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完美與更完美
嗡……
琴聲暫歇，最終在空氣中緩緩消散。
一切重歸於平靜。
而此刻，伴隨著傅調最後一聲和弦的結束，樂隊在這個地方便也來到了終點。
樂團內的三人略顯驚訝地看著彼此，根本沒有辦法相信他們居然完成了這樣漂亮的演奏。
莫扎特K478，莫扎特的第一首鋼琴四重奏作品，一首鋼琴室內樂作品之中非常了不得的一首作品。
當時因為太過於困難，很難以被演奏而被取消銷售的作品，也在這個地方來到了終結。
掌聲在舞台下轟鳴，所有人都在給予他們對於這一首作品最大的敬意。
而傅調，米拉，塔哈還有卡米洛四人，則是相互看了一眼，眼角帶著笑意。
爽，很爽。
演奏這種團隊類型的作品的時候，有時候觀眾可能並沒有什麼感覺，但是對於樂團裡面的那群人而言，演奏遠遠比聽上去要爽太多。
就好像有些遊戲的版本，打起來觀感不是很強，觀眾可能完全看不懂選手在做什麼，但是選手就是能打的特別爽。
甚至你讓觀眾去打，他們也能打的很爽。
如果準確講，甚至可能會有點像是塞爾達。
你自己玩塞爾達可能會覺得很好玩，塞爾達是神，塞爾達是天，和原神兩個合起來便是天使！
但是如果真的去直播去看的話，其實塞爾達的直播效果根本沒有玩遊戲的人感覺到的那麼爽快。
此時此刻傅調他們的舞台便是如此。
他們在演奏的過程中甚至感覺自己和自己的隊友已經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只是隨便伸手，自己的隊友就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不，甚至自己還沒有任何的動作，自己的隊友就可以提前將他們想要的一起給送到他們的面前，根本不需要他們自己去動手。
而他們也能猜到自己的隊友想要什麼，同樣的，在他們演奏之前，便將一切都給鋪墊到位。
這種感覺簡直爽到爆炸！
只是有點可惜，演奏者可能感覺非常爽，可舞台下的觀眾完全沒有辦法理解他們爽在哪裡。
他們所能夠感受到的只是傅調他們演奏的真的牛逼，音樂性之類的東西都詮釋的很好。
沒有神級現場，畢竟這玩意可遇不可求，但是對於神級現場之下的那些正常演奏，這也算是非常優秀的一個版本。
因此，舞台下的觀眾依舊給予了傅調他們足夠的掌聲。
「Bravo！Bravo！Bravo！」
「漂亮！」
「完美的演奏！」
「乾的漂亮！」
「……」
掌聲轟鳴，舞台上的四人無比優雅地對著舞台下的觀眾輕輕鞠躬。
伴隨著他們的鞠躬，掌聲似乎變得更為熱烈了一些。
看著這一切，卡米洛的嘴角不由得揚起，戳了戳身邊一點點高的米拉，笑著道。
「雖然可能這個掌聲不是給我的，但是每次聽到這個掌聲的時候，感覺還是非常不錯，果然這個才是音樂的意義啊！」
「音樂的意義？」
米拉一邊對著舞台下的觀眾道謝，一邊用視角的餘光看著身邊高高大大如同花花公子一般的卡米洛，不由得小聲嘀咕道。
「雖然對於你音樂的意義並不是很認同，但是我覺得……這掌聲還是有很多是給伱的。」
「嗯？你說什麼？」
米拉的聲音很小，被掩蓋在掌聲之下，卡米洛只是聽到了掌聲之類的單詞，至於其他的並沒有聽到很多。
他的身體不由得微微蹲下，靠近米拉，再次問道。
「你剛剛說什麼？我沒有聽清。」
「我說……你也是有掌聲的。」
米拉看著靠近的卡米洛不由得往後退了兩步，用著嫌棄的目光看著他道。
「還沒有結束了，你別靠我這麼近。」
「不是……」卡米洛一臉受傷，無比悲憤地開口道。
「你退後半步是認真的嗎？我們好歹都一起做了隊友做了這麼久了，你居然面對我的時候，還會退後半步，你知道不知道你這個退後半步的動作讓我很受傷啊！」
「……」
米拉沒有說話，只是用著更嫌棄的目光看著卡米洛。
一句話沒有說，卻造成了更大的暴擊。
卡米洛只能無奈地攤手，聳了聳肩膀，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不過在剛剛坐上去後，他突然想到了什麼，身體靠向米拉的位置，小聲問道。
「哦對了，你剛剛是不是說，因為音樂會還沒有結束的原因，我不能靠你那麼近？那麼是不是你的意思就是……音樂會結束後，我就能距離你近一點？」
「？」
看著卡米洛的口頭花花，米拉滿腦子問號，邊上的塔哈則是不由得笑了，伸手拍了一下卡米洛。
「卡米洛，你再這個樣子，你信不信回去米拉就和我們討論把你踢出我們的樂團？」
「喂喂喂，不是吧？我只是隨便開個玩笑而已哦，怎麼就突然要被踢出樂團了？」
「誰讓你調戲未成年？你看人家米拉小你就去調戲她是吧？咦……好噁心，你不會是個戀童癖吧？」
「啊？我怎麼就煉銅了？」
「我不小！我十八了！我成年了！」
「好好好，我知道你成年了，乖啊米拉~回頭我給你買棒棒糖吃~」
在演奏完第一首作品之後，眾人回到自己座位上的時候心情已經輕鬆很多，相互都開起了玩笑。
只是可惜傅調一個人坐在他們的身後，不太好參與他們的討論，否則傅調肯定會看熱鬧。
不過即便傅調現在不在他們附近，其實也沒有什麼問題，因為在這個時候，傅調再一次開口道。
「貝多芬，鋼琴四重奏第二首，無編號作品號36。」
無編號作品，是貝多芬的作品編號之一。
原文是德文，Werk（作品）ohne（沒有）Opuszahl（作品編號），簡稱WoO，貝多芬有一大堆沒有編號的作品。
為了給這些沒有編號的作品劃分出來，因此在貝多芬的作品之中，便多出了這樣的一套作品，無編號作品，WoO系列。
而此時此刻傅調以及他的樂隊便是要演奏這樣的作品。
在傅調聲音響起後，原本還在笑著小聲聊天的眾人表情頓時再一次變得嚴肅。
雖然在樂段中間休息的地方可以開玩笑什麼的，但是等到了音樂開始的時候，就再也不能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在其中。
畢竟，他們也算得上是職業音樂人。
他們立刻拿起手中的琴弓，將其架好，便沒有任何動靜。
雖然他們一句話沒有說，但是他們知道，傅調知道一切，一切都在傅調的掌控之下。
果然，僅僅只是他們準備好一切後的一秒鐘不到的時間，鋼琴的聲音便響起。
梆！嗡滴，滴滴，咚，嗡滴，滴滴，咚……
來了來了！
來自於貝多芬的經典維也納古典樂派的開頭。
D大調主和弦第一轉位的和弦音按下，伴隨著主和弦原位的分解琶音上拉，隨後從D大調又走到了關係小調b小調的主和弦第一轉位。
經典維也納樂派的寫法。
也是貝多芬的常用寫法。
只是寥寥幾筆，大調的那股陽光明媚的感覺便展現的淋漓盡致。
你甚至可以從貝多芬的這個開頭之中聽到很多很多有意思的細節。
而這些細節並沒有被傅調所隱藏，相反，傅調將其完全地展現在眾人的面前。
這個詮釋的力度很強。
甚至讓人不由得想起一些，只有傅調才能夠演奏出來的內容。
「貝多芬，熱情奏鳴曲！」
不遠處的阿格里奇看著傅調，突然想起了什麼，眼睛不由得一亮。
果然，還得是傅調，也還得是貝多芬。
貝多芬相比較其他的作曲家而言，他的音樂其實並不是特別難理解的那一類。
特別是和肖邦那種有點帶著一絲絲柔意，莫扎特帶有童真，還有巴赫那種理智的音樂而言，貝多芬的音樂充斥著暴躁以及憤怒。
可能是很多人對於貝多芬的第一印象便是叩響命運的大門，因此大家對於貝多芬的感覺也是總覺他在憤怒，憤怒，憤怒。
憤怒到紅溫。
雖然可能這樣有那麼一絲絲的刻板印象，貝多芬的很多作品也並不是那種特別純粹的憤怒的作品，但是實際上，你用一個類似的表述可以完美表達貝多芬的作品。
那就是……
釋放自我！
是的，就是釋放自我！
將自己對於貝多芬的一切想法感覺不要任何的隱藏，完全地融入音樂之中，然後將其轟出去。
這個便是貝多芬最好的詮釋方法。
這也就是為什麼傅調當時演奏貝多芬的熱情的時候，能夠演奏的那麼好的主要原因之一。
就是因為他心中存在著一股氣，他將這股氣給釋放了出來，剛好符合演奏貝多芬作品的主要方式。
因此，他當時的演奏簡直堪稱完美。
而他現在，雖然心中那股氣沒有了，但是他知道怎麼去詮釋貝多芬。
因此在一開始的時候，他便直接用盡全力將那股貝多芬的感覺給轟了出來。
力量並不強，聲音也並不洪亮，但是音樂卻顯得格外漂亮。
只是一個簡單的開頭，便在一起展現了傅調他不一般的實力。
不過……
眾人卻並沒有感覺到稀奇。
或者說，這樣的傅調完全不值得他們感覺稀奇。
你都已經成為頂流的鋼琴家了，你能演奏出現在這個樣子來，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就好像當年的劉翔一樣。
你都已經破了世界紀錄了，你能夠拿到一個冠軍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傅調和劉翔差不多，但是他們不一樣的一點是，傅調他現在沒有傷病。
他現在幾乎是全盛的狀態去面對一切。
面對這樣的傅調，根本沒有任何一個人敢有任何一絲絲小看。
而現在傅調所展現出來的內容，完美符合他們心中對於傅調的想像。
頂級鋼琴家，頂級實力，完美演奏。
而他的隊友，能夠被他看上的隊友……
同樣如此！
在傅調主旋律演奏結束後，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三位一體，音樂聲同時轟鳴。
音樂在眾人的耳朵邊響起，沒有任何一絲絲的遮掩，音樂之中那股幾乎碾壓一切的美感幾乎在向全世界宣告，傅調的實力，以及他隊友的實力。
依舊是和之前沒有任何區別的頂級配合，依舊全球頂級的詮釋演奏。
魯斯眼睛一亮，用力捏拳，拿著鉛筆頭戳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激動地小聲道。
「漂亮！這個地方真的漂亮！」
弦樂部分結束後，鋼琴部分便接上。
鋼琴部分結束，弦樂部分便接上。
和之前莫扎特的四重奏不同，這邊的弦樂獨奏部分並不多，更多的是，弦樂部分的共鳴。
你聽著貝多芬的作品，你甚至可以從中聽到一點點樂隊的感覺出來。
並不是純粹的四重奏，而是有點類似於樂團的感覺。
就好像貝多芬寫作室內樂的手法並不是室內樂的方式一樣。
最為準確的說，應該是交響樂的寫法，或者說是協奏曲的寫法。
鋼琴部分單獨出現，成為第一主題。
而弦樂部分不分彼此，成為第二主題。
兩者交相輝映，相互烘托出其骨子裡的那股美感。
傅調坐在鋼琴鍵盤上，身體伴隨著音樂的流動，輕微地搖晃著身體。
手指高抬，如芭蕾一般在鍵盤上躍動。
高壓，且溫和。
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一切就如同室內樂的本體一般。
這是一種在室內演奏的音樂，經常是用作晚間休息前，或者飯後休憩。
大家都不會有特別多的動作，更多的則是純粹的演奏以及欣賞音樂。
因此，這樣的音樂就顯得更為有趣。
主旋律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傅調的演奏沒有任何的變化。
一直到第一樂章的和弦結束，連續整整十二拍的全音，讓音樂的如同餘音繞樑一般，在空氣中緩緩消散。
很漂亮，演奏的非常漂亮。
即便是這一股子餘韻，都讓人從心底感覺到那股音樂的美感。
只能說……
不愧是傅調。
而這樣的餘韻並沒有停歇，在餘韻之下，傅調只是稍微吸了一口氣後，第二樂章便再次呈現出。
和第一樂章相似，但是並不相同。
這一次的開頭，依舊是傳統的維也納古典樂派的寫作方式。
但是這一次的開頭，很是有趣。
fis moll，升f小調。
傅調的左手抬起，輕柔地推下手中的升f小調和弦。
音樂之中的那股略帶一絲悲哀的柔情從他手中流淌而出。
左手和弦，右手分解和弦。
並沒有同時按下，而是左右手交替而下。
左手的每一次抬起，並沒有直接全部將音樂拉起，讓音樂之中的那股線條斷裂，而是在將要完全抬起來的時候，卻又重新落下。
如泣如訴，如史詩一般帶著難以言喻的悲傷。
僅僅只是幾顆音，只是幾顆剛剛開始的音，就直接將眾人從第一樂章來自於D大調的那股陽光之中拉扯而出，將他們拉入升f小調的深淵之中。
這樣的演奏，明明只有四個樂器的和鳴，卻讓人直接想起了拉赫瑪尼諾夫第二鋼琴協奏曲。
左手在低音聲部的沉默和弦，並沒有給予音樂特別多多餘的內容。
而右手位處高音聲部的旋律，則是直接將旋律拉扯，拉扯到一個如水晶般迷幻的世界之中。
弦樂聲部響起。
弦樂聲部寄托在右手之下，將其緩緩托起。
低音渾厚，中音寬廣，高音銳利。
而這一切全部都是為了鋼琴這個主奏樂器服務。
相比較之前更多的是合作的部分，在第二首作品之中，他們直接將所有的一切完全讓了出來，讓鋼琴完全發揮。
畢竟，這個是傅調和他的朋友們。
這個是鋼琴四重奏。
鋼琴的主場。
雖然他們的實力也同樣很強，不過他們並不會在這樣的一首作品之中，佔據特別多的份額。
而是將一切讓出來，讓傅調去演奏。
畢竟，這一首作品的主體是傅調。
只要傅調演奏的足夠好，那麼這一首作品就可以稱得上是完美。
一切，都看傅調。
他們只是普通的輔助。
即便他們是神級輔助，可是他們也沒有如同傅調那般改變全局的能力，一切都還要看傅調能不能帶動他們。
而傅調是誰？
傅調是他們所共同認證的，頂級鋼琴家。
他們相信傅調，他們將他們的一切貢獻給了傅調，期待著傅調能夠帶領著他們前進。
因此，面對音樂之中的一切，他們將一切都放開，緊緊地跟隨著傅調的步伐前進。
那麼傅調呢？傅調會辜負他們的期待嗎？
很明顯，並不會。
傅調輕輕笑了笑，手中的詮釋沒有任何一絲絲的顫抖，一切都顯得那麼的平穩。
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般。
既然所有人都信任他，相信他可以做好一切，那麼他就給這些相信他的人一點回報。
他們沒有相信錯人。
正如同他們之前排練了那麼久一樣。
一切有他，不必擔心。
傅調見到眾人逐漸放開了對於音樂的掌控後，沒有任何猶豫地接過了樂團的全部掌控。
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放鬆過對於樂團的掌控，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只是這一次，他對於樂團的掌控更為了徹底了一些。
因此，他將音樂稍微暫停了片刻，在這個瞬間，音樂之中的暫停的張力被拉動到了最大。
暫停，意味著張力。
而張力，代表著後續將會有更為強勁的內容。
眾人的情緒也在這一刻被拉扯了起來。
他們所有人緊緊盯著面前的一切，看著傅調，等待著傅調的詮釋。
而傅調，沒有辜負所有人的期待。
不僅僅是在場的所有觀眾，還有他團隊內的隊員。
他沒有辜負任何一人。
他在這一刻，將音樂拉到了更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