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夏和九秋飛去了日本。
正是隆冬的時候,北海道都是一片白。
涼夏與九秋的日語都有些生疏,全程靠英語和手勢與本地人交流。她們在札幌逗留了兩天,然後收拾行囊去了距離札幌半個小時車程的留壽都滑雪場。
那是北海道最大的滑雪場,來這裡滑雪的人很多。
作為新手的涼夏看到起伏的雪場,不禁心生膽怯,開始退縮:「九秋……我……我有點不敢去了!」
九秋看著滑雪場上的人,只有少數滑得十分好。她抓著涼夏的手,說:「怕什麼,大家都不會,雪層那麼厚,摔倒了也不會受傷的,走吧!我教你!」
九秋從小就是個愛冒險的人,四歲時的她就自製了滑雪板在鋪著薄薄一層雪的地面滑行,摔個狗啃泥也能樂得哈哈大笑。但涼夏生來好靜,自然膽小許多。
涼夏掙脫九秋的手,說:「那你先滑,我看你是怎麼滑的。」
九秋無所畏懼地走了兩步,而後用滑雪杖支撐著身體,朝後一推,身子立即往前掠去,所過之處,留下兩條流暢的曲線。
「哈哈哈!涼夏你看嘛,很簡單的!」九秋哈哈大笑,然而,笑聲剛落,身子便側倒在地,濺起的雪花扑打了她一臉。
「九秋。」涼夏慢慢挪動鞋底的滑雪板,朝九秋走過去。
九秋吃力地爬起來,笑著對涼夏擺了擺手,說:「沒事兒!正常!涼夏,你要是不敢,我先溜一圈,技術練熟了,我就來帶你。」
「你自己要小心啊。」涼夏擔心地喊道。
她話音剛落,九秋便又歡呼著從一個小斜坡滑了下去。這一次,她穩穩地一個回身,用滑雪杖插入雪地,完美地收了尾。
「太棒了!」斜坡下的九秋玩性大起,繼續往遠處滑去。涼夏看了看坡度不大的斜坡,遲疑著要不要下去找九秋。
涼夏咬咬牙,踏著滑雪板走了幾步。在斜坡的口子上,她學著九秋用滑雪杖撐住地面往後一推,腳底的滑雪板便像輪子滾動一樣迅速地從斜坡上滑下來。
「啊——」由於重心太靠後,涼夏一屁股跌坐在雪地上,又因為慣性打了幾個滾。
「噗——」吐掉灌進嘴裡的雪,涼夏爬起來坐著,視線掃過滑雪場——人群里已經找不到九秋的影子了。她拍去身上沾著的雪,想要站起來,然而,滑雪板太長,她一時無法站起來。
正為難之際,一隻強有力的手忽然扶住了她的胳膊,涼夏借力爬起來,一抬頭,見是一個全身包裹得很嚴實的男生。只見他戴著滑雪眼鏡,看不清面容,只露出來部分臉和嘴唇,看起來是個年輕人。
涼夏剛想張口道謝,對方就用日語說了一串她聽不懂的話。
涼夏一愣,尷尬地對著男生擺了擺手,表示自己聽不懂複雜的日語。旋即,她又九十度大鞠躬,用日語說了聲簡單的謝謝。
男生聞言,笑了起來,心裡大抵明白她不是日本人,於是瀟灑地揮了揮手:「You are welcome!」說完,他便熟練地推開滑雪杖,滑往更寬闊的地方去了。
涼夏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她又檢查了一遍身上有沒有殘餘的雪,然後在人海里尋找九秋的影子。
九秋估計玩瘋了。
找不到九秋,涼夏只好藉助滑雪杖,像蝸牛一樣在雪地慢慢滑行。
或許她這樣的動作太滑稽了,引來了別人一陣善意的鬨笑。
涼夏抬頭望去,見剛才扶她起身的男生和另一個男生並排站在一起,似乎正盯著她,那笑聲便是從另一個男生口中傳出的。
扶她的男生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朋友的胸膛,用中國話說道:「別笑人家啊。」
「她很好笑嘛,怕什麼,她又聽不懂。」男生的朋友說。
涼夏面無表情地低下頭,轉身往別的方向挪去。轉身的剎那,她嘴角有著隱隱的笑,似是嘲諷。她搖了搖頭,不想跟這兩個傻子計較。
剛轉身滑出去不久,九秋就從遠處衝來,嘴裡大喊著:「涼夏!涼夏!我可以教你了!」
聽到如此字正腔圓的中國話,那兩個男生睜大眼睛,面面相覷了一會兒,然後默默地分開去滑自己的雪了。
看著九秋飛奔而來,涼夏像家長一樣叮囑:「你慢點兒。」
九秋不聽,飛速滑到了涼夏跟前,手舞足蹈地說:「涼夏,重心稍稍靠前,你先滑直線,不要轉彎了。勇敢一點,穩住自己的身體,別怕摔倒,摔倒時盡量側倒。」
說著,九秋又背對著涼夏:「看我來一次。」
看著九秋熟練地滑出一段距離,涼夏躍躍欲試。學著九秋的樣子,涼夏撐地滑開,眼看身體不穩了,九秋大聲喊道:「彎腰身體前屈!用滑雪杖撐住地面!」
涼夏慌亂中按照九秋所言來做。滑雪杖撐住地面的那一刻,涼夏還驚魂未定。
「對!就這樣!慢慢來。」九秋鼓勵涼夏。
方才那一次滑行,讓涼夏心裡似乎有信心了,涼夏開始慢慢地練習,漸漸地,她能找到身體的平衡點,看上去自然了不少。
慢慢把握要領後,涼夏玩得更順暢了。
她記得那天滑雪場上的笑聲,也記得陽光映在潔白雪地的燦爛,這些成為涼夏一生難忘的記憶。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接下來在札幌遇見的一切,才會成為她餘生最大的財富。
從留壽都滑雪場回到札幌後,涼夏與九秋打算在札幌留宿一晚,然後去神奈川玩。
住在札幌的那晚,札幌下雪了。
陽台上,九秋和涼夏坐在一起,望著屋外飄落的鵝毛大雪,桌上擺放著燙好的花酒。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雪。」九秋趴在欄桿上,獃獃地望著黑夜中白色的精靈。
涼夏靠在單人沙發上,手裡捧著溫熱的花酒,偶爾嘗一口,偶爾側頭看看雪花,嘴角噙著淡淡的笑。
「好享受啊。」九秋把頭枕在手臂上,有些昏昏欲睡。
「困了嗎?」涼夏問。
九秋閉著眼,享受般地點點頭:「但是想看雪。」
「天氣預報說這場雪會下到明天呢,明天也可以看,你先去休息吧。」涼夏說。
九秋打了個哈欠,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說:「那我先去眯一會兒,然後再來陪你。」
現在時間還早,就這樣睡了似乎有些不划算。
「好。」涼夏應道,目送著九秋離開。
桌下的火爐里燃著熾熱的火,火光一下一下地照在涼夏的臉上,涼夏的臉浮著花酒帶來的微紅。她雙眼有些迷離,怔怔地望著紛飛的白雪。山月不知心裡事,水風空落眼前花。
涼夏微微垂眸,長長的睫毛掩蓋住了她的眼神,她似乎有心事。無限歡愉之後的寧靜,總會帶給她莫名的傷感。
她知這傷感從何而來,也知自己不該為其傷感。然而,情緒到了,自己也控制不住。
靠著沙發,涼夏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她也有些睡意,但是不想回房間。數杯花酒入喉,四周便像是一個很朦朧的世界,在這個朦朧的世界裡忽然傳來了兩個男人說笑的聲音。
「嘩——」木門被推開,歡鬧聲戛然而止。
涼夏嚇了一跳,睡意頓消。
她愣愣地抬頭看著闖入者,一時沒反應過來。
面前是兩個年輕男人,其中一個看清涼夏的面容後,心虛地對另一個男人說:「還是不要來這裡吧?」然後,他默默地退了回去。
另一個年輕男人獃獃地站了一會兒,才說:「對不起,我不知道這裡有人。」
他說的是漢語,聲音有點耳熟。
涼夏仔細地回想了一下,腦海中冒出在留壽都滑雪場扶她起身的那個男人的樣子。
她眯起眼睛,嘴角緩緩翹起,原來是那個人。
看著涼夏奇怪的表情,年輕男人小心地問:「你是中國人,對吧?」
涼夏拉了拉蓋在腿上的毛毯,微醺地說:「不像嗎?」
「沒有沒有。」年輕男人擺擺手,不自在地看了看涼夏對面空著的沙發,又看了一眼屋檐外的雪景,還沒開口,便聽涼夏說道:「想看雪啊,坐吧。」
年輕男人不好意思地坐下,看著對面臉頰潮|紅有些醉態的女生,開始找話題:「這北海道的雪真好看啊。」
「是啊,所以我才來的。」涼夏仍舊看著屋檐的方向,臉上露出迷醉的微笑。
「你……你是哪裡人,叫什麼名字啊?」年輕男人好奇地問,因為得知是中國人,他就想多了解一點。
涼夏看向年輕男人,說:「雲城。」
「雲城?」男人驚訝地張大嘴巴,說,「我是南市人。」
涼夏笑起來,說:「看來算得上老鄉了,我高中就在南市念書。」
因為「老鄉」這層關係,年輕男人不似之前那般緊張,笑道:「挺巧的,哦,對了,我叫許青彥,『許仙』的『許』,『青山綠水』的『青』,『吳彥祖』的『彥』。」
涼夏饒有意味地想了想,說:「我叫林涼夏,『林沖』的『林』,『荒涼蕭瑟』的『涼』,『夏雨荷』的『夏』。」
聽出涼夏是在打趣他,許青彥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這麼介紹慣了,一時沒改過來。」
「沒關係。」涼夏仍舊盯著屋檐外的白雪看。
看到涼夏有微微的睡意,許青彥又找不到其他話題,一時間氣氛沉默了。涼夏喝了酒,有些乏了,她打了個哈欠,旁若無人地靠著沙發閉上了眼睛。許青彥沒有打擾她,只是翻開扣著的沒用過的酒杯,倒了一杯花酒來喝。
花酒酒精含量低,帶有一絲甜味,讓人微醺,卻不會沉醉。
「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如此情景,讓許青彥想到了這首詩。他看了一眼似乎已經睡過去的涼夏,微微笑了起來。
夜更深的時候,許青彥起身幫涼夏拉高了毯子,避免她被凍著了。大概過了兩個小時,火爐的火變得微弱了一些,涼夏被一陣寒風吹醒,她打了個噴嚏,揉揉眼醒了過來。
陽台上空無一人,九秋也沒過來,看樣子是在房間睡熟了。涼夏坐好,目光瞥到了桌上被壓著的一張字條。
她好奇地拿開酒杯,將字條撿起一看,上面有一行很飄逸的字:
我把酒重新熱了一下,如果你醒來就喝一點暖暖身體,然後回房間休息吧。
許青彥
看到此處,涼夏不由得一笑,一股被陌生人關心的溫暖流遍全身。
她將字條收起來,抱著毯子離開了陽台。
次日,涼夏和九秋去了神奈川。
神奈川是她們在日本的最後一站,涼夏也沒有再遇到那個叫許青彥的年輕男人。
或許這隻是萍水之緣,涼夏這麼認為,很快將這件事情拋之腦後。
在神奈川的第三日,涼夏與九秋乘飛機回了中國,然後,她們各自回了自己學校所在的城市。
臨走前,九秋還特意囑咐:「要每天聯繫。」
彼此之間的隔閡已經消除,涼夏當然會和九秋每天聯繫。
九秋坐火車回到海城,一出站,她便在人群里看到了江瀚的身影。
「咦?你怎麼在這裡?」九秋吃驚地問。
「你和涼夏和好了,祝賀一下。」江瀚面無表情地說著這句話,從容地從九秋手裡接過行李箱,「回學校吧,我已經約好了車。」
九秋隨著江瀚走向計程車停靠的地方,不懷好意地瞥著他:「江瀚,我發現你很喜歡對我好。」
「竟然這麼明顯了,我好怕哦。」江瀚仍舊以一副平淡的口吻說。
九秋無趣地嘟著嘴,埋怨:「真煩。」
來到計程車停靠的地方,九秋率先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坐了進去。
江瀚把她關車門的動作看在眼裡,嘆著氣搖了搖頭,一言不發地坐在了後座上。
回學校的途中,他們一句話都沒有說。
下車的時候,九秋主動從後備廂里提出自己的行李箱,隨意地對江瀚說了聲:「謝了啊。」說完,就自己拖著行李箱往宿舍走去。
江瀚看著她這麼無禮的態度,忍不住吐槽:「什麼人啊。」
末了,江瀚也懶得再上去熱臉貼冷屁股,扭頭就往男生宿舍走去。多大點事兒?怎麼感覺自己好似在生氣?
九秋有些弄不懂自己對江瀚的態度,總感覺有些莫名其妙。
她把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告訴涼夏,涼夏回了她一句:「你別莫名其妙地對異性生氣,除非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否則,沒有誰有義務哄你開心。」
九秋一撇嘴:「我才不喜歡江瀚呢。」
她絕對不會喜歡江瀚這種性格冷淡的人。
然而,聽到九秋的否認,涼夏卻在遙遠的江市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可人家喜歡你。看起來,江瀚真是任重而道遠。」
不知為什麼,涼夏很期待九秋知道江瀚喜歡她時的反應。
那一定很有趣。
回到學校不久後就是寒假了,涼夏與九秋準備回雲城。
回到雲城的第一天晚上,九秋就跑到涼夏家蹭飯。廚房裡,涼夏正幫媽媽打下手。涼夏媽媽好奇地往客廳張望了幾眼,八卦地盯著涼夏:「哎,感覺你們好久都沒這麼親近了。」
「媽,那是九秋,是個女的。你別拿男女關係的標準來看我們的友情,好嗎?」涼夏頭都不用抬就能猜出媽媽心裡想的是什麼。
涼夏媽媽笑起來,說:「有什麼關係嘛,你老媽我小時候還跟九秋媽媽打過架呢,你們這隻是班門弄斧。」
「你們好厲害。」涼夏無情地嘲諷。
「臭丫頭!」涼夏媽媽朝女兒做鬼臉。
涼夏並沒有理她,二十年了,她已經習慣了。
不過,涼夏和九秋和好後,旁人明顯感覺氣氛變得輕鬆起來。
冬天好不容易迎來暖陽日,九秋約涼夏去南市逛逛。南市比雲城大很多,好玩的地方也更多。
因為距離也不遠,涼夏同意了。
在南市,涼夏遇見了一個令她意想不到的人——許青彥。
她以為他們緣盡於札幌,卻沒想到會在南市遇見。
九秋需要買衣服,於是滿商場地逛。涼夏走累了,在商場供客人休息的椅子上坐著休息,讓九秋自己去試衣服。也就是這個時候,涼夏聽見有人在叫她,語氣中帶了一絲驚喜。
那便是許青彥,他穿著咖啡色西裝,身形線條流暢,叫涼夏名字時,眼裡閃著光。
「許青彥?」涼夏詫異起來。
她在南市念了三年高中也沒有見過這個人,然而,自札幌照面後,居然又一次在南市碰見。
因為禮貌,涼夏起身微笑:「真巧。」
「是挺巧的。」許青彥笑起來,問道,「你……你在這裡做什麼?逛街嗎?」
「嗯,陪我朋友過來買衣服。」
涼夏剛說完,九秋便從衣服店裡跑了出來:「涼夏!我們去下一個地方吧!」
當看到這個陌生男人時,九秋挽著涼夏的胳膊,好奇地打量許青彥:「這是誰?」
「在札幌認識的一個朋友。」涼夏簡單地介紹。
「在札幌認識的?我怎麼不知道?」九秋狐疑地問。
涼夏解釋:「因為你滑雪太高興了,不知道我摔了一跤,是他扶我起來的。後來在札幌住宿那天晚上,你太困了,去睡覺了,沒看到他也出來賞雪了。」
九秋狡黠的眼神在兩人之間穿梭。許青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笑笑,眼神有意無意地落在對九秋解釋的涼夏身上。
九秋暗暗一笑,仰頭說:「大帥哥,這是緣分啊!」
許青彥摸頭一笑:「這個……」他又轉頭看向涼夏,緣分這個詞可不能隨便用。
「哎,大帥哥。」九秋不懷好意地說,「既然這麼有緣的話,不如請我們吃頓飯吧。」說完,九秋拋了個眼色給許青彥。
許青彥頓時明白她意有所指,忙道:「好、好啊,我請你們是應該的,東道主嘛,雲城離這裡還是有段距離的不是?」
涼夏有些迷糊,這兩個人的話題怎麼轉得這麼快?
「那你前面帶路吧。」九秋興奮地說。
「好,你們跟我來吧。」許青彥做邀請狀,帶著她們往商場的美食樓層走去。涼夏被九秋緊緊拽著,低頭問:「喂,這樣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人家都沒說不好。」九秋理直氣壯地說。
涼夏不知道,其實九秋這是在給許青彥和她製造機會呢。
許青彥帶著她們吃了一頓價格不菲的西餐,在吃飯的過程中,九秋熱情地跟許青彥搭話。
「許先生啊,你看起來像是已經畢業了,在哪裡工作啊?」
「嗯……在南市本地呢。」
「噢——那許先生看起來這麼帥氣儒雅,有女朋友了吧?」
「啊哈哈,沒有呢,還是單身。」
「噢呀呀!這麼帥的許先生還是單身,真是沒天理。許先生,加個微信吧,以後可以常聯繫。對了,涼夏,你也跟許先生加個微信吧。」
涼夏一臉無奈。
「許先生家住哪兒啊?」
「這個……這個私底下跟你說吧。」
「哎呀,許先生要私底下跟人家說,人家真害羞呢。」
涼夏震驚地看著對話的兩人,這個九秋,平時看到帥哥也不是這個樣子的,今天怎麼這麼反常?
「不合胃口嗎?涼夏。」許青彥見涼夏一直沒有吃什麼東西,關心地問道。
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涼夏嚇了一跳,忙說:「沒有,挺好吃的。」
許青彥似乎鬆了一口氣,說道:「那就好,我還怕你們不喜歡這裡的口味呢。」
「沒有,許先生請我們吃飯,我們肯定喜歡。」九秋接過話茬,她意識到了涼夏似乎有些不自在。
所以,那頓飯結束後,九秋就跟許青彥告別,帶著涼夏回去了。
在回雲城的路上,九秋把許青彥的家庭住址發給了涼夏。涼夏看到消息後,詫異地問:「你把這個給我幹什麼?」
「當然是幫你爭取機會啊,許青彥對你有意思,你看不出來啊?」九秋大大方方地說。
涼夏並不是看不出來,只是覺得才見過幾次面,就這樣去揣測對方的心思不太合適。
「反正機會在你面前,你好好把握。」九秋拍了拍涼夏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神情宛如一個媒婆。
涼夏沒好氣地給了她一個白眼,並不準備接話茬。只是那天回到雲城後不久,許青彥就給涼夏發來了微信:「到家了嗎?」
「到了。」涼夏簡單地回應。
旋即,她又補充道,「謝謝你的午餐。」
「不用客氣,應該的。平安到家就好。」
涼夏沒有再回復,而是收起了手機。
涼夏覺得,突如其來的熱情顯得太虛假。
轉眼便到了春節前夕。
儘管是冬季,天氣也並沒有多冷。涼夏媽媽正在天台上腌制蔬菜,涼夏坐在一邊看書。
扭頭看到媽媽忙碌的動作,涼夏忽然問:「媽,去年的豇豆和腌蘿蔔還有嗎?」
「有啊,怎麼了?」涼夏媽媽問,「就放在冰箱的隔層里。」
涼夏放下書,去房間找了兩個玻璃罐子,打開冰箱在罐子里裝滿了豇豆和蘿蔔。涼夏媽媽不解地問:「你這是幹什麼?」
涼夏抱起罐子,走出了家門:「寄給朋友。」
她出門後來到了一家快遞門店,然後工工整整地在收信人一欄寫上了「許青彥」三個字。
寄完後,她給許青彥發了一條微信:「給你寄了兩罐腌菜,算是給你那頓飯的謝禮。雖然這些腌菜比不上西餐高端,卻是我媽媽親手腌制的,味道特別好,很下飯,希望你喜歡。」
許青彥很快就回復了:「謝謝你,涼夏,我會很珍惜的。」
涼夏迅速退出微信,心裡某種感覺越來越強烈,而她也清楚,這種感覺自己內心深處並不排斥。
第二天,許青彥就給涼夏發來一張圖片,圖片上是兩個小碟,碟里是切好的蘿蔔丁與豇豆。
許青彥很認真地為蘿蔔丁與豇豆擺盤,這讓涼夏在看到圖的時候,不由得暖心地笑了。她很感謝許青彥的平易近人與體貼。之前涼夏一直覺得出入高檔西餐廳的許青彥一定看不上這些家常小菜,大戶人家的生活做派始終與她們有距離,如今看來只是自己胡思亂想罷了。
那一刻,涼夏的心裡,對許青彥多了一份不一樣的感覺。
「涼夏,新年快樂。」
看著許青彥發過來的文字,涼夏微笑著回復:「你也是。」
這是涼夏過的第二十個新年了,再過一個月,她就滿二十歲了。
在雲城,正月初一這天,老幼婦孺都會換上嶄新的衣服結伴出去玩。今年,涼夏和九秋都沒有出去,而是準備在涼夏家的天台與老同學聚會。
涼夏和九秋把自家的沙發搬到了涼夏家天台,備上酒水、小吃和水果,拿了些小遊戲道具,等待老同學們的到來。
這群同學都是雲城本地的初中同學,江瀚是本地人,自然來了。但是令涼夏意外的是,簡映飛也來了。
看到簡映飛的時候,涼夏有些驚訝。簡映飛見到涼夏,第一句話便是:「恭喜你,涼夏,能看到你的笑臉真好。」隨之將一份新年禮物放在了涼夏手中。
簡映飛曾多次在涼夏最難過的時候陪伴她、開導她,涼夏卻常常讓簡映飛生氣。對此,她一直都沒有好好地跟簡映飛說聲「對不起」和「謝謝」,如今便正好向他表達自己的歉意和謝意。
「沒關係的,涼夏,這些我都不介意。只是涼夏……」簡映飛頓了頓,才不舍地說,「下學期我要出國了。」
「出國?去哪兒?」這個消息讓涼夏有點震驚。
「韓國啊。沒關係,很近的,我照樣可以經常回來看你們。」簡映飛微笑地看著涼夏,臉上露出一絲寵溺,「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希望你能碰到一個愛你,你也愛他的人。」
涼夏有千言萬語想說,但她看了看簡映飛,只是真摯地說了一聲「珍重」。涼夏張開雙臂,微笑著說:「擁抱一個吧。」
簡映飛笑起來,伸手抱住涼夏。他明白,這是他給涼夏的第一個擁抱,也是最後一個擁抱了。
「喂!你們兩個在幹什麼?」一塊橘子皮砸向涼夏的後腦勺,簡映飛伸手護住涼夏的腦袋,橘子皮砸在了他的手背上。
這麼囂張的傢伙,除了九秋還有誰?
簡映飛將涼夏拉到身後,撿起地上的橘子皮就朝九秋扔過去,九秋一把將江瀚拉到跟前,大聲道:「啊啊啊!江瀚!快幫我打他!」
於是,莫名其妙地,天台上上演了一場橘子皮大戰。涼夏在「戰爭」中躲避著,嫌棄地說:「你們好煩啊!」
可所有人臉上都分明洋溢著快樂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