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正文卷

第十三章

溫舒窈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就傻傻地站在原地,連眼睛都不眨。

據說小兔發呆就是這樣。

「她?她喜歡得不得了,就差把一見鍾情寫臉上了。」

門簾掀開,身著硃色旗袍的塗山袖款款而來,往溫舒窈身邊的椅子上一坐,好笑地看她漲紅的耳垂。

溫舒窈眼神遊移:「別這麼說……」

她承認,自己是對孟鶴眠有那麼一點點喜歡。

主要是她摸兔子的手法很好。

人也很溫柔。

塗山袖柔若無骨地靠著吧台,語氣戲謔。

「說不定我在小窈心裡已經比不上孟鶴眠了。要是說一句孟鶴眠不好,她馬上就能給我駁回去。」

孤零零的、僵硬如石頭,渾身上下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好了,不開玩笑了,」她斂起笑,表情嚴肅道:「我幫你找前輩確認過,如非特殊,不要讓人摸你原身。」

「不是,我知道兔子會……可是,難道人也能?」

她如遊魂一般蕩回家,然後按照往常的習慣,輕手輕腳地推開花園的門。

小兔手足無措,抿了抿唇,只想抱頭蹲牆角自閉。

她頓時有些踟躇不前。

整個人就像是在說:「再摸不到兔子就要死掉了。」

孟鶴眠很輕很輕的歎了口氣,如此微小的聲音也能落進溫舒窈的耳朵裡。

「哎呀哎呀~」

很過分,遣走所有小兔也就算了,自己怎麼不多陪陪她?

她悄悄走近,正想變回小兔,耳邊卻彷彿響起白貓說過的話:「先給出真心的妖更容易受傷。」

塗山袖訝然地挑眉:「作為兔妖,你連這點常識都沒有?」

兔子確實有特殊的習性,比如,頻繁的發/情期,被刺激很容易假孕……

「為什麼?」溫舒窈第一反應是不解。

溫舒窈來不及想,脫口而出:「她只是看著凶,其實私底下很好說話。」

溫舒窈心虛地瞧上幾眼,忽然覺得好愧疚。

「妖怪化身成人當然會繼承一部分原形的習性,據說現在僅剩的鳳凰就是個戀愛腦。」

她滿臉意味深長:「你自己好好想想。」

溫舒窈腦海中畫面又變了,變成在暴雨夜裡不緊不慢穿雨衣,替她檢查兔欄的孟鶴眠。

沿著青石小路往前,修整過的兔欄一覽無餘,那個蹲在兔欄前的背影同樣顯眼。

白貓贊同地「喵」了聲。

溫舒窈連忙辯解:「怎麼會。」

她說完肩膀一顫,驀然意識到,自己主動鑽進了塗山袖的圈套。一時間懊惱得手腳不知道該怎麼放。

「笑死我了喵~」

溫舒窈現在還惦記著上一個話題,滿腦子亂麻線,理都理不清。

孟鶴眠活像一個孤寡老人。

「說真的,我之前撞見了孟鶴眠,年紀輕輕的冷著個臉,看上去不太好相處。」

在旁人看來就是聽傻了,說什麼都沒反應。最後還是塗山袖拍手,把恍惚小兔嚇了一大跳。

或是塗山袖的叮囑:「不要再讓孟鶴眠摸你原形了。」

溫舒窈是只特別年輕的妖怪,沒聽過這種說法,也開始不確定起來。

她面前當然一隻小兔都沒有,哪怕是最近的灰兔子都在離她兩米遠的地方嚼乾草。

溫舒窈瞬間想到那天給孟鶴眠送傘,卻意外發現自己對孟鶴眠的觸碰特別敏[gǎn]。

神色坦然地誇獎她,溫聲安慰她,同她開玩笑的孟鶴眠。

白貓臉上出現了人性化的鄙夷,像看家裡沒見過世面的小輩。

但人和兔子不一樣,摸兔子和摸人當然也不一樣。

片刻,塗山袖笑夠了,開始盯著溫舒窈上下打量,直到後者瑟縮著後退,才大發慈悲地放過了她。

「別的不多說喵,」白貓舔舔爪子:「先給出真心的妖更容易受傷。」

塗山袖也跟著勸:「是呀,姐姐我是讓你釣人,不是被人釣。聽話,我們過完雷劫就抽身不好嗎?」

貓和狐狸笑作一團,咖啡店裡充滿快活的空氣。

溫舒窈就這樣從清晨想到了收班,中間好幾次都心不在焉,差點送錯餐。

不會吧,不會是真的吧?

漂亮狐狸忽然擺出正經模樣,湊近白貓,壓低聲音說悄悄話。

還有最重要的,說「吃再多我也付得起」的孟鶴眠。

下一秒,小路盡頭的少女不見了,只剩下一隻毛茸茸的小兔。

短耳朵並在一起,爪子尖有一抹顯眼的白。

兔子小跑到孟鶴眠身邊,抬頭望見她緊繃的唇線,眼眸黑沉不見底。

她沒多想,輕輕地靠近孟鶴眠低垂的手,主動把腦袋塞進了她手心。

手心突然變得暖和,孟鶴眠如夢初醒般低頭。

「小麵包。」

她伸手把小兔舉起來,在燦爛陽光下,淡黃色的皮毛也變得耀眼起來。

小兔沒有掙扎,用黑潤的眼睛與她對視。

孟鶴眠一下子泄了氣,把小兔揣進外衣兜後就圍著花園繞圈。

「失敗了,老人家說我做出來的藤花餅味道不對。」

小兔奮力掙扎,在黑暗中找不到方向,爪子亂撓,終於從衣兜裡探出個小腦袋。

沒想到孟鶴眠也把手伸進兜,貼著小兔柔軟的身體一陣揉搓。

「究竟是為什麼,明明大家都覺得很像。」

溫舒窈終於明白,孟鶴眠這失魂落魄的狀態從何而來。

有的人表面雲淡風輕,實際上很在乎。

畢竟付出了那麼多努力,如果最後得不到好結果,那麼失落也理所應當。

孟鶴眠喃喃自語:「我是不是真的沒繼承外婆的天賦?哪怕只有一點點?」

她把小兔當毛球那麼搓,摸完耳朵就去捏尾巴。

「外婆的手藝真傳不下來了嗎……」

溫舒窈回答不出來,她正焦急躲避孟鶴眠的「□□」。

別揉了別揉了,不是說好只摸頭嗎?

孟鶴眠在院子裡轉了好幾圈,等再把小兔從兜裡掏出來,原本的兔球已經變成了兔餅。

還是過度受潮的兔餅,整隻癱在她手上,頭埋前爪裡。

孟鶴眠嘗試去撓它下巴,卻沒想手指一伸過去,就被討好地舔了好幾下。

和被小貓小狗舔不太一樣。

貓的舌頭上有倒刺,且不愛舔人,狗狗太熱情,恨不得把人全身都舔一遍。

而兔子則恰到好處,濕漉漉、不緊又不慢。

她沒忍住讚歎:「好乖。」

兔子耳朵抖了抖,轉過身拿屁股對著她。

結果當然是被孟鶴眠抓住機會,又狠狠順了好幾把毛。

摸完小兔,孟鶴眠心情好了不止一星半點。

給兔欄換完水和食物,又回到房間研究外婆留下來的筆記。

這份配方實際上都已經被她翻爛了,不說能複刻到一模一樣,但根據萬羨魚的回饋,至少也有七八分像。

可那個躺在搖椅上的老太太說:「不對勁啊,總感覺差了點什麼。」

到底差了什麼?難道真是自己的問題?

回饋太少,孟鶴眠決定明天多做些,分給附近的街坊鄰居吃。

正想下樓,就恰好聽見規律的敲門聲。

孟鶴眠拉開門,面前果不其然是溫舒窈。

她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的,臉頰泛紅、眼睫溼潤,正小口小口地用嘴呼吸。

甚至先安靜了一會兒,才細聲細氣道:「孟鶴眠,我教你摸兔子吧。」

孟鶴眠還沒反應過來就聽溫舒窈繼續說:「那隻淡黃色小兔,不能使勁揉,也不可以捏尾巴。」

她講得得很認真,奈何長了張乖巧臉,實在讓人重視不起來。

她幽幽地望著表面無動於衷的孟鶴眠:「小兔也會難受……」

孟鶴眠皺眉,感覺就快要進入全新的領域。

見她這種反應,溫舒窈咬唇,無比急促地開口:「還會懷孕。」

「嗯?」

溫舒窈又重複了一遍:「會懷孕。」

這句話快得像風掠過耳朵,卻威力驚人,當場就把孟鶴眠炸懵了。

什麼東西?!

然而接下來溫舒窈的悉心科普就打破了孟鶴眠的認知。

「不是真的懷孕,是兔子被這樣對待,就會以為自己懷孕了,然後出現對應的行為,這叫假孕。」

「所以,不可以那樣摸她哦。」

孟鶴眠正嘗試消化她所說的話。

她表面上無比淡定,實際上心裡已經炸開了鍋。

還能這樣?果然還是自己知道得太少。

半晌,孟鶴眠鎮定自若地道謝:「我知道了,謝謝提醒。」

她想要認識這個物種是心情從未如此強烈。

「之前是我瞭解得太淺,今晚就去找養兔攻略。」

溫舒窈有被這鄭重其事的態度嚇到:「也不用、這麼重視。」

孟鶴眠搖頭:「很重要,那隻小兔我以後要養的。」

她說完就見溫舒窈愣住了。

這好像是她第一次親口承認,要把「小麵包」帶回家。

溫舒窈什麼都沒說,被從天而降的驚喜直接砸暈,最後都不知道怎麼回的房間。

哇,跟孟鶴眠回家這件事也太容易了吧!

孟鶴眠在第二天起了個大早,滿院子裡翻兔子。

甚至連隔壁空置的花園都看了好幾眼。

「你在找什麼?需要幫忙嗎?」

孟鶴眠回頭,發現眼前人心情似乎特別好,裙子沒有絲毫褶皺,長髮柔軟而又有光澤。

她翹起嘴角,光是站在那裡就像一顆閃閃發光的小太陽。

孟鶴眠直接問:「溫舒窈,你有沒有看見小麵包。」

溫舒窈歪頭:「嗯?你找她做什麼?」

孟鶴眠拿出昨晚上自己的學習成果,手機備忘錄路上一連串注意事項。

其中有項特意用紅色標注成了重要。

她面無表情:「我聯繫了市裡的知名寵物醫院,準備把小麵包送去做絕育。」

溫舒窈:?

絕育?!

作者有話說:

溫舒窈:她好可怕!QAQ

但還是想被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