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吻
*
遲江一下子就慌了神。
他愣怔幾秒，幾乎是手足無措的，握住陳述的冰涼指尖。
他抽了紙巾過來，又拿走了陳述右手的棉簽，想替他擦擦眼淚，又不敢碰他。
「……怎麼哭了？」良久，遲江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
陳述抬眼看他，眼睫邊沾了淚珠，眼眶紅紅的，看起來特委屈。
他跟遲江對視幾秒，輕聲問他：「哥……你是不是後悔認識我了？」
要不然怎麼會裝作不認識他呢。
雖然他壓抑著，但細碎的哽咽還是溢了出來。
遲江的手僵在半空，那一秒特別想扇自己一巴掌。
「浪子回頭很難，更何況他只是單純的壞。」遲江鬆了口氣，揉了把他頭髮，嘆息道：「你又何必對他抱有期待。」
從來不敢。
讓遲江聯想起小時候餵過的流浪貓。
遲江徹底慌了，他抿了下唇瓣，語無倫次的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
「他們不會回去的。」遲江輕輕抱住他，拍了拍他後背，在陳述耳邊說，「至少我不會。」
遲江說這些，其實也是慌裡慌張的。
像是有張網裹住了它，並在一點一點收緊，逐漸勒出血肉來，他掙脫不得。
「也是。」
陳述看著他，應該是聽進去了，但是眼淚並沒有停下來，依舊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陳述停頓幾秒，復又抬眼看遲江：「你這幾天都沒有找我……」
「書里說，你們這樣的人，抱著目的來到某個地方，都是要完成些什麼的。」陳述說，「你見到他了，是不是……」
「你平常都在看些什麼破書。」遲江皺起眉，「看來課業不多啊，四六級過了嗎，駕證考了嗎，實驗材料呢，準備好了嗎？」
不知是虧欠還是思念，他不敢踏足她眼前。
遲江覺得自己的心臟疼了一下。
他的身體在溫熱懷抱里慢慢放鬆下來，小心翼翼的回抱，拉住了遲江的衣擺。
陳述被他的三連問問懵了。
他們就這樣安靜了好一會兒，遲江捏了捏他後頸，問：「要不要……去看看阿姨？」
眼淚這東西真的很神奇，有時候覺得它燙到灼燒雙眼，落下來了，偏偏又冰冰冷冷。
好好的，你瞎搞些什麼？？
明明很餓，但就躲在草叢深處不肯出來，睜著雙濕漉漉的眼睛看著你，說不出的可憐。
「我以為林金海找我……是有一點點的愧疚，沒想到……」說到這，他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在嘲笑自己還是別的誰，「沒想到，他一點也沒變。」
他閉上眼，沉默片刻，啞聲道：「哥，我不敢。」
「沒有……我就是腦袋一抽，咱們這兩天不是老是吵架嗎，我就想著藉此機會緩一緩，沒有後悔認識你。」遲江剛拿的紙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他也沒再找，輕輕捧住陳述的臉，用溫熱指腹擦掉他淚痕，聲音也低下來，「還有在醫院時候，我就是一時沒反應過來，並沒有那個意思。」
他張了張嘴，試圖解釋：「我看的挺快的，沒耽誤上課。」
遲江一頓，收緊手臂，把人抱的更緊了些，低聲說：「我陪你……如果你想的話。」
陳述問他。
陳述沒回答。
他說：「今天是我媽媽的忌日。」
*
深夜。
「哥……你會不會走？」
他……們？
「不是的。」陳述打斷他，嗓音低低，眼睫也垂了下來，在燈光下延長一片陰影，「我沒有怪你。」
他的眼淚可算是止住了，但又沒完全結束，淚珠掛在那裡，要掉不掉的，像是要哭，又忍著沒哭。
遲江的喉結滾動幾下，輕咳一聲，視線也飄向別處：「那個，我這不是在考慮事情嘛，沒來得及找你。」
要走了。
而且特別嚴謹，都是當資料研究的。
「走？」遲江獃獃的，「去哪裡？」
陳述茫然的眨眨眼，卻沒有繼續問了。
「不會走，別哭了。」遲江長長的嘆氣，「你看的那些都是誤導你的，真實版本只是一些人在原本的世界生活的很無聊，有一天，他們突然得到機會，換了個地方生活，接觸新的人……和人生。」
「我還以為……你不想再見到我了。」陳述眨了下眼睛，冰涼的液體掉在遲江手背。
他著急掩飾點什麼，不想對方擔憂。
墓園。
車子在路邊停下，遲江率先下來。
他抱著一大束花，另只手拿著一大箱東西。
園子很大，黑黝黝的，遲江猶豫一下，轉頭牽住了陳述的手。
「咳，有點黑，小心。」他欲蓋彌彰的解釋。
「嗯。」陳述僵了片刻，放鬆下來，輕輕回握他。
他還記得位置，很快找到了。
天氣陰沉沉，好像要下雨，遲江看了眼墓碑上的照片，跟陳述一起鞠了個躬。
陳述的表情看起來有些低落，像是有很多話要說。
遲江猶豫一下，拍了拍他肩膀，說：「我先去車上拿傘。」
「好。」陳述低著頭。
遲江想了想，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放在旁邊的檯子上。
「很快回來。」遲江說。
陳述：「好。」
遲江的預感沒錯，風在前雨在後，他剛把傘從車上拿下來，小雨已經淅瀝下了起來。
他加快腳步，循著光亮走向陳述。
傘沿遮過來，擋住半邊風雨。
陳述怔怔回頭，被打濕的劉海貼在額角。
看到人，他下意識叫：「哥……」
「嗯，是我。」遲江應聲，抬手擦了擦陳述臉上的水珠，把拎的外套披到他身上。
「聊的怎麼樣？」他隨口問。
「挺好的。」陳述垂下眼，像是在和照片上的女人對視，眸光深深，「希望她不要怪我。」
「阿姨怎麼會怪你呢。」遲江舉著傘，溫聲道：「她一定很愛你，誰會不喜歡你這樣的小朋友呢。」
「真的嗎？」陳述轉過眼。
遲江總覺得他的眼睛裡表達了一個問題——
那你為什麼不喜歡。
遲江眨眨眼，小聲嘀咕：「阿姨在這呢，你幹嘛。」
陳述收回視線。
幾秒後，他又偷偷看過來。
離開墓園前，遲江把傘遞給陳述，自己蹲下`身，很認真的看著碑體。
「阿姨，您放心。」他低聲說，「我會照顧好陳述的。」
雨水打在黑傘上，聲響不大，遲江的話陳述聽的清清楚楚。
回去路上，陳述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瞄著遲江問：「哥，你剛剛……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遲江握緊方向盤，「怎麼了？」
「……」
陳述不說話了。
隔了一會兒，他扭頭，像是下定決心，相當嚴肅：「哥，我不該騙你的，你罵我吧。」
「？」遲江挑眉，「罵你幹什麼。」
祖宗，你掉兩滴眼淚我都快心疼死了，你看我敢罵么。
「我想明白了。」陳述說，「是我太著急，這樣確實惹人討厭。」
「不討厭。」遲江集中精神，在雨幕中認真開車，隨口回應。
「可你不喜歡……」
「沒有不喜歡。」遲江打斷他。
沒有不喜歡，是太喜歡了。
所以他反反覆復，猶豫徘徊，不敢邁出第一步。
但大哥說的對，沒人會在原地等你。
他本來不確定，也不敢輕舉妄動，但今天……在看到林金海拿著刀沖向陳述時，遲江明白了自己的答案。
那是捧在掌心的人，傷了一絲一毫都不捨得，他要好好保護，最好叼回自己窩裡，天天看著才好。
「哥你？」陳述捏著滴水的傘，滿目茫然。
「小陳同志。」
車子穩穩的停下，遲江偏頭看過去，眸中含笑。
他問：「談戀愛么。」
車中燈光明亮，遲江看到陳述的眼睛又開始泛紅了。
今天這是怎麼了……
遲江心中嘆氣，拉下安全帶，傾身過去，吻走了陳述唇角的淚珠。
他掙脫不掉的網，已經深深嵌入心臟。
他甘之如飴。
作者有話要說：
小情侶在一起啦~在這裡標記一個正文完結，嘿嘿
戀愛內容都算番外啦（點頭）
愛你們！！！么么么！！！
熱戀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