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番外二

番外

兩人回到戚灼家的小院,和正在打理花壇的戚母打了招呼。戚灼去停放山地車,季聽則去到戚母身旁,蹲著看她給一盆花剪枝。

「王媽媽,這個花好好看哦。」

王怡微笑著道:「是很好看的,戚灼的父親以前最喜歡這種花,是我專門從普蘭星帶來的。」

「那戚爸爸可以看到你種的花嗎?」

戚家牆上掛著好多全家照,季聽認出了戚承適就是他曾經在支撐柱里遇到的那個叔叔。但他並不知道那時的戚承適已經死亡,戚灼也沒給他講過,所以他只知道戚承適如今的死因,便是在太空里遭遇隕石撞擊星艦後去世。

王怡放下剪刀,用手背擦了下微濕的額頭:「聽聽,我給你說個秘密,只有我們兩人才知道的秘密。」

「秘密?是不能給別人說的那種秘密嗎?」

「對。」

「哥哥呢?」

「也別給他說。」

季聽頓時有些犯難:「那我可能會說哎。」

王怡笑了起來:「你忍得住就不說,忍不住也可以說。」

季聽頓時凜起神情,雙手在胸前交叉,保證道:「我最喜歡聽秘密,我也不會給別人說,如果忍不住了,就給哥哥說。」

王怡抬頭看向天空,皮膚在日光下泛起健康的光澤:「雖然你戚爸爸看似不在,但我一點也不會孤單。因為他每晚都會來我睡夢裡見我。」她又看向季聽,一雙眼睛如夢似幻,嘴裡輕聲喃喃:「我和他以後會在一起的。」

季聽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以後是什麼時候啊?以後就是總能嗎?」

王怡想了下:「應該就是再過幾十年吧。」

「還有那麼久?那時候我都老了。」季聽驚訝地道。

王怡微笑著道:「因為我還要陪小灼呀,我不能再讓他難過。」

「那肯定的,不能讓哥哥難過,不能。」季聽不斷點著頭。

戚灼停好車,提著季聽的書包站在屋門口等著,王怡便拉上季聽:「走吧,進屋了,等你媽媽回來了我們就開飯。」

晚飯時,季聽不停講著他開學第一天的見聞,直到戚灼忍無可忍地用筷子敲他的碗:「你看看你的飯,吃這麼久了還剩這麼多,吃完了才准說話!」

「……我都不會尿在褲子里了,那個小同學還尿在褲子里——」

「沒聽見我說的話?」

「聽見了。」

「聽見了就別再吭聲,快把你的飯吃完。」

「哦。」

季聽埋下頭扒飯,正想將不喜歡吃的青菜放進周琳碗里,就見戚灼正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他和戚灼對視著,剛伸出的筷子慢慢收了回來,將那根青菜喂進了嘴裡。

「就服他管。」周琳對著王怡做了個口型。

王怡不出聲地笑了下,夾起一個季聽愛吃的蘑菇放進他碗里。

晚上,周琳洗漱完畢,剛輕輕走進季聽房間想替他關燈,就聽到他無比清晰的聲音:「媽媽。」

周琳停下腳:「還沒睡著?」

「嗯。」季聽抱著機甲在被子里翻了個身,嘟囔著:「我想和哥哥一起睡。」

「這好不容易可以一個人睡覺了,怎麼又要找哥哥?」周琳有些頭疼地道。

自從戚灼家搬來隔壁院子,季聽就再也不要一個人睡覺,每晚都要留在戚灼家過夜。周琳花了一番功夫才讓他回家睡,這還沒堅持幾天,就又開始了。

「媽媽,你說過每周可以讓我和哥哥一起睡兩晚上的。」季聽用被子蓋住下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

「你這周的兩次已經用光了。」

「我可以提前用一次下周的嗎?」

「不可以。」

季聽有些失望地唔了一聲,又央求地問:「那我可以去院子里坐坐嗎?我不去找哥哥,我就在院子里看他的窗戶。」

周琳盯著他看了片刻,無奈地擺了擺手:「去吧去吧,我給你留幾分鐘門,要是被小灼趕出來了,就自己回家。」

三分鐘後,季聽穿著他的小黃鴨睡衣,抱著機甲,急急跑出自家院門,進了戚灼家的院子。

「王媽媽。」

王怡還在院子里伺弄花草,問道:「睡不著了?」

「嗯,我怕哥哥也睡不著,就來陪他睡覺。」季聽朝著屋內走了幾步,又認真地道:「我不會被哥哥趕出來的。」

季聽輕輕推開戚灼的房門,瞧見屋內只開了一盞檯燈,戚灼正坐在書桌前看書。

他悄悄鑽進屋,躡手躡腳地走到書桌側的床邊,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戚灼將一道題的答案寫好,頭也不抬地問:「誰讓你又過來了?」

「呼……呼……」季聽發出輕輕的鼾聲。

「你這是夢遊過來的?」

「呼……」

「再不出聲就把你扔出去。」

季聽咂了下嘴,還發出一聲含混的夢囈。

「還挺能裝嘛,不愧是已經進化成了小學生。」

季聽感覺到床邊微微陷落,接著鼻子被捏住。他張開嘴呼吸,嘴巴又被掌心捂住。

他這樣憋著氣裝睡,堅持了沒幾秒,便伸手將嘴鼻上的手掌撥開,又沖著戚灼嘿嘿笑了起來。

戚灼也穿著睡衣,已經長長的頭髮讓他的五官沒有那麼鋒利,多了一些柔軟。

他沒有搭理季聽,只轉身關掉桌上的檯燈,也掀開被子上了床,嘴裡道:「進去點。」

季聽就往床里挪了點。

「再進去些,擠著我了就把你踢下去。」

季聽便接著往裡挪,卻在戚灼躺下後又拱了出來,抱著戚灼的胳膊,腦袋枕在他肩上。

「哥哥。」

「嗯。」戚灼閉著眼應了聲。

「我看見那個我和那個哥哥也在睡覺了,是住在艾爾瑪星艦里的哥哥和我。」

「嗯。」

戚灼知道他腦內存在兩條時間線的事,原本不想做聲,但又忍不住問:「你今天上課的時候有沒有在看?」

「沒有,你說過的,上課的時候不準看,要認真聽課。」

「嗯。」

「那你要聽聽他們今天做了什麼嗎?」季聽抬起頭去看戚灼的臉。

「不想。」戚灼反手將他腦袋按下去,又改口道:「你給我簡單地說說。」

「那個哥哥和那個我今天起床後,我就去打飯,早飯是那個薯和那個豆,我吃了——」

戚灼閉著眼:「簡單點。」

「我和白伽去了幼兒園……那邊的我們兩個還要念幼兒園,好好笑哦,連一年級都還沒有念,還要念幼兒園,太好笑了,哈哈……」

戚灼扭頭看著他,他這才收起笑繼續道:「那個哥哥和他的同學就在跑圈,有個納鷹軍叔叔讓他們跑,跑完圈後也進了教室上課。那個哥哥就坐在第三排,是第三排的中間。上課的時候,他就在寫字,寫得好快好快……哥哥,你都不會寫字吧!可是那個哥哥會寫字的……你剛才就在本子上寫什麼,你會寫了嗎?」

戚灼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反問道:「你說你上課的時候沒有看他們,那怎麼會知道得這麼詳細?」

「啊……啊……我,我就知道啊,我本來就知道啊。」季聽的聲音心虛地小了下去。

戚灼冷笑一聲:「你要是再上課的時間走神,就等著我收拾你。還有,我會去問你們的老師,問你上課時有沒有眼睛發直,只要發直一次,回來就給我寫一篇大字。」

「不會的不會的,肯定不會的。」季聽連忙保證,想了想後又問:「眼睛發直是什麼樣的?」

「你別管什麼樣,我和老師清楚就行了。」

「哦。」

「快睡覺。」

「嗯,睡覺。」

季聽剛躺好,卻又喊了聲:「哥哥。」

「嗯。」戚灼閉著眼應了聲。

「如果我睡著了,蛋蛋會來我的夢中嗎?」

「為什麼會這麼問?」

季聽剛想說戚爸爸能進入王媽媽的夢,卻又想起要保密的事。他覺得目前自己還是能忍住,便閉上了嘴。

他睜眼瞧著天花板,看著窗外映進來的淺淡月光,又輕聲喃喃著:「如果蛋蛋來了我的夢裡,他就在我們腳那裡爬來爬去,我就說——蛋蛋你快睡覺呀,蛋蛋說——啊呀呀嘎嘎呀,我說——那爸爸睡了,爸爸閉上眼睛了,蛋蛋說——啊呀呀嘎嘎呀,哥哥你說——豬崽又在啃老子腳……」

季聽仰頭去看戚灼的臉,卻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便伸手去摸索他的臉頰和眼睛。

「幹嘛?」戚灼問。

「我看你在哭沒有。」

「哭了,哭得可傷心了。」戚灼打了個呵欠。

季聽收回手,嘟囔著道:「但是你心裡在哭,你可想蛋蛋了。」

「是是是,我心裡在哭。」戚灼翻了個身,「快睡覺,明天還要上學,別又賴床,今天就差點遲到。」

季聽哦了一聲,從戚灼身後抱住他的胳膊,又抬腳擱在他腿上:「那我睡覺了。」

屋裡安靜了幾秒,戚灼側身看著黑暗中的一點,聽著季聽又發出低聲:「這床單好軟,可以給蛋蛋做好多尿片了。」

戚灼沒有應聲,卻也忍不住捻了捻床單,在心裡嘆了口氣。

季聽眼睛半閉半睜,一邊在心裡念著狗蛋,一邊醞釀睡意。

……蛋蛋,我和哥哥要是能看到你就好了,就算是像上次那樣也行的,就看見你在電視里,我們只看看你現在在做什麼……

季聽迷迷糊糊地想著,突然覺得眼前發亮。他第一反應是戚灼開了燈,便將腦袋往被子里縮,卻發現身上的被子不見了。

季聽正閉著眼在身旁摸索,就聽到戚灼的聲音:「崽,崽。」

季聽對他聲音的變化起伏再熟悉不過,聽出這是遇到大事後的語氣,心裡一個激靈,倏地睜開了眼。

映入眼底他的並不是天花板,而是一片深邃的太空,極遠處有色澤斑斕的不知名星球在緩緩旋轉。他轉動眼珠,瞧見自己和戚灼躺在一條光道上,光道兩側也是巨幅畫面。而戚灼同他一樣在左右打量,不知道是不是震驚過度,臉上已經沒有了什麼表情。

「啊……」季聽發出小小的驚嘆,伸手去抓從上方飄過的一縷金絲,再看著它如同小魚般從指縫滑走,調皮地在他和戚灼身側遊動。

戚灼慢慢坐起了身,鎮定地道:「你別怕,我們這是進蟲洞了。」

「我不怕。」季聽點點頭,也跟著坐了起來,並糾正戚灼的話:「哥哥,這不是蟲洞,我來過這裡的。」

「你來過?」戚灼收回落在旁邊畫面上的視線,驚訝地看向了季聽。

「是啊,我上次拿著大玉牌牌進來的就是這裡呀。」

戚灼停頓了好幾秒後才不確定地問:「你說的大玉牌牌是時空壁碎片?還是有其他大玉牌牌?」

「就是你關掉我的視聽器,透明姐姐讓我拿那小盒子里的大玉牌牌,我就拿著它進了這裡面。」

季聽回答完後,見戚灼不說話,便又指向身後:「喏,應該是在那後面,這裡看不見,反正我在那裡擱好大玉牌牌,就走到這兒來了。」

戚灼愣了好半晌才有反應,伸手將擋在眼前的一縷金絲撥開,又沉默地打量著左右。

「這裡不是蟲洞,但是可以看到好多那個,像電視,又像畫的那個。你看嘛,就是兩邊這些……」

戚灼怔怔地道:「你在這裡面修補的時空壁,那這裡就是支撐柱內部。可人類不是沒法進入支撐柱嗎?你應該可以進來,J說你已經得到了支撐柱的認可……可我怎麼進來了也沒事?」

他話音剛落便想到了什麼,猛地抬手摸自己的臉,又去按胸口,確定自己還活著,並好好地坐在支撐柱內。

「可以進來的,我們都可以,這裡面又沒有怪物,為什麼不能進來?」季聽有些不解。

戚灼知道支撐柱內有著超乎想像的能量,人類絕不可能進入後什麼事都沒有。他甚至懷疑這些漂浮在空中,看似溫順的金絲銀線就是具象化的能量。

他實在是想不出來原因,只能猜測支撐柱和季聽的意識相通,所以連帶著他也獲得了可以進入的許可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