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孟鶴眠頓了一下。
當初是這麼計畫的。
辦完手續、完成萬羨魚的委託,然後就回堯城繼續做朝九晚十不見天日的打工人。
她點頭應答:「嗯。」
大概唯一的不舍是吃不到溫舒窈做的家常菜了。又回到沒時間做飯只能天天點外賣的日子。
「這樣啊,」溫舒窈有些心不在焉:「那你記得把小兔帶走,提前置辦好要用的乾草和兔糧。」
「當然。」
為了家裡的新成員著想,孟鶴眠甚至現場求教:「我平時上班會很忙,是不是應該再給它找個伴?」
溫舒窈瞬間睜大眼睛:「不行,絕對不行!」
怎麼可以當著她的面養別的小兔!
「糟糕!」
孟鶴眠順著導航拐進巷子裡。
這裡面還是沒有小麵包,所以孟鶴眠一隻都摸不到。
人在這種情況下很容易忘記時間。
孟鶴眠不自覺地停下來與它對視,差點沒忍住想上手摸。
蹲在兔欄前,她突然不太適應這樣的安靜,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她連早飯都顧不得吃,三兩步躍下臺階、換鞋,叼著孟鶴眠給她的半個餅含含糊糊地打招呼。
等溫舒窈說完,她話音一轉:「昨天的腰傷還疼嗎?」
她很快反應過來,壓下過於明顯的情緒,一本正經地給孟鶴眠解釋。
難道是上班恐懼症?怎麼開始不習慣一個人了。
這個點的陽光並不刺眼,清風穿過敞開的窗戶,送來花的香氣和小鳥的啼鳴。舒適得想讓人伸個懶腰,再回床上滾一圈。
*
似乎是家貓咖,離家還挺近,應該是什麼時候開的新店。
「來不及了,你有空澆澆花。」
「別別別!我沒洗臉沒梳頭的怎麼見人啊!」
「這樣吧,我給你發個地址,你去那裡等我。」
她定定地看著這個位置。
「有的兔子脾氣不好,關一塊兒是會打架的。」
孟鶴眠回到廚房收拾東西,下意識地往客廳沙發上看。
還是說太閑沒事幹,容易胡思亂想?
孟鶴眠慢悠悠地摸出電話,撥給萬羨魚:「你要的東西做好了,什麼時候來拿?」
孟鶴眠像虛心求教的小學生,頻頻點頭,就差掏出紙筆做筆記了。
可惜那裡並沒有人影,餐桌上也沒有溫舒窈準備的早餐。
沒有多想,她轉頭回去收拾東西。
「那就好,其實我是想說,你上班是不是要遲到了。」孟鶴眠指了指牆上的鐘。
孟鶴眠善解人意道:「行,那我十分鐘後到你家。」
孟鶴眠還記得自己的傷,溫舒窈心裡湧上一股暖流,覺得整隻兔都變蓬鬆了。
溫舒窈猛地看過去,只想炸毛。
這種閒適宜人的景象放網上,估計能吸引一大波人來打卡拍照。
電話裡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萬羨魚頓時來了精神,分貝都高了。
「砰!」一陣手忙腳亂之後大門被帶上,客廳裡恢復了安靜。
孟鶴眠路過時,白貓睜開了湛藍色的眼睛。
她一忍再忍,還是不自覺地湊近,戳戳花盆:「小白,來握個手。」
她柔柔一笑:「好多了。」
她又晃悠到花園裡喂兔子,曬乾的提摩西草剛放下,毛茸茸們一擁而上、爭先恐後,生怕來晚了吃不著。
花、風鈴、製作精美的鐵藝招牌,還有一隻蹲在花盆裡曬太陽的漂亮白貓。
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那頭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沒睡醒,困得不行:「什麼?我還沒起床……」
「如果她怕孤單,你抽空多摸一摸就好了……」
不到一分鐘,孟鶴眠收到一個定位——「貓小姐的咖啡屋。」
尤其是那隻大白貓,身上清一色的白,沒有一絲雜毛。尾巴盤在爪邊,看上去漂亮又優雅。
轉過最後一個彎,原本逼仄的小巷因為花架和陽光豁然開朗。
白貓:「……」
貓翻了個優雅的白眼,跳下花架進了旁邊的咖啡店。
孟鶴眠懷疑自己看錯了,為什麼貓會翻白眼?
「孟鶴眠,更喜歡貓貓嗎?」
一道輕柔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孟鶴眠驀然回頭,正對上抱著茶盤,望著她的溫舒窈。
明明只是逗貓被抓,她卻有一種不知從何而來的心虛感。
像是鬼混回來,然後被家裡的小兔發現自己在外有了別的毛茸茸!
孟鶴眠咳了好幾聲掩飾尷尬:「那倒不是。」
溫舒窈還沒來得及舒口氣,就聽她繼續道:「沒有更不更之說吧,我都挺喜歡的。」
「……」
氣氛一下子凝滯了。
門內傳來一陣貓笑:「喵~笑死我了喵,這是哪裡來的木頭。」
溫舒窈咬了咬唇。
在孟鶴眠聽來就只是一連串貓叫而已。
孟鶴眠忽然想起萬羨魚說過,溫舒窈在附近的貓咖打工。這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碰見她。
她那點尷尬來得快去得也快,眼下無比自然地打招呼:「原來你在這裡上班。」
「嗯,請進。」
溫舒窈臉上的表情淡淡的,往前幾步,替她掀開門簾。
她邊走邊介紹:「是認識的朋友開的貓咖,就邀請我來幫忙了。」
孟鶴眠打量著店裡的裝飾。
店面不大,但裝修很新,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烤麵包香。
有專門空出來的地方放貓爬架,剛才的那隻白貓就蹲在上面,居高臨下地望著自己。
溫舒窈把孟鶴眠帶到最裡面的吧台:「坐,請問您要喝點什麼嗎?」
孟鶴眠咂摸了一下溫舒窈的用詞,好客氣,好生疏。
她有點不確定地回:「隨你?」
溫舒窈眨眨眼睛:「那就喝奶茶好了。」
隨後就鑽進了後廚。
孟鶴眠沒等多久,萬羨魚就一把掀開門簾,大大咧咧地坐到旁邊。
隨後熟門熟路地點單:「小窈,來杯奶茶、一份蜂蜜蛋糕打包,賬記孟鶴眠頭上。」
孟鶴眠冷臉:「為什麼記我頭上?」
「你大清早擾我好夢,不得補償一頓早飯?」
萬羨魚打了個哈欠,越過孟鶴眠去夠她旁邊的紙盒。
包裝細緻的紙盒打開,裡面是兩隻烤得金黃的酥餅。
不用湊近就能聞到若有若無的紫藤花香。
她毫不客氣地拿起一隻,大口咬下去。
孟鶴眠等她吃完,才慢條斯理地問:「怎麼樣?」
這次萬羨魚沒有再與她拌嘴,神情和話語都十分誠實。
「嗯,有那個味兒了,她應該會喜歡。」
剛說完就見孟鶴眠矜持地頷首,明明沒什麼表情,卻一副「我真厲害」的欠揍模樣。
萬羨魚知道這人從小就這樣,表裡不一,偶爾得瑟,卻還是忍不住磨牙。
「你陪我一起去。」
「不去。」孟鶴眠一口回絕。
她不喜歡社交,尤其是與長輩打交道。
說來奇怪,她很難面對那些外婆的舊友。更怕他們因為外婆,對自己十足關心。
然而萬羨魚撩起眼皮,反問道:「怎麼,你不想親耳聽到自己的勞動成果被誇?」
孟鶴眠沉默,倒是有點心動。
後廚的風鈴叮咚亂響,溫舒窈端著打包盒出來。
兩杯奶茶一份蜂蜜蛋糕,被放在精緻的紙袋裡,一併遞給孟鶴眠。
她倆的話溫舒窈都在後廚聽見了。
「現在就要走了嗎?不再多坐會兒?」
萬羨魚搶先開口:「對,這東西放久了不好吃,小窈回見。」
說完就試圖去勾搭孟鶴眠的肩,被後者無情拂開。
或許是剛才溫舒窈的表現有些反常,孟鶴眠總是放心不下。
她想說點什麼,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最後欲言又止好幾次,還是只能憋出一個乾癟的「再見」。
然後匆匆追上萬羨魚,消失在溫舒窈視線內。
吵吵囔囔的貓咖一時間只剩下溫舒窈和白貓。
她委屈地撇嘴,心裡脹得酸酸澀澀,連蛋糕都聞不出甜味兒了。
孟鶴眠小兔也摸,小貓也摸,指不定是個毛茸茸都會上去摸兩下!
自己並不是她唯一的兔子,當然也不是她最特殊的那個人。
白貓幾個起落,優雅地跳到吧臺上:「這就是阿袖蔔出來的那個人類?看上去不太聰明啊。」
溫舒窈連忙解釋:「別這樣說,孟鶴眠不知道我是兔妖。」
她低頭,無意識地揉皺裙擺,失落感快從喉嚨裡滿溢出來了。
「她和我,也只是普通的朋友關係……」
白貓歪頭:「還是朋友?那你雷劫還有多久?」
「應該還早吧。」
溫舒窈有些不確定,她只是普通的妖怪,雷劫不會來得那麼急。
白貓不說話了,尾巴掃過吧台、眼睛也眯了起來,看樣子又要睡覺。
溫舒窈張了張嘴,還是不願意就此作罷。
「貓咪小姐,我到底怎麼樣才能討人類喜歡?」
「我不知道,我只需要躺在花盆裡曬太陽,人類自己就會過來服侍我。」
白貓完全躺下了,伸懶腰伸成長長的一條,粉色的肉墊像朵小梅花,又軟又可愛。
真不愧是連續三年、蟬聯咖啡店最受喜愛的貓咪之首的貓妖。
她懶洋洋地開口:「人嘛,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想要。你表現得太主動,他們反而不喜歡了。」
溫舒窈不能理解:「可是袖姐姐說——」
「阿袖從不動真心。」
白貓湛藍色的眼睛無比清透,彷彿能看穿一切小心思。
「那麼你呢?小兔妖。」
作者有話說:
此時一個作者路過並發出感歎:啊,我真短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