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彥紅接受採訪的前一天。
錢才回到滬上，上班的第一天。
6月6日。
「董事長，華東和蘇果開戰，岳立華那邊這個月恐怕還要預留三到五千萬的門店費用，他選定了三十個門店新址，我看過了，不錯，不過目前我們還沒法靠加盟商來開戰，這樣也會影響我們的聲譽，只能自己上了。」
「嗯，你們看著來，你們兩位大將都在蘇浙，我很放心，錢的問題，把預算做好發給財務審核，物流配合怎麼樣？」
「基本達到預期，還可以磨合。」
馬家梁這話，大概是不算滿意了。
錢才咂了咂嘴：「直說，人員的問題還是模式的問題？」
馬家梁笑了笑：「不是大問題，就是業務不太熟練，效率比較低，導致耗時太長，像昨天下午預計從嘉興倉儲發出170件洗髮露和220件方便麵到平湖的4家門店，結果到現在才陸續送到。
問他們的時候，說昨天門店停電了，很多發貨數據沒保存好，一個倉的人，一天的時間都在重新統計數據，導致發貨耽誤了，這種事情，這段時間還挺多的，不過我看也是管理人員水平還不夠的原因。」
錢才聽完，倒也沒生氣。
「我會讓余總把獎懲制度落實到人的，我們的老手也不多，連余總都還在自己摸索，新手入行嘛，多吃點虧就好。」
「董事長英明，不過余總那裡我倒不擔心，他最近請了個美國的高人，有板有眼的，我看靠譜。」
「哦？咱也開始請美國高管了？」錢才一愣。
「嗯，中文挺熟練，業務我看不錯，不過心氣兒太高，上周我和余總在寧波碰面，我們吃了頓飯，這個老美霍金斯說我們集團管理有問題，吃了兩個小時，提了好幾次，說物流公司我們應該聘請團隊來管理。」
「把話一次說完，不用藏著掖著。」
「嗯，他說不同的物流職能之間存在著嚴重的目標衝突，具體有運輸成本與庫存量之間的交替損益、前置時間與運輸成本之間的交替損益、安全庫存量與庫存成本之間的交替損益、客戶服務水平與服務成本之間的交替損益等等。
高層必須掌握最真實的數據，把控好各個部門經理人，協調全局，才能達到最大效能。
這個過程中，需要大量的，具備專業知識和分析能力的協助管理者，構成管理團隊。
簡單點說，他應該是在抱怨，覺得活干多了，他一個人忙不過來。」
錢才聽得一樂。
「老馬，我發現你現在有點幽默細菌了，那你判斷，他是要漲工資，還是真缺人？」
「結果你都看到了，董事長，不管他想不想漲工資，物流那邊人是肯定缺的。」
「我知道了，會安排的，還有事嗎？」
「沒事，您放心就行了，這次合圍，我們會儘快穩固市場。」
「好好乾，掛了。」
錢才放下手機，指了指飲水機。
站在一旁等待的姜右薇噔噔噔給他倒了一杯水。
「啥事？」
「文郁網輸了。」
「啥輸了？」錢才喝了口水，抬頭道。
姜右薇有些小臉微紅道：「百度找《青年報》，搞了一個關於我們文郁和百度誰更好用的萬人評比，支持我們的只有16.2％，而且他用的名字還是文郁網，後面加了個括弧，蔚來。」
錢才嘿嘿一聲：「真是一招鮮，吃遍天。」
說完，又覺得不對。
「怎麼會無緣無故找文郁比？他們的市場佔有率這麼大，主動跟文郁比，這不是幫我們打廣告嗎？昏招啊。」
前世王老吉和加多寶之戰，本來廣葯把王老吉商標都拿回來了，陳鴻道禁用王老吉商標，不得不改名加多寶，當時創始人團隊都以為涼了，結果陳鴻道死裡求生，加多寶幾次主動碰瓷王老吉，王老吉不斷主動回應，又是打官司，又是針對性的廣告詞。
結果官司是贏了，大家卻因為兩家大打出手，而不斷了解了「王老吉」這個商標本來就是「加多寶」的陳鴻道團隊做起來，結果被廣葯眼紅了收回去的內幕，大幅提高了加多寶的名氣。
「董事長，不是無緣無故，上個月底，文郁網的安全演演算法取得了新的突破，可以整理出更加精確的搜索內容，而且開始建立我們自己的信息匯總，現在您再用文郁網搜索，很多熱門詞，已經可以搜索出我們自己彙編的答案了。
所以6月1號的時候，我們使用官網也進行了一次宣傳，重點對文郁網的安全性進行了描述，其實針對意味不算太強，但確實反響很好，用戶數量也有增加，而且很多用戶用過之後，在微博上反饋，比百度頁面確實幹凈很多，很適合辦公電腦，所以百度又開始出招了。」
「哦？」錢才眼神一亮。
沒想到啊，蔚來總算有一個部門開始具備自主研發和競爭能力了。
挺好，比微博強，起碼搞出了一些他沒有指導過的東西。
大概也還是危機意識在驅動吧。
這個部門是外來的，而且蔚來確實比之前的3721待遇高很多，也沒什麼創收的後顧之憂，員工想留下來的意識很強，都在不斷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專心搞研發，為公司創造價值。
而且搞研發的部門，如果沒有盈利指標，效率確實會高很多，從文郁網短短兩個多月的時間就開始有了技術積累這一點就能看出來。
「他們是應該慌。」錢才笑了笑，很快作出判斷：「網友不喜歡的那些廣告和彈窗網站，可是他們賴以吃飯的金主，我們文郁網則沒有這個顧慮。
他們也沒有微博作為後盾，又不是門戶網站，沒有大量空間給SP服務埠，所以SP的訂閱服務他們也掙不到錢，服務和盈利，他們只能選一樣，咱們這是戳到他們的痛腳了。」
錢才越分析，笑容越深。
沒想到背靠蔚來這棵大樹，文郁僅是自己另闢蹊徑繞過了他們的技術層面發招，就把BAT之一逼到了不得不靠外力的程度。
不過當初這招對谷歌用好使，百度也確實靠評選勝利蹭了谷歌不少流量，但對上蔚來，他們還嫩了點。
錢才的四指在桌上敲了兩個輪迴。
「海外站的人都到位了吧？」
姜右薇愣了愣，反應過來董事長說的是微博，立即回答道。
「已經準備就緒了，隨時可以開設海外站。」
「行，他們這個玩法也太小氣了，什麼《青年報》，咱們來玩把大的。」
錢才點了點頭，說著，拿起了電話。
……
翌日。
中關村。
「彥紅，這麼搞，會不會被蔚來反擊？那個錢才……可是個流氓！」
徐涌看著正在整理領帶的李彥紅，眼裡有些擔憂道。
李彥宏轉頭看了看徐涌，又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德豐傑代表符績勛和那個創世合伙人，John，現在聯合了幾個小股東跟雅虎談出售，雅虎的胃口，你還不清楚？他們進了股東會，我們還能有什麼好？以後上市，我們就會面臨這樣那樣的擔憂，你我不想以後被趕出董事會，就必須開戰！把董事會和我們綁在一條船上！
只有對抗，和未來市值的不確定性，才能讓他們雙方謹慎，放棄談判。
如果這樣都不能讓德豐傑回頭，我們就只能紮緊褲腰帶，強行回購他們的股份了，這種搖擺不定的股東，對我們來說不是好事。」
「我覺得這不是個好主意，而且蔚來的所謂安全性聲明，對大多數客戶並沒有造成影響，支持輿論和使用習慣是兩碼事，即使有再多的人反對百度，也還是會有許多人使用百度，但你不斷攻擊，會給他們持續帶來熱度。
他們不會放棄的，現在他們壓根就沒在搜索領域掙錢，可還在堅持做新的研發，而且繞開了我們最強的超鏈演演算法，針對我們的弱點搞什麼安全演演算法。
我已經打聽清楚了，他們現在除了原有的企業客戶，蔚來還和移動合作，弄了個SP業務養著他們，他們壓根不缺錢！隨便你怎麼挑釁，他們都會做下去的，不如趁著現在的優勢，趕緊想法上市，融到了錢，我們才有更多的底氣和他們開戰！」
「但如果上市，股民會在乎輿論的！我們沒法達到預期的收益！」李彥紅一針見血。
隨後，眼裡也有些無奈和後悔之色。
當初如果同意了他們入股……是不是現在就沒有這個對手，而是多了個強大的盟友？
投資人……大概也會一如既往的爭先恐後而來吧？
「想太多已經沒有意義了，先把握眼下吧，至少……我們是勝利者，而且是大勝。」
李彥紅揚起一絲不敗地笑容，立了立上衣，朝外走去。
……
樓下，七八家報紙，咔嚓咔嚓。
「李總，百度時隔六個月，又跟文郁網發起評比活動，是什麼意思呢？現在谷歌已經退出國內搜索引擎市場的競爭了嗎？還是百度現在已經把文郁網當作主要競爭對手了？」
「並不是，這次只是《青年報》自己做的評測，並非我們授意，不過我們依然感謝《青年報》密切關注我們的成長，文郁網嘛，我們早已說過，技術方面，我們的優勢是無可比擬的，我們並不會把任何一家引擎網站當作對手，我們唯一的目標，就是不斷超越自己。」
「那李總，上次蔚來錢總在微博公然發問，百度是個什麼層次的企業，你如何回應？」
「那些，不過是他自說自話罷了，我們將是一家偉大的網際網路公司！百度在國內市場的佔有率，已經超越了美國的谷歌，和文郁網的比較，雖然不是我們有意為之，但你們也看到了，市場佔有率上，他們就更低。」
「那你的意思是，百度會在網際網路領域超越蔚來？」
李彥紅哽了一下，深深看了這個記者一眼，發現她的話筒上，印著「滬上」字樣。
但還是硬著頭皮微笑道：「是的。」
……
話題熱度不斷上升，說什麼的都有。
這次百度似乎花了大價錢，在微博評論區不斷刷屏，支持百度。
這事本身就挺諷刺的，刷熱度，還得去敵方的陣營。
不過蔚來似乎沒有回復的打算，任由各路網友在微博上對噴了一天。
……
6月8日，媒體有了大動作。
以《東方衛視》為首的47家包括但不限於滬上媒體，以及蔚來，滕訊，聯合發起了一次全網的評選活動。
評選的網路鏈接統統來自一家新成立的「大眾點評網」，打開網頁，只有一條內容。
《第一屆：中國IT網民最喜愛的網站評選》
本次活動歷時三天，全部實名參與，填寫詳細調查問卷就有抽取特殊獎品的機會，送出一等獎：5台大眾轎車。二等獎：100台紫光台式電腦。三等獎：200台諾基亞手機，還有其他獎品若干。
為了感謝中國網民在國內網際網路發展中作出的貢獻，特此舉辦本次活動，匿名贊助商贊助的獎品價值累計超過1000萬。
《東方衛視》發布申明，還會派遣記者去街頭隨機採訪，製作一個網際網路發展的紀錄片，於6月11日的周三晚八點準時播放，周四中午一點回放。
這絕不是一次網際網路內的盛事，而是一次網際網路的盛事。
中國網際網路首次迅捷出現了一大批50歲以上的網民，從實名問卷里填寫的身份證號就能看出來，最老的一位參與問卷的網友，居然是一名1898年出生的吳姓老人，年紀已經105歲。
相關報道一發出，網友們都炸鍋了。
這位跨越了三個世紀的吳奶奶，一時成了網際網路吉祥物，很多網友愛稱「三朝網民」，當天晚上，吳奶奶的重孫子就以吳奶奶的名字實名註冊了一個微博賬號，狠狠賺了一波熱度。
此次評選因為贊助商的豪氣，確實讓許多老百姓了解了網際網路，也參與了網際網路。
百度發動了所有員工和員工家屬參與問卷調查。
結果第三天，大眾點評網發布第二條公告：此次評選查出大量重複IP，調查問卷的統計將以IP為單位評選，相同IP的重複結果計算為單次，可以多選，但不能重選。
但抽獎活動規則不變。
這次落款明晰了：滬上宣傳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