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君心我心(上)
「做生意,有人就等同有了銀子,今日虧些錢買個情誼,常來常往,銀子自然就賺回來了。」
正說著,門口響起清脆的鈴鐺聲。
水珀起身去開門。
高鴻一進門就看見了坐在窗戶邊的皇后。
立冬剛過不久,萬物蕭條,就連天色也是寡淡的,她像是茫茫雪地里的紅梅,天地間唯一的明艷色彩。
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已。
他對事物的顏色並不看重,但此刻,高鴻仍覺驚艷,可醉經年。
「坐吧,這裡不是朝堂,不必行那些虛禮。」
高鴻微微躬身,在折桑對面的落坐,瞥見爐子中的烤紅薯,有些驚訝。
她這樣尊貴的身份,做起這些俗事來,十分熟練。
沒有見過皇后之前,高只鴻知她是前朝蘇尚書的女兒,剩下的只是一個皇后的身份。
後來他去打聽了才知道,便是這樣一個看起來有些嬌弱的女子,扶持著聖上東山再起。
「還未恭賀你升遷,今日便當是慶功宴吧。」折桑笑道。
「是我該謝娘娘救命之恩,怎麼能讓娘娘破費。」
因折桑身份特殊,裡面侍候的丫鬟小斯都被撤下了,裡面只有水珀侍候。
高鴻接過水珀端的茶,用手籠著,像是取暖。
折桑笑道,「西北樓都是我的,哪裡有你請客的道理。」
高鴻被她的笑容閃了一下,心跳漏了半拍。
她狡黠,又有些小得意。
「有什麼不妥嗎?」
折桑被他一直看著,有些疑惑。
高鴻慌亂的收回目光。
「沒,沒有。」
折桑只道是身份懸殊,給他帶來拘束,便沒放在心上。
高鴻放在膝蓋上的手緊了緊,為自己方才的失禮,感到羞愧。
「都說無奸不商,我不會讓你吃白食的。」
高鴻不敢再看她的笑,目光定定的落在茶盅上,那是上好的汝窯,雨過天青,薄釉生花,白氣氤散。讓他想起四月煙雨中的西湖,楚楚動人心,茫然結空愁。
「皇后娘娘有何吩咐?」
「東南齋與西北樓遲早是要徹底撕破臉的,林家我是不害怕的,但林家背後還站著皇帝。」
「下官知道怎麼做了。」
高鴻不笨,近來一直在與那些人鬥志斗勇,折桑一點,他便懂了其中的意思。
折桑正要說什麼,餘光暼見二十來輛馬車,領頭最氣派的那輛緩緩停在樓下,裡面下來一道修長的身影。
他彎腰下來,官袍拂動,十分優雅。
後面的人也都下來了,自發的向他圍攏著,那些官員單拎出來,也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和他站在一起卻瞬間失去光芒。
眾人看著西北樓三個字,心中有些意外,顧丞相哪次做東不是去東南齋?
顧衡淡淡道,「囊中羞澀,去不起東南齋那個銷金窟。」
「丞相清廉,我等也沒那個閑錢,過去不過是打臉充胖子。」
顧衡並不急著進去,悠閑的站著門口,細細欣賞著西北樓的外觀。
他身後的人也跟著一個個昂頭眯眼凝視,似乎要從西北樓上看出花來。
顧衡偏頭對身邊的人道,「看著就比東南齋氣派正經,東南齋一股子脂粉氣,我不喜歡。」
那人臉上堆滿了笑,忙附和道,「下官過去也這麼覺得,瞧瞧這兒,多氣派,多氣派,氣派極了。」
某位挺著肚腩的官員對於同僚這笨嘴笨舌的模樣實在是難以忍受,他胖手一指,驚聲道,「你們看,樓上方那片雲,對,就是最大的那片,邊上是不是散發著七彩祥光!」
顧衡看著灰溜溜普通的不能再不普通的雲朵,嘴角抽了下。
見旁邊的圍觀的人都看夠了,長腿一邁,進去了。
目睹全程的水珀:我的前主子好像變傻了。
不過半盞茶,其他陸陸續續就有官員來,朝堂竟有近半的官員都來了,偌大的西北樓竟然也能做到座無虛席。
一些後面來的人,王掌柜只能挨個送上禮品,幫他們預留下明日的廂房,令人登記在冊。
方才顧衡的一番舉動,在高鴻心裡掀起波浪,顧丞相在朝堂之上連皇帝的面子有時候也不給。
想不通,皇后手中握著什麼把柄,能讓他當街如此。
很快,菜肴一道道端上來。
「這都是西北樓的招牌,你嘗嘗,看看可有要改進的地方。」
高鴻嘗不出什麼滋味,覺得樣樣美味,又覺得無味。
折桑本想同他拉近些關係,可他實在是局促的厲害,給他夾菜,他竟然手抖。
用過飯,高鴻便說要回去處理公務,折桑本想留他說些朝堂上的事情,見他緊張的耳朵都紅遍了,便做罷了。
「等等,紅薯烤好了,你帶一個路上暖暖手。」
說著,折桑挑了一個最大的給他,用紙裹著,暖和又不會太燙手。
高鴻雙手接過,沖她彎腰以表達謝意,有些慌亂的走了。
折桑嘆道,「這麼著急做什麼?」
高鴻下樓時,正遇見顧丞相,他避在一旁,「下官見過丞相。」
顧衡並不理他,直徑從他眼前走過,彷彿十分不屑。
高鴻在朝堂與世家的關係,正是如此。
折桑正小心翼翼的撕著烤紅薯皮,有些燙手。
忽然響起的鈴鐺聲嚇她一跳,西北樓開張也看過了,高鴻也見了,她正打算過會兒就回宮去。
水珀特意吩咐過沒有廂房沒有傳喚,不必人來伺候。
那來人又是誰?
「我去看看,待會若是有什麼不對,娘娘只管先跑。「
水珀開門,顧衡冷冷的看她一眼,「你出來。」
水珀:他哪裡傻氣了?明明就和以前一樣可怕。
見進來的是顧衡,折桑愣了一下,她出宮的消息並沒有叫人告訴他。
顧衡目光掃過她手中的紅薯,一旁的爐子上還烤著一個。
一共三個,高鴻一個,她自己一個,還有一個是水珀的。
「娘娘出宮,為何不見臣?」
折桑起身,有些心虛,「我有什麼事情能瞞過丞相呢,如今不也見到了。」
顧衡沒說話,步步逼近她垂眸看著。
可她卻目光飄散,就是不看自己。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視自己。
「娘娘又在裝糊塗。」
「娘娘見臣,臣見娘娘,是兩碼事。」
東南齋:某些職黑別太過分,什麼叫脂粉氣!我們明明就是書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