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關於雪的約定

第二幕 二十歲

頭好痛,快要炸開了。

迷迷糊糊中,九秋感覺身體像是陷在一團巨大的棉絮里,格外地輕鬆,而頭卻很沉重。

揉了揉昏沉的腦袋,九秋緩緩清醒過來。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床帶著酒店標的絲絨被。

她驚得立馬坐起來,才發現自己確實是在酒店。而她發現自己身上什麼衣服也沒穿。這……這……她昨晚該不會是……

太可怕了吧!九秋「啊啊啊」地叫起來,恐慌地喊道:「怎麼辦,怎麼辦!」

「喊什麼?」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傳來。九秋驚慌中看見江瀚抱著毯子,出現在卧室門口。

「江……江瀚?」九秋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江瀚鬱悶地盯著她:「見鬼了?」

「見鬼了!」九秋伸出一隻手,筆直地指著江瀚,怒道,「你居然敢趁火打劫!」

江瀚站在門口,像一株松樹。

九秋用被子裹著自己,哭訴道:「你居然對我做這種事……江瀚,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你要對我負責,嗚嗚嗚……人家的清白啊……」

「行了,我沒對你做什麼。」江瀚淡淡地說,「我對你沒興趣。」

「你說什麼?本姑娘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你居然對我沒興趣?」九秋不樂意了,怪江瀚沒眼光。

江瀚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九秋奇怪的話語,只平靜地問:「酒把你的腦子泡腫了嗎?」

「你什麼意思?」九秋不爽地問。

學校宿舍有門禁規定,昨晚已經過了門禁時間,江瀚沒辦法,只好在外面酒店開了一間房。剛把這個煩人精扶進卧室,她就開始一件一件脫自己的衣服,將脫了的衣服甩在江瀚身上。

江瀚乾脆自顧自地去沙發上睡覺了。「要是把這件事情告訴鹿九秋,他倒是很好奇她會是什麼樣的反應。」江瀚心想,嘴上卻說:「趕快穿衣服,今天上午你有課,你已經遲到了。」說完將門關上就出去了。

九秋扭頭看了一眼椅子上疊好的自己的衣物,包括裡衣里褲,難堪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她還是等會兒穿好衣服再質問那傢伙吧!

九秋想著,迅速爬起來將衣服全部穿好。隨後,她將床上的被子用力掀開,發現床上乾乾淨淨的什麼也沒有。如果江瀚對她做了什麼,怎麼可能不留下痕迹呢?

她就這麼沒有魅力嗎?她不由得想。

九秋走出卧室門,看見江瀚在揉眼睛,似乎是因為昨夜沒有休息好。

九秋走到江瀚面前,鄭重地問:「昨晚我們發生了什麼嗎?」

江瀚抬起頭,似乎還有些疲倦,他說:「我對你沒興趣。」

「是嗎?」九秋對自己的身材和相貌可是很有信心的,她說,「既然我們沒發生什麼,那為什麼我早上醒來會沒穿衣服,並且我的衣服全部整齊地疊好放在床頭?你敢說你對我沒做什麼?」

這個女人,臆想症也太嚴重了吧!

江瀚揉揉眉心,乾脆全部說了出來:「昨天晚上你因為喝酒錯過了宵禁時間,沒辦法我只能帶你來酒店。原本看在老同學的面子上,我想幫你把外套脫了讓你睡得舒服一點,可沒想到你忽然躺在床上,一件一件地脫自己的衣服,直到……」

話到最後,九秋的臉漲得通紅,可江瀚似乎並沒打算停下來,說:「我很無助,剋制了自己很久,然後淡定地幫你把衣服疊起來,君子坦蕩蕩地離開了房間,睡在了這裡。」說著,江瀚拍了拍屁股底下的沙發。

九秋如避蛇蠍般連連後退,捂著自己的胸口嚷道:「你胡說!」

「我都用手機錄下來了,你要不要看看我是不是胡說?」

「你說什麼!」九秋生氣地大喊。

江瀚眼神一沉,淡淡道:「騙你的。」

「你……」

「氣死我了!」九秋氣急敗壞地大吼了一句,趕緊轉身離開了這個讓她暴躁的房間。

留在房間里的江瀚鬆了一口氣,腦海里又不由得回想昨晚的情景。九秋不停地脫自己的衣服,他摁了好久才把她摁進被子里,可那傢伙還是把衣服扔出來砸在他頭上。

憋紅著臉的江瀚默默地撿起地上的衣服疊好,慌忙逃出了房間。

那個傢伙啊,喝醉酒居然是這個樣子的,以後可再不能讓她喝這麼多酒了。

離開酒店的九秋也在心裡默默發誓:下一次,一定不可以喝醉!

那樣太丟人了。

千裡外的江市。

簡映飛被氣走後,涼夏有些寢食難安。

琢磨了很久後,涼夏才給簡映飛發去消息:「簡映飛,對不起。」

過了整整六個小時,簡映飛才生硬地回了「沒關係」三個字。

一定有關係吧?涼夏暗想。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變成這樣,將所有人拒之千里以外,既隔絕了別人,又傷害了自己。

對於九秋,她明明是想念的啊。

「涼夏學姐。」小柯忽然出現在涼夏的身後。

涼夏愣了片刻,問:「你來做什麼?」

「涼夏學姐在這裡做什麼?」小柯在涼夏身邊坐下,看了看眼前的風景,「涼夏學姐真會選地方,坐在這裡,視野非常開闊。」

這是學校對面的一處公園,他們所在之處就是公園的半山腰,坐在這裡能將學校的風景一覽無遺。

「你在跟蹤我?」涼夏問。

小柯看著涼夏,嘿嘿一笑,說:「涼夏學姐你別這麼凶嘛,我沒有跟蹤你,只是無意間看到你在這裡,所以就過來看看。」

「你又想做什麼?」涼夏已經有些不耐煩了,她不太喜歡跟小柯來往,因為她不喜歡小柯這種自負的男生。

小柯沒有回答涼夏的問題,而是問:「那個叫『九秋』的女孩子,對涼夏學姐來說很重要吧?」

涼夏一怔,扭頭盯著小柯,眼裡寫滿困惑。小柯誠實地說:「上次,你跟你那位所謂的『男朋友』的對話,我都聽見了。」

涼夏沒有答話,只是從鼻腔里冷冷地發出一聲「哼」。

「我知道涼夏學姐你不喜歡我,甚至有點討厭我,但是涼夏學姐不知道,你這種自以為是全世界最受傷的人,用冷漠的外表偽裝自己,才是最讓人討厭的呢。」

涼夏睜大眼睛,眉宇間浮起一絲難堪的神色。

「事情已經發生了,結局已經擺在眼前了,誰是值得珍惜的,誰是不值得珍惜的,涼夏學姐你真的分得清嗎?」小柯問。

涼夏氣得指尖發涼,然而,對於小柯的話,她半句都反駁不了。因為,她知道自己除了說「關你什麼事」之外,再也說不出任何強有力的反駁的話。

「你所經歷的痛苦是為了讓你成長,而不是讓你摒棄一切真心為你好的人。畢竟,涼夏學姐你只是被人欺騙了。但是在這個世界上,明明有很多人比涼夏學姐還要慘,可他們還是在很認真地改變自身處境。」小柯緩緩道來。

涼夏微帶怒意地說:「你懂什麼?你又不是當事人!」

「只有當事人才能懂嗎?我也有讓我難過傷心的事情啊。」小柯望著涼夏,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痛,無論在心裡還是身上,明明放手就能免於痛苦,為什麼還不放過自己呢?為什麼還要把痛苦放大呢?」

涼夏沒有說話,心裡的苦澀隱隱翻湧出來。

小柯伸出一隻手,彷彿在感受江市冰冷的空氣,說:「你知道嗎?涼夏學姐,江市要開始下雪了,雪能掩埋一切不好的往事,等待陽光將它們連同水蒸氣一起帶上天空,然後,煙消雲散……」

江市要下雪了啊……

她來了江市這麼久,都沒有見過雪,如今,要下雪了嗎?

涼夏抬頭望著灰濛濛的天空,腦海里浮現出和九秋的約定。

她們約定好二十歲的時候要去日本北海道看雪,而這個冬天的尾巴上,正好是九秋二十歲的生日。

而明年的開頭,正好是她二十歲的生日。

她們的二十歲生日離得很近,可現在,她們的心離得很遠。

涼夏的眼睛模糊了,很快,眼眶承受不住眼淚的重量,眼淚悉數落下,滴落在手背上,留下一團團形狀各異的水漬。

一張紙巾遞到了涼夏的面前,涼夏接過來將眼淚擦去,可是無論如何都擦不幹源源不斷流出的淚水。

小柯微微笑了:「涼夏學姐,剛才我說錯了,其實涼夏學姐一點都不讓人討厭,我真的挺喜歡涼夏學姐的。」

涼夏自嘲地笑笑,慢慢地打開心扉:「可是,我挺討厭我自己的。」

「涼夏學姐自己都討厭自己,只是因為涼夏學姐沒有勇氣,人一旦有了面對所有困難的勇氣,就會變得特別厲害了。什麼都能克服就不會討厭自己了。」小柯笑道。

「你別這樣。」涼夏扭頭看著他,說,「你這樣信誓旦旦,我都懷疑你腦子進水了。」

小柯摸了摸頭,不好意思地笑笑:「這……我洗了頭才出來的,可能洗頭的時候的確進水了。」

聞言,涼夏破涕為笑,沒好氣地說:「你真煩人。」

小柯笑起來,就像冬日的暖陽一樣。他平日里弔兒郎當慣了,可是,再胡來的人也有心細如髮的時候。

比如,在安慰涼夏的時候,小柯就不像是一個學弟,更像是一個比她年長的人。

「謝謝你,小柯。」涼夏覺得自己心裡有些事情正在慢慢釋然,她是由衷地對小柯道謝。

小柯露出燦爛的笑臉,說:「涼夏學姐跟我不要客氣。」

涼夏想,她前世真是積了很多德,今生才會遇見簡映飛和小柯這樣的一心為自己好的人。

那次之後,涼夏給簡映飛打了電話,說她決定去找九秋。

簡映飛在電話那頭表現得比涼夏還要開心,他等這天已經等了很久很久了。

涼夏也等了很久了,從十八歲等到二十歲啊……

九秋,你還好嗎?我要來見你了。

十二月,隆冬。

因為臨近生日,所以九秋事先邀請了許多人去酒吧狂歡。

十九歲時的生日沒有涼夏陪她,她認為,二十歲的生日涼夏也不會來了。可是,二十歲有她們的約定啊……

生日那天,九秋無心聽課,一直將手機放在最顯眼的位置,奢望涼夏能給她發來一條消息。可是一整天過去,手機屏幕從未亮起過。

九秋決定不再愁眉苦臉,而是將自己沉浸在狂歡中,從此麻木自己心中的遺憾。

在酒吧開生日宴會的時候,她是最活躍的那一個,她招呼大家一起玩遊戲、一起去舞池跳舞。

九秋是第一次和陌生的男人貼身跳舞,但她很享受這樣的感覺。

江瀚走進舞池,將九秋拉了回去。

九秋責怪江瀚:「你幹嗎掃我興啊?」

「你不能去瘋了。」江瀚的話明顯帶著命令的語氣。

「我又沒喝醉!」九秋反駁。

「還說喝醉。」

此時九秋雙眼迷離,整個人毫無形象地半躺在沙發上。

看見江瀚在打量自己,九秋將衣服領口往上提了提,指著江瀚:「流氓,真壞。」

說著,她又爬起來,對著舞池的人眉開眼笑道:「啊!『愛妃』們,朕來了!」

而江瀚伸手拉住九秋,將她往裡一拽,誰料那一拽讓九秋身體失去平衡,九秋一個旋身,直直地摔進了江瀚的懷裡。

那一刻,江瀚愣住了。

九秋的面容近在咫尺,因為酒意而泛紅的臉看上去有些誘人。

九秋因為喝醉了酒,身體失重,乾脆直接壓在江瀚身上。江瀚半靠在沙發上,直勾勾地看著九秋的靠近,一時間失去了語言能力。

九秋似乎還想說什麼,可那一瞬間胃裡忽然劇烈地翻湧起來,九秋乾嘔幾聲,江瀚忽然站起身,將九秋穩穩地扶住。

但九秋還是吐了,吐得沙發上到處都是污物。

「好難受啊。」九秋用手擦了擦嘴,無力地靠在江瀚的身上,說,「江瀚,我頭疼。」

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江瀚說:「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說著,江瀚將九秋拉到背上,背著她穿過舞池,離開了酒吧。

外面有風,很寒冷,九秋的酒意被吹散了不少。被江瀚背著很舒服,九秋就有點不想下來了。突然,江瀚脖頸上傳來濕熱滾燙的觸感。他猜想九秋流淚了,一定是到了現在涼夏還沒跟她說生日快樂的緣故吧。

天空忽然間飄落了一些細碎的東西,江瀚駐足,望著空中稀疏的白雪,喃喃道:「九秋,下雪了……」

九秋緩緩地抬起頭,看見夜空中飛揚的白雪,忙說道:「下來,放我下來。」

九秋在路邊坐下,像個孩子一樣仰頭看著海城細碎的雪。

下雪了……涼夏你看見了嗎?在我二十歲的這天下雪了,老天也想讓我們見面啊。涼夏,你在哪裡呢……

九秋忽然低下頭,抱著自己失聲哭了起來。

這樣的雪讓她無比感傷,讓她想起了和涼夏的約定,可是現在涼夏不在她身邊。

江瀚站在九秋的背後,將自己脖子上的圍巾取下,溫柔地系在九秋的脖子上:「九秋……」

九秋抹乾眼淚,抬頭說:「我跟涼夏約定二十歲的時候去日本看雪,江瀚……我們真的再也不能和好了嗎?你看啊,海城這種十年都不會下雪的城市都下雪了……是不是老天也在心疼我……」

「別想太多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江瀚蹲在九秋旁邊,將她輕輕地拉入懷中。

九秋靠在江瀚懷裡,覺得十分溫暖。

「好了,九秋,我們回去吧,這裡很冷,你會生病的。」江瀚溫柔地勸道。

九秋有些任性地用小女孩的姿態說:「你背我……」

「是,我背你,女王大人。」江瀚無奈地笑笑,走到九秋身前蹲下,「女王大人,上來吧。」

九秋吸了吸鼻子,爬上江瀚的背。江瀚將她背起,掂了掂說:「你變重了。」

「胡說。」九秋摟緊了江瀚的脖子。

「我快要喘不過氣來了。」江瀚故意活躍氣氛,轉移九秋的注意力。

九秋緊緊地摟著江瀚的脖子,一句話也沒再說。

江瀚也沒有再說話,眼神變得十分柔和,慢些走吧,就這樣……

雪仍舊在下,城市因雪光變得白茫茫的。

這大抵是涼夏有生以來見過的最大的雪,她等在九秋的宿舍樓下,伸手迎接飛舞在空中的雪花。雪花落入手心,很快便融化了。

因為雪天,時間又比較晚,宿舍樓下來往的人很少。大家要麼躲在宿舍取暖,要麼跑出去玩雪去了,只有涼夏孤零零地在那裡站著,偶爾徘徊兩步,免得腳給凍僵了。

江瀚背著昏昏欲睡的九秋來到了女生宿舍樓下,剛走過路燈陰影處,便看見了等在前方的涼夏。

看到涼夏,江瀚有些驚訝,不由得停下了步子。

涼夏看到江瀚倒沒有什麼情緒變化,她記起簡映飛曾說他和九秋在同一所學校。

江瀚頓了一下,輕聲對伏在背上的九秋說:「鹿九秋,你……起來看一眼,是誰來了。」

「能有誰來……」九秋迷迷糊糊地說。她揉揉眼不情願地抬起頭,暗黃的燈光讓她眼前模糊了一陣,涼夏的身影在她眼中旋即清晰了起來。

九秋看到,在最明亮的那盞路燈下,站著穿著白色短款羽絨服的涼夏,她平靜地站在那裡,眼睛正望著九秋的方向。她的頭上已經鋪了一層淡淡的白雪,整個人顯得十分雅靜。

「涼……夏……」似乎很久沒有喊過這個名字了,九秋有些結巴,等反應過來確實是涼夏的時候,九秋掙扎著要從江瀚背上下來。

江瀚連忙放下她,因為動作太過急切,九秋落地後差一點沒站穩。涼夏快步上去,伸出一隻手扶住了九秋。

看著在眼前放大的熟悉的臉,九秋的眼眶忽然變得酸痛,隨即嗚嗚地抽泣起來,目光卻不曾離開過涼夏。

這是不是在做夢,如果目光離開了涼夏,她忽然消失在這雪裡該如何是好?「怎麼變得愛哭了?」看著九秋,涼夏問。

「涼夏……」九秋喃喃地喊著她的名字,不知不覺,臉上淌過一行又一行的滾燙的淚水。

涼夏捧起雙手,往裡呵了幾口熱氣,然後,用帶著溫熱的手心貼在九秋凍得通紅的臉上。

九秋「哇」地一聲哭起來,撲過去將涼夏抱住,嘴裡不斷地重複:「涼夏,涼夏……」

此刻,說什麼也無法表達她此刻的心情。

沒有什麼比涼夏來見她更重要。

「生日快樂,九秋。」涼夏撫摸著九秋的頭髮,無比溫柔地說。

她們兩年沒有這麼說過話了。兩年裡,涼夏一直因為唐澄的事耿耿於懷,沒有給過九秋好臉色。她以為她這麼做自己被欺騙的心就能得到釋然,然而其實她這兩年過得絲毫不比九秋快活。

「涼夏,我不是在做夢吧?真的是你嗎?」九秋抓著涼夏的雙手,定定地看著她,聲音還有些嗚咽。

「不是做夢,九秋,對不起……」涼夏很艱難地說出「對不起」這三個字。

這兩年來,因為她的冷漠,而高高懸在心頭的重擔,終於放了下來。

九秋搖了搖頭,說:「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不好……」

涼夏微微笑了,幫九秋拂了拂肩頭的雪花,問:「你還記得我們二十歲的約定嗎?」

「忘不了的……」九秋說,「二十歲啊,我們要去日本看雪呢。」

涼夏低頭翻了翻自己的包,掏出兩張紙片放在九秋的手心。

九秋攤開手心一看,是去札幌的機票。她愣愣地看著涼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涼夏看了看一直站在九秋身後的江瀚,對九秋說:「你不能讓我一直站在這裡吧。」

九秋回神,說道:「宿舍的床太小了,我去外面給你訂一家酒店吧,那個……」

九秋回頭看向江瀚,剛想感謝他陪她回來,然而,江瀚搶先一步說:「老友相見,我也算你們半個朋友,我陪你們一起去酒店吧,現在太晚了,兩個女生不安全。」

涼夏敏銳地察覺到江瀚的心思,便微微一笑:「也好。」

江瀚陪伴涼夏和九秋去找酒店。一路上,九秋一直緊緊挽著涼夏的胳膊,似乎真的怕她走丟了。

兩個女孩即使因為隔閡兩年不曾親密接觸,然而,當她們又在一起時,那兩年似乎只是一場噩夢,如今,夢醒了,一切該回到從前了。

江瀚送涼夏與九秋到了酒店,九秋張開手臂興奮地對江瀚說:「江瀚你回去吧,太晚了!這裡我們兩個能行。」

江瀚也不好多留,便說:「那我就先走了,你們注意安全,有人敲門不要隨便開門。」

「知道了知道了,我們又不是小孩子了。」九秋的胳膊撐在酒店前台柜上,頭也不回地說。

江瀚聽得出她的開心,於是轉身準備離開。

涼夏說:「我送送你吧,老同學。」

江瀚沒有拒絕。走到門口的時候,江瀚忽然轉身看向涼夏,問:「你有話要對我說?」

「不愧是江瀚。」涼夏笑笑,回頭望了一眼趴在櫃檯上的九秋,問,「你是因為九秋來的這裡嗎?」

江瀚頓了片刻沒有說話,而後,才無奈地笑笑:「這麼久不見,你確實變聰明了很多,我的小心思瞞不住你。」

涼夏無所謂地搖搖頭,仍舊微微地笑著,她雙手背在背後,說:「你放心,你不願說的時候,我自然也不會跟九秋提起。另外,謝謝你這兩年對九秋的陪伴,如果沒有你,我不敢想像她會怎麼度過這兩年。」

涼夏謝江瀚,然而他卻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因為他做這一切都是自願的。江瀚在離開酒店大門前,只對涼夏說了一句話:「知道你們對彼此的重要性以後,下次可不要再吵這麼久了。」

望著江瀚的背影,又聽著九秋在酒店大廳招呼「涼夏,快來呀」,涼夏在心裡默默念著:「不會有下次了……」

涼夏轉身,朝九秋走去。站在對面等待涼夏的九秋,臉上立馬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二十年了,她們從一出生的時候,命運就將她們緊緊相連了。

二十年了,她們早已成為彼此生命中不可割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