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車？你指的是哪種？電瓶？」
王京無甚架子，甚至還做出一個兩手握著檔把，腳蹬了蹬的造型。
「我不都說了嘛，是汽車。」錢才無奈笑道：「這樣吧，你們了解一下比亞迪，雪鐵龍，或者是雪弗蘭97年生產的電動汽車，僅重型鉛酸電池的重量就達到了635公斤。每次充電的充電距離約為53公里，後來換成了29千瓦時的鎳金屬電池，不過現在已經停產。」
「那由此看來，技術很不成熟啊。」張市長皺著眉頭道。
錢才點了點頭。
「嗯，除了技術問題，還有配套設施的普及的問題，但從能源消耗來看，這個必將是未來的大趨勢，全靠石油，地球一億年的儲備，不夠人類使用100年的，從能源價格來看，電車也會越來越具備競爭優勢。
我判斷，大規模生產六到八年，普及五年，與燃油車競爭，取得優勢，五年，而且這是全球大趨勢，如果從現在著手支持相關配套產業的發展，蘭州乃至甘肅，會成為一個十分有遠見的地方政府。」
這番話，怎麼聽，都像個騙子。
但以錢才的地位和他們剛剛得知的家庭關係來說，不應該啊。
「那……你們公司的發展目標是……」張市長耐心詢問，以判斷他的目的。
「我們公司？」錢才揚了揚眉。
「我們並不從事能源車的任何生產，這隻是給你們市政府的意見，當然，也可以給你們指明具體的招商方向，比亞迪汽車剛剛宣布新能源汽車的研發，吉利汽車的老總我也很熟，可以為你們介紹。
短時間內形成產業園是不可能的，這是個長遠的規劃，不過短周期內，大電池的產業也是可以引進的，也可以很快投產。
張市長，我知道你們期望短時間內能夠為地方發展帶來效益的企業，但我是個與時俱進的年輕人，習慣於著眼長遠的事情，甘肅的貧窮，不是一朝一夕的破敗，要改變它，你們政府就要作好長期奮戰的準備。
方向沒有錯，發展前景，只要緊盯先進國家的研究方向便知，就看你們是不是真的為地區的長遠發展著想，而不是盯著政績。」
說話底氣很足。
錢才也用一種變相強勢，聲明自己不需要討好蘭州。
張市長輕咳了一聲，緩解尷尬，剛才的熱情也被沖淡了一些。
一個成熟的政客不會被情緒左右，他也在思考錢才話里的東西。
很快得出結論：眼界相差太遠了。
長時間在沿海地區發展的商人，總有些瞧不起內地人的大趨勢，當然有實質差距，但也有傲慢。
他看了李京一眼。
李京也有些尷尬，錢才所說的，和他想的相差很大，他想的工業，是最多三到五年能夠取得效益的工業。
「錢總……你的眼光或許沒錯，但我們干工作，要腳踏實地，不能豪賭。」
錢才輕笑：「你們覺得我來一趟，是為了吹噓？還是有什麼優越感亟待發泄？
好，關起門來，說點你們愛聽的。
三年之內，我準備投資15到20個億，用於西北地區的物流發展，其中近半會落在LZ市區，物流中心落地，超市也會進蘭州，以這兩天我了解的LZ市區情況來說……大概會開7到10家中大型超市，投資約在1.5億，用工方面，80％考慮本地人群，政策方面，我需要免稅期和用地補助。
這都是你們任期內的事情，你們需要的內容，我一句話就可以講完。」
張市長和李常委面面相覷。
這句話下來，他們已經達到目的了，甚至應該有點超出預期，喜出望外了。
但不知道為啥，有些高興不起來，老感覺有點什麼東西給錯過了。
或許是因為錢才失望的語氣。
這個人的工作態度，並不如剛才接觸時看到的一般隨和，若剛才是個面帶和煦的年輕人，但此時的作態，已經有了和他身份匹配的上位者的氣勢。
這麼大的投資，粗粗一算，大概過了十個億，李京也不再發話，怕得罪了錢才。
但張市長細想他剛才的話，和李京的彙報，老感覺錢才的想法應該還不止如此。
很快有了決定。
換個話頭。
「錢總，你剛才所說的發展，能否更全面的說一下，是不是有什麼關聯？」
錢才眉宇稍解，喝了口涼下來一些的茶水，開始發力進入正題。
「當然是有關係的，中國近年自加入WTO以後，以製造大國的身份崛起，很多東西是發展中的無奈，但不應該永遠屈居於代工者。
有製造，有出口，逐漸建立起自己的品牌和技術，這才是良態的發展模式。
就說出口，在歷史上，甘肅的政治工具屬性非常明顯，就是為了聯通西域，隔絕蒙藏，保護秦隴，現在只有聯通西域的優勢是依然存在的，而且因為鐵路連線，而把這種優勢大大增強了，這個地緣屬性，註定了我國只要通過陸地交通出口歐洲，連接歐亞大陸，這裡就是重中之重。
以甘肅的大縱深，就算是國內，西電東送，西氣東輸，也同樣要經過甘肅。
隨著內部發展的野蠻生長，新的絲綢之路以後註定要打開的，那麼蘭州如何搭上這趟列車發展？
當然是出口。
但是你們想想，就算現在的亞歐之路打開了，蘭州除了能源，還有什麼好出口的？
首先，陸路物流港，是勢必要建立的，這也是我首先投資物流的原因，以後我打算開啟一個基於網路的外貿平台，歐洲客戶可以通過網路平台下單各種商品，我們的歐洲產品彙聚始發地，就會在蘭州。
李常委問我是不是要做外貿，我是要做外貿，但不是某個產品的外貿，而是打造一個和所有中國外貿商合作的平台，我為他們省去所有外貿的難點，讓所有不熟悉外貿的人，只要有產品，都可以做外貿。
其次，為國家科技發展考量，我給你們提出工業發展建議，電池的各種技術，也不止應用在汽車，還有手機和各種電子產品，雖然發展方向不一樣，但並不妨礙你們形成產業園，許多相關的配套產業，都是共通的。
新能源汽車行業一旦發展起來，有人掙了錢，發展勢頭會十分迅猛，越早發力，越是能夠形成虹吸效應，而且你們別覺得汽車製造商是傻子，他們長期著眼世界，嗅覺十分敏銳，或許在勢頭未起之時，就會有大量的汽車企業開始研發，匯聚。
兩位，我說這些話，已經過於無私了，在外面要聽我講這堂課，二位花上一輩子的積蓄也買不起門票，如果不是G省沒有這些個優勢，我更願意去講給我的家鄉人聽。」
自信，有點自負了都。
但不知為何，兩人都覺得在十數億的前期投資下，這話顯得真實性頗高。
張市長和李京都算是該崗位上的年輕幹部，要是幹得好，都是還能幹十幾年的，甚至再往上，延遲退休，會達二十年。聽到錢才如此大的計劃，都在心裡埋下了一些種子。
這也是錢才的目的，外求於物，不如內求於心，如果這兩位里有人把這話聽進去了，花十分鐘結個善緣，萬一有了善果，功德無量。
省領導他是不會去講的，一是地位太高，聽不進去，二是年齡大了，堅持不到那個時候了。
「錢總，這個電池產業，我會著重了解一下……外貿方面，畢竟目前的兩條鐵路線都沒打通，你真的對以後的發展方向……如此篤定？」張市長還是有些將信將疑道。
李京坐直了身子，他內心也有此疑惑。
錢才笑了笑：「你也知道目前有兩條鐵路計劃，國家也為此爭取了很多年，這就是需求，我覺得要以國家意志度量，不是考慮我能，還是不能，而是我需要，還是我不需要，再者，應該考慮別人需不需要，我相信，以美國的強勢，大家都會需要，而且是越來越需要。
想要，和得到，中間還有兩個字，就是做到，有越來越多的人去做了，說不定會更快得到。」
「錢總的思想很深刻，我們市政府會儘快考察的，如果項目上馬，還請錢總幫我們穿針引線……也希望蔚來有更多亮眼的動作。」張市長笑道。
錢才聽到最後一句，忍俊不禁：「已經很亮眼了，我在南方走出一條街就有人認識我，但在這兒，居然還有經濟幹部不知道蔚來，我想我應該考慮在北方發展一些產業才對。」
張市長當即意味深長：「那就從甘肅開始吧？你剛才不是說了，甘肅輻射四方嘛。」
……
後面兩天，張市長和李常委陪同他走完了整個投資和選址過程，沿路兩人也問了他許多關於城市發展的問題，物流，電池，乃至他們集團經營的網路，零售，甚至還聊到了第三代和第四代住房的構想。
有限的超前回答，已經讓兩人受益匪淺。
倆人拋開幹部身份，不過都是函授大學和在職研究生學歷，錢才的思想寬度和有意的引導，讓兩人都產生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白天走，看，聊天，晚上去大伯那裡吃飯，不斷PUA那個老頑固。
投資簽約完成很快。
地址選在西固，錢才內心早就定了這個地方，這兩天不過是和兩個市領導磨光陰，顯得認真一些而已。
蘭州西固和寧夏的西海固差了一個字，但意義卻相差甚遠，以後會是甘肅的國際陸港。
……
6月5日。
錢才的兩名隨行保鏢終於出現在了省軍區那個老牌大院。
胡任重甚是大膽地拉著黃彩雲的手出現在樓下，打量了一下錢才和胡蔚身後那兩個拖著大號行李箱，背著背包的年輕戰士。
「你這就……要走了？不多待兩天？」
黃彩雲也有些不舍，拋卻了以往的害羞姿態，拉著胡蔚的手挽留道：「對啊，多待兩天唄？我跟單位請個假，帶你們去看敦煌！」
胡蔚笑嘻嘻貼近黃彩雲，快速地說了一句，黃彩雲立馬有些臉紅，再也不說話。
「等過年，滬上再見吧。」錢才蓋棺定論。
胡任重不愧是倔界扛把子，仍然覺得有些不滿地想把棺材板撬開。
「我可還沒答應你啊！先看看老頭……爺爺怎麼說。」
錢才皺了皺眉：「讓著點他吧，都挺大把歲數了，我和胡蔚在他那受的委屈也不少，同是天涯淪落人……步雲表哥的情況坐不了公共交通工具，我派個寬敞點的大巴來接他，現在已經從滬上出發了，你把他送上車就行。」
這件事，胡任重沒再倔，只是拍了拍錢才的肩膀道：「這件事……麻煩你了，我一會給他媽打個電話，讓他媽去看看他，以後她應該就見不到了。」
錢才卻笑著搖搖頭：「不還得叫表姨嘛，她以後要來看步雲哥，你讓她打我電話，我會安排的。」
「錢才，真的謝謝你，還有步雲的事，要是沒有你……我和任重……謝謝。」黃彩雲真誠地道了個謝。
「不謝，記到大伯頭上。」錢才笑道。
胡任重甚是光棍：「我可沒錢還，等我退休金吧。」
四人大笑。
「行了，大伯，你那點退休金我真看不上，集團的團隊很快過來，有個叫余元瀟的會來找你，那些退伍兵，你交給他就行。」
錢才交代完畢，挺瀟灑地拉著胡蔚揮了揮手，留下一句告別，往院外走去。
「走了！」
兩人看著錢才和胡蔚的背影走遠，胡任重轉頭小聲問道。
「蔚蔚……剛才跟你說什麼？」
黃彩雲支支吾吾：「她說……嬸子……早生貴子。」
胡任重臉一垮，隨後念叨。
「這丫頭……跟著錢才，越學越壞了！」
黃彩雲有些害羞，看了看胡任重：「要不……努力一下？」
「咳咳……咳！」一口老痰卡住喉嚨。
……
院外，一輛奧迪車停在路邊，見兩人出來，搖下車窗。
後排坐了兩人。
錢才睜大眼睛：「兩位領導，不忙？」
張市長含蓄笑了笑：「聽說你要走了，來送送你。」
李京也伸出腦袋：「西北發展不易，感謝錢總伸出援手！」
錢才笑道：「希望二位領導不要負了兩千五百萬人民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