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正文卷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棄

至少還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而你在這裡

就是生命的奇蹟

簡小從買菜回家時,在樓道口看見一群女生圍在那裡。

走近了些,她聽出她們在議論一個人。

「沈老師就住這棟,我確信!」女生甲說。

「嘁,沈老師開了畫廊,又是副教授,會住這麼簡陋的地方?」女生乙不屑。

「哼!不信算了!我昨天下午看見沈老師提著一瓶醬油進了這裡。」女生甲很神氣。

「醬油?你開玩笑?!」女生丙睜大了眼睛。

「神經!想知道答案直接進去找不就是了,幹嗎在這裡吵?」女生丁發話了,邊說著邊帶領這群女生走進了樓道。

這已經是第N批來尋找沈自橫的女生了。不是簡小從吹牛,婚後的沈自橫似乎比之前更受歡迎。

她自戀地將其歸結於一點——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必有一個出色的女人。

她提著兩個環保袋,悄悄地跟在那群女生身後。

沈自橫正坐在書房裡,和簡小從在一起後,他學會了安靜地看書。

兩人並不是沒錢買房,只是喜歡這裡的環境。於是,沈自橫在徵得學校的同意後,將東西兩間宿舍都打通,進行了一些藝術性的處理。兩間房之間的那面牆一半留著,一半已經敲掉,正好形成了一個大而不空的門。

簡小從的房間做了書房。

原本針對誰的房間做主卧這件事情,兩人是經歷過一番爭執的,最後,沈自橫以他的房間是他們眾多回憶場所為由定下。當然,最直接的原因還是,這是他們倆許多第一次的地方。

每每提到這件事的時候,簡小從都會面紅耳赤無言以對,所以,久而久之,兩人也便不再提及這個話題。

陽光在書房裡灑下一地碎金,沈自橫剛覺得累,敲門聲就斷斷續續傳來。他凝了凝神,側耳聽了一陣敲門聲,確定不是簡小從的敲法之後,直接忽略了這些聲音。這聲音並沒有持續多久,沈自橫也再次被書里的內容迷住。

入神間,一雙有些涼的手突然捂住了他的雙眼,緊接著,一陣熟悉的發香從肩部傳來,簡小從的呼吸吐露在他的頸側,他微微一笑,把書隨意放到旁邊的小方桌上,一把扯過這雙手,連人一齊拉進了懷裡。

簡小從驚呼:「啊!」

沈自橫抓起她的手,塞進自己的掌里,揉了揉,細心地溫暖著。

簡小從也就安逸地躺進了他的懷裡,眯著眼睛問:「就下課了?」

「嗯。」沈自橫低聲回答,看著她在陽光照耀下泛紅的臉,一陣心潮起伏,垂首就吻下去,簡小從極自然地攬住了他的脖子。

好半晌,沈自橫在她唇邊吐出一句話:「為什麼不等我一起去?」

簡小從一張臉漲得通紅,笑嘻嘻地拽著他的衣角:「沈教授太忙,等你回來,我會餓死。」

沈自橫又去吻她。

「剛才有群女生來尋芳啦!」簡小從得閑打趣,「她們說沈老師提醬油的樣子很搞笑!」

「嗯,看來下次要低調一些。」

「你真的不打算讓我學做飯?」簡小從有些鬱悶地問,做飯雖然說不是女性的本職,但結了婚的女人不會做飯確實有些不厚道。她曾經私自學過,雖然成果不算很大,但所幸沒造成人員傷亡,她也並不覺得做飯很難。

只是,她做的飯實在是難吃。

這是沈自橫說的,就連她做的面都能被他嫌棄得讓人難堪。所以,簡小從最終決定遠離庖廚。

「可以。不過,你做的飯你自己吃,我吃我自己做的。」他又閑閑地說了一句。

他以前會做的菜只有幾道,去了法國之後,他一個人住,居然就這樣學會了做菜,而且,還做得有模有樣。

他那樣深刻地記得自己那次看見簡小從為何忘川系圍裙的樣子,雖然他在更久更久以後才知道,那次實際上是何忘川為簡小從系圍裙。但是,這個影像讓他慢慢生成了一種情結,只要他做完飯,都一定要簡小從為他解下圍裙。這兩年,七百多天,她為他解過不下五百次圍裙,他仍舊沒有厭倦,仍舊能為這個動作而心潮起伏,能在她為他解下圍裙的下一秒就緊緊吻住她。

他把對她的愛,化作了細水長流,化作了生活細節,化作了每一個莫名的感動。

簡小從「哼哼」兩聲,沒有繼續說話,就躺在他腿上,轉臉望向圍欄縫裡的三幅畫。她不知道他用的是什麼顏料,那畫到現在竟然都沒有褪色。簡小從現在看去,那像火一樣顏色的「我愛你」三個字還是能讓她心跳猛增。

「沈自橫。」簡小從突然喊了一聲。

沈自橫的視線與她的齊平,輕輕「嗯」了一聲。

「為什麼?」簡小從問的問題雖然簡單,卻是意味深長的,「為什麼」三個字包含了太多。雖然她已經與他心意相通,她知道這些答案,可是,她還是想聽,或許是犯了女人的通病,想聽自己深愛的男人說一些老掉牙的甜言蜜語。

沈自橫半天沒有聲音。

簡小從乾脆閉著眼睛舒服地偎在他懷裡等他。

「你為什麼?」沈自橫突然反問她,抱著她的手隨之稍緊一些。

「因為你是沈自橫,只有你是沈自橫。」簡小從閉著眼睛答,這個問題她在心裡想過一千遍一萬遍。

她為什麼放棄一帆風順順心如意的生活去步上這樣一條荊棘滿布的愛情路,她為什麼放棄對她那樣愛護的何忘川,她為什麼放棄那樣快樂的生活……

原因很俗套,卻真的只有這個原因才能概括,就是她只愛沈自橫。

世間人事紛繁,世事雜擾,她沒有那樣多的時間去體驗每一種愛情滋味,可是,她堅信,沈自橫,是老天賜給她的緣,也是她的劫,更是她一生的悲喜所在。

這樣的一個人,她如何能放棄?

沈自橫眼中有多種意味閃動。

他為什麼?

他沒有為什麼。男人和女人不同,他們總不願意想太多,一則,為一個女人牽腸掛肚並不是什麼值得幸福的事,他沒有養成多愁善感的惡習;二來,他早已把原因融於他一切的生命過程中。

在巴黎,他每天每夜都寂寞著,然後,他會翻那本詩集,上面寫著他看不懂的東西……屬於詩人那個時代的東西。基本上沒有什麼內容能激起他的共鳴,可是,他後來才發覺,他看那本詩,竟然完完全全就是為了懷念,以至於他每看一頁,每看一次,都要在上面畫上他的腦中所想。看完自己的作品,又對自己感到懊惱,又把書擱置一旁……等到下次再被思念所吞噬到不能自已的時候,又把那書拿出來,品讀,作畫,再扔至一處……

循環往複,書都舊了,筆下的意象卻越加清晰。

直到白律拿走他的詩集,他才更加深刻地意識到,有些東西……刻入了骨血里,除非骨血殆盡,否則,終生不除。

「沒有結束上一段感情,我就沒有辦法開始下一段。」沈自橫突然想到這一句,說話的時候,語氣幽幽的。

簡小從在他懷裡扭了一下,嘟囔一聲,不太滿意這個答案,於是賭氣道:「也許我當初該結束得乾脆一些,好讓你開始下一段。」

沈自橫看她的樣子,笑了起來。

簡小從憤憤道:「笑你個大頭鬼!」說話間,她就忽地從沈自橫腿上起了身,噘著嘴朝他道,「我去做飯!」

她只前進了一個步子就被沈自橫拉住了手,然後,他坐著從她身後擁住了她,腦袋正好埋在她的腰間。他悶聲說:「這一段感情是要拖一輩子的,所以……永遠也沒有機會開始下一段,我也從沒……從沒打算過要開始下一段……」

簡小從就這樣任他抱著,任他在她腰間拱著腦袋,也任自己幸福而又滿足地、無聲而又堅定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