這麼大還從沒對她發過火。

林裊似乎也看出來了,忙摟住許母的肩膀,說:「阿姨,阿姨,好了,阿彥說得也沒錯,咱們有什麼事情可以坐下來慢慢商量,對不對?來,阿姨,來坐下。」

許母被林裊按著坐下,林裊又轉頭勸說許青彥:「阿彥,不要這樣跟你媽媽說話。」

「這裡沒你什麼事。」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了,許青彥也不願意就此打住,「媽,我在這裡跟你表個態,我絕對不會放棄涼夏。無論你怎麼逼我,我也不會。但是如果你非要將我們兩個拆散,那麼你兒子只能化成一堆骨灰來陪伴你下半輩子了。」

許母身體一震,渾身發抖地看著許青彥。

許青彥將鑰匙和錢包帶在身上,說:「涼夏真的是個好姑娘,你不要沒跟她接觸過就給她下一個奇怪的定義。如果你們喜歡這裡,就多坐會兒吧,我昨晚沒睡好,出去開房睡覺了。」

說完,許青彥就出去了,行動異常果斷。

許母的腦海里全是許青彥剛剛說的話,她只是想讓許青彥的未來好過一些,所以想給他找一個更合適的人,她有什麼錯?

「阿姨。」林裊輕輕拍著許母的後背,幫她順著氣。

林涼夏,林涼夏,這個女人,到底是用什麼方法勾住了許青彥的心?

可是,許母明白,有些答案,還是需要自己去探索。

從兒子家離開後,許母獨自一人去了涼夏任教的學校,她打聽到了涼夏上課的教室,便去旁聽。

所謂旁聽,不過是在窗外看了兩眼,涼夏在講課,教室里的學生都在很認真地聽課,沒有玩手機的人。

在大學里,這樣的現象簡直罕見。

她到底有著什麼魔力?不過是一個沒有什麼特別的尋常女子而已。

注意到許母在教室外面,涼夏不動聲色地對大家說:「老師給你們播一部影片看看吧,這周要交一篇影評上來。」說完,她打開了電腦里的一部電影,然後走出了教室,「阿姨。」

許母擺擺手,說:「你上課吧,沒事。」

「你都到這裡來了,肯定是有事的,沒關係,我給他們安排了作業。」涼夏說。

「那……」許母看了看四周的環境,「我們找一個安靜的地方說說話?」涼夏便回教室跟同學們講了一下,一會兒要是下課了就正常下課,不用等她。然後,她帶著許母來到了教學樓後的一處石桌旁。

坐下後,許母有些糾結,說:「其實,我還是不太喜歡你,覺得你不適合我兒子。」

涼夏笑笑:「阿姨不會是特意來跟我說這個吧。」

許母嘆了一口氣:「我找過阿彥了,阿彥的態度很堅決,好像我再反對,他就要死在我面前一樣。」

「阿姨,您不覺得您的做法有一點小小的錯誤嗎?」涼夏微微地皺著眉。許母沒有反駁她的話,而是看向她,讓她繼續說下去。

涼夏垂眸:「您所謂的適合阿彥,不過是覺得林裊嫁給他,會對他的事業有所幫助,所以未來也會更好。可是,阿姨,阿彥是要找愛人,是要找一個能陪他相濡以沫、相伴一生的人,事業失敗了可以重新開始,然而生活不能。阿彥不願輕易放棄我,我自然也不會輕易放棄他,我們在一起這麼久,很清楚彼此生活在一起是一種很舒服的狀態,阿彥決定出來自己打拚,目的就是不想在您二老的保護下長大,所以,你們又怎麼能拿婚姻一事綁住他呢?」

許母沒有說話,她可以任性,但她到底還是不敢拿自己兒子的性命做賭注。

「阿姨,您也是嫁到許家的,我想,有些事情,您甚至比阿彥更能懂我。」涼夏慢慢抬起頭,注視著許母的眼睛。許母的神色複雜,喉中話語凝結在一起,堵得她心慌。

「另外,我會和阿彥一起努力,得到您的認同,我們一定會努力的。但如果努力後還是沒有結果,我們也不會分開。」涼夏心意已決,她從未這般勇敢過。

「哪怕,我不認這個兒子,從此與他斷絕一切關係?」許母紅著眼睛問道。

涼夏沉默片刻,說:「與您斷絕一切關係,對阿彥來說是痛苦和折磨,就算他同意了,我也不會同意。但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也會站在他身邊,陪他走過餘生歲月。」

「哼,說得比唱得好聽。」許母似乎覺得這隻是小孩子一時興起說的話,他們沒有經歷過貧困疾病,談什麼白頭到老?

許母站起來,說:「你們終歸太年輕了。」

說罷,她搖了搖頭,離開了學校。

涼夏注視著她走遠。

涼夏當然也知道,未來有無數種可能,他們未必每一次都會像現在這樣齊心協力。但是,現在能,不就夠了嗎?想那麼長遠,多累啊……

但是,那一次與許母見面後,許青彥告訴涼夏,母親的態度變好了,沒有再強制反對他們在一起。

許青彥還說,以後他們混得好壞與否,許母都不會關心。兩個人最後結果如何,她都不會在意。

如此,他們二人的愛情保衛戰似乎是勝利了一大半,但並沒有勝利的喜悅感。

「不過,這樣的結果對我們來說是好的,總算了卻了一樁心事。」涼夏安慰許青彥。

然而,許青彥搖搖頭,說道:「還不算了卻。涼夏,我爸媽想找個時間見見你爸媽。」

本來高興的涼夏頓時撫著額,心裡犯難:「你都還沒有見過,你爸媽就想……」

「我攔不住。」許青彥抱住涼夏,撒嬌道,「好不好嘛,有我們倆在,局面不會失控的。」

涼夏嗔怪地打了一下許青彥的胸口,說:「那我回去說吧。」

「你最好了。」許青彥在涼夏的唇上啄了一口。

不過,兩家見面這件事情,還真是不好說。

涼夏趁周末回了一趟雲城,把這件事情告訴了爸媽。他們兩個都露出震驚的表情:「見家長?」

明明未來女婿還沒打照面呢,怎麼就到了雙方父母見面這一步了?

「對方提出來的。」涼夏看著自己的爸媽,內心也很絕望。

涼夏爸媽互相看了一眼,又問:「時間、地點?」

「下周六晚上七點,就在雲城……咱們找地方吧,阿彥爸媽說要來拜訪你們倆。」涼夏摳著自己的手指,忐忑地看著對面二老。

對方親自登門拜訪,看來,這一次真是一場硬仗啊!

雙方父母見面的那一天,涼夏媽媽讓九秋媽媽給自己打扮了一番。

九秋媽媽特意把涼夏媽媽打扮得妖而不艷、氣場十足。九秋媽媽對她說:「聽涼夏說,對方的母親似乎從一開始就很不看好涼夏,所以這次你們千萬不要輸了氣場,一定要表現得落落大方,千萬不要拘謹,也不要太過熱情。」

「演戲嘛,這個我拿手。」涼夏媽媽自信地說,為了女兒,她拼了!

她倒要看看,對方母親憑哪一點看不起她的女兒!

約定時間快到了,涼夏媽媽和爸爸在門口等待男方父母。

許父許母是開著賓利車來的。看著幾乎閃著光的車身,涼夏媽媽心裡已經在翻白眼了:「暴發戶。」

許父陪著許母下車,許父身上穿的是定製的西裝,許母身上穿的是旗袍,金絲線繡的牡丹襯得她十分貴氣。

「兩位就是許大哥和劉姐姐吧?」涼夏媽媽禮貌地迎上去,看見許青彥最後一個下車。許青彥一見涼夏媽媽,立即招呼:「阿姨您好。阿姨,我是許青彥。這個是給您和叔叔準備的禮物。」

「真是客氣的孩子。」涼夏媽媽也不拘禮,接過禮物遞給涼夏爸爸,又邀請道,「房間在裡面,兩位跟我來吧。」

跟在涼夏媽媽身後的許母跟許父嘀咕:「她媽媽這麼年輕啊?」

不但年輕,還很漂亮呢。

許青彥走在最後,與同樣走在最後的涼夏暗暗地拉住手,算是給對方的鼓勵。

入桌時,涼夏媽媽盡量做到讓每一個細節完美,讓許母無可挑剔。

「涼夏媽媽看起來真年輕,保養得不錯嘛。」女人見面,這樣的話題最容易聊起來。

涼夏媽媽笑起來:「女人嘛,都愛美,劉姐姐你也懂。劉姐姐的皮膚也很好啊,不像我臉上有雀斑,需要用粉底才能蓋住。」

「但涼夏媽媽氣色好,又年輕啊。我不行,老了。」許母搖了搖頭。

「哪裡?」涼夏媽媽疑惑地說,「老什麼?要不是我們家涼夏說應該親切地叫你一聲劉姐姐,我還以為你比我小呢。」

「哎喲,真是的,涼夏媽媽說哪裡話呢,我是真老了。」許母雖嘴上這樣說,但看得出來,她心裡是高興的。

在座的其他人暗暗冒汗,這兩個女人是演戲演上癮了吧?真會吹捧。

涼夏媽媽掃了一眼在座的人,感慨地說:「真是辛苦許大哥和劉姐姐開這麼久的車過來了,我跟涼夏他爸特意選了雲城最好的飯店,希望你們不要嫌棄。我這個當媽的也是第一次見到女兒的男朋友……」說到這裡,涼夏媽媽眼裡露出慈愛的目光,說,「我女兒的眼光真好,阿彥這孩子看上去精神,長得又好看,還這麼懂禮貌,給我和她爸還帶了禮物,這麼優秀的孩子一定離不開優秀父母的教育,真是謝謝你們了。有這麼好的孩子對我們家涼夏,我跟她爸心裡不知道有多放心呢。」

涼夏媽媽一番話把許家全家上下都誇了個遍,許母就算有意刁難也找不到突破口。

許母想了很久,最終只說了一句:「教育得再好,那以後的日子還不是他們兩個人過,過得好不好,就看他們的造化吧。」

「姐姐這個話說得對。」涼夏媽媽看許母的茶水喝完了,將轉盤轉過來拿起茶壺給她倒滿,說,「我也不會插手我女兒的感情,現在的年輕人嘛,自由戀愛,最終結果好不好都自己承擔,沒什麼大不了的。其實有的時候啊,我放手讓涼夏自己去做一件事情,她還能做得更好呢。」

許母也不是一個笨人,她知道涼夏媽媽的話里包含了怎樣的意思,便說:「你說的沒錯,但是有時候咱們做父母的還是要管一下,可憐天下父母心,不是嗎?」

「這個是自然的,但咱們能管的也不多啦,孩子長大了,應該給他們自由的天空飛翔。」涼夏媽媽從容地笑著,抬眼看見服務員端來了第一盤菜,便道,「呀!菜來了,許大哥、劉姐姐久等啦,開始用餐吧。」

截斷了許母接下來的話,涼夏媽媽用手勢示意可以開始用餐了。接下來,她又開始講述這些菜的由來,點到為止,總是恰到好處地讓許母無法主動提出話題。

一頓飯下來,許母生氣不是,不生氣也不是。

涼夏媽媽話太多了,讓她有些煩躁,可涼夏媽媽作為東道主,待客之禮倒是做得及格,她又不好說什麼。當晚,許父許母入住之處也是雲城最好的酒店裡最好的房間,涼夏媽媽和爸爸可是下了血本,如果許家堅持不讓涼夏和他家孩子在一起,那自己就虧大了。

「媽,你是嫁女兒,不是做生意。」回去的路上,涼夏聽媽媽這樣說,無奈地道。

「嫁女兒和做生意,在某種層面上來說是一樣的,再說了,你不是還沒嫁過去嗎?她就這樣欺負你,要是嫁過去了,你就等著哭鼻子吧!」涼夏媽媽說。

涼夏不樂意跟媽媽說話,挽著爸爸的手,說:「不理你了,我和爸爸一起走。」

「你爸爸?你爸爸能幫到你啥,關鍵時候還不是得靠我!」

「你行了,在孩子面前說啥呢。」涼夏爸爸拉下臉來。

涼夏媽媽轉頭:「說你呢。」

「在孩子面前,好歹給我留點面子。」

「行了,都二十多年了,你有沒有面子,孩子不知道啊?」

「我是看你是我的老婆,我讓著你呢。」

「哎喲,人家好感動哦。」

看著父母老大不小了還在這裡鬥嘴,涼夏捂著嘴偷偷笑了起來。

真好啊,真希望自己和許青彥也能這麼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