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特殊原因
韓晝一直覺得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還算不錯，但他不得不承認，他一個年輕人和一大群中年人坐在一起開家長會果然是一件很有壓力的事。
尤其是他還坐在中間第一排。
從落座到現在，他可以說是無時無刻不在承受來自各個方向的目光，只感覺渾身都不自在，不得已只好從莫依夏的抽屜里拿出一本書裝模作樣地翻看起來。
三個月沒學，還有點看不懂了……
坐在他身邊的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中年大叔，西裝革履，皮鞋蹭亮，頭髮梳成大人模樣，腕間戴著一塊一看就價值不菲的手錶，不出意外應該是個成功人士。
看得出來他已經在極力讓自己表現得高冷一點了，可憋了半天還是沒忍住，問道：「這位同學，家長會馬上就要開始了，你不出去把你家長叫進來嗎？」
韓晝放下物理書，擠出笑容說道：「那個……我就是家長，這個學生是我表妹，她父母比較忙來不了，所以就讓我替他們參加這次家長會了。」
中年人聞言一怔，隨即微微皺眉：「真是不負責任，高三家長會還能那麼兒戲……不好意思，我不是說你，伱別介意。」
「我知道，沒關係的。」
韓晝當然知道對方說的是莫依夏的父母，對此他不想做過多評價，只想安安靜靜地等待這次家長會結束。
不過中年人顯然並不想就此結束話題，也不裝高冷了，繼續問道：「看你的樣子應該還在上學吧？大學生？」
「是的。」
「今天提前放假嗎？」
「我今天沒課，正好有時間，所以就趕回來了。」
「這樣啊……能問問你在哪兒上學嗎？」
「我是臨城大學的。」韓晝笑呵呵地說道。
「臨大？那是高材生啊。」中年人露出詫異的神情，「畢業之後準備去哪裡工作？」
「我剛上大一，工作的事還沒想好。」
「哦哦，大一挺好的，正是感受大學生活的時候，確實不用著急想工作的事……」中年人點點頭，又問道，「有考慮過考研嗎？」
「目前還沒確定……」
韓晝心中嘆息，現在的家長問題都那麼多嗎？
他好不容易才結束話題，從座位抽屜里拿出一份用書夾夾好的數學試卷，試卷厚厚一沓，其中有些錯誤的地方用彩色符號標註了起來。
這應該相當於莫依夏的錯題集，就是不知道這些題是她真的做錯了還是故意做錯的……
「原來你是莫依夏的表哥嗎？」
韓晝正翻看著試卷，忽然聽見身邊的中年人驚奇道，「我聽說過這個學生，她是我女兒的同桌，沒想到你們居然是親戚。」
他顯然是看到了試卷上的名字。
韓晝沉默片刻：「難道您不知道這次家長會要求學生家屬們按照孩子的位置對號入座嗎？」
「知道啊，我現在坐的就是我女兒的位置。」
「我也是。」
你女兒的同桌是莫依夏，你的同桌可不就是莫依夏的親戚嗎？
中年人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或許是覺得尷尬，他乾咳了兩聲，轉移話題道：「我女兒經常提起你表妹，說這個叫莫依夏的孩子最近進步特別快，一直被老師表揚。」
韓晝來了興趣，說道：「這一點我知道，不過您女兒還提到過其他的嗎？我想了解一下同學們對依夏的評價。」
他有些好奇莫依夏在學校里是什麼樣子的，正好藉此機會打聽一下。
中年人想了想，點頭道：「有的，我女兒覺得你表妹的性子比較冷，她們倆當同桌是上學期的事了，不過一個學期下來關係也就那樣，這讓我女兒有點灰心。」
如果是面對莫依夏的父母，中年人說話可能還會有所顧及，但面對韓晝這種年輕人就隨意多了，「她倒不是說你表妹難相處，只是好像有種……有種……有種疏離感？對對，就是疏離感，我女兒是這麼說的，她說你表妹和誰都有一種疏離感。」
「她還說你表妹在學校里一直獨來獨往，別的女生上廁所吃飯什麼的基本都會找人結個伴，但她從來都是一個人……」
中年人一口氣說了不少內容，看得出來他的女兒是真的很想和莫依夏交朋友的，不然也不會在家裡聊那麼多莫依夏的事，所以這位當父親的才會對莫依夏這個名字印象那麼深刻。
而對於莫依夏的這些表現，韓晝倒是沒有感到太意外，這其實就和對方平日里表現出的樣子差不多，她並沒有在學校里刻意扮演。
至於這位大叔的女兒為什麼遲遲沒法如願和莫依夏打好關係……大概正是因為她太想和莫依夏交朋友了吧。
莫依夏討厭期待，而對方這種渴望和她成為朋友的熱情同樣可以歸為期待的一種，而這正是她所厭惡的。
期待的形式多種多樣，而或許正是因為這個世界存在太多各種各樣的期待，所以厭惡期待的莫依夏才會進而生出厭世的心理吧。
韓晝有些感慨，之前沒意識到，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和莫依夏交朋友的難度相當高，畢竟連抱著和對方交朋友的心思都是一種減分項，這隻怕沒有人能想得到。
現在想想，他能和莫依夏相處成現在這樣其實是佔了很大一部分運氣成分的。
他起初對莫依夏其實並不存在什麼期待，只是單純的將對方當成任務目標，反倒是後者對他的目的抱有好奇，這才有了相處的機會，後來的相當一部分時間也是以利益交換的模式進行相處，這是兩人維繫關係的契機。
而假如他一開始就抱著「我要拯救這個厭世的女孩」，「讓這個女孩重新對這個世界充滿熱愛」之類的心理去接觸對方，或許連最開始相處的機會都不會有吧？
該說這是一種陰差陽錯還是一種命中注定呢？
不過無論是陰差陽錯也好，命中注定也罷，總之如果是按照常規的「救贖一位厭世少女」的故事進行展開，那絕對是無法接和這傢伙打好關係的——
因為一開始的方向就錯了。
莫依夏是一個厭惡期待的女孩。
而有時候救贖本身，就是一種最為沉重的期待，能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並不是所有不被世人理解的人都有病，也不是所有「病人」都需要救贖。
莫依夏大抵就是如此。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有可能的話，韓晝當然也想讓莫依夏對這個世界重歸熱愛，但他很清楚，喜歡和厭惡這種東西並不是用幾句話就可以輕易改變的。
莫依夏是個很聰明的人，更是一個自學過心理學的聰明人，她不可能不了解自己的狀態。
這傢伙的心思很難猜，但韓晝明白，他不需要多說什麼，只用像從前那樣跟她相處就好了。
收回思緒，他笑著對中年人說道：「看來您和女兒相處得很不錯啊，現在的父母和孩子之間能好好談心的不多見了。」
這不是客套，他確實覺得這一點很難得，印象中古箏和古叔苗姐也是這種融洽的關係。
聞言，中年人立即挺直了胸膛，他沒想到這個年輕人這麼會說話，對於在和女兒相處的相處上他確實頗為自豪。
他正打算順勢問問對方的家庭情況，不過就在這時，一個戴著眼鏡的男人含笑走進了教室，他之前見過對方，知道這是高三三班的班主任，意識到家長會怕是要開始了，於是只好作罷。
在看到坐在第一排的韓晝的那一刻，高三三班的班主任還以為自己走錯了教室，因為他們班上並沒有這麼一個學生。
走出教室看了一眼，他確定自己沒走錯，於是走上講台，看著韓晝問道：「請問你也是學生家長嗎？」
韓晝就知道會有此一問，面不改色道：「是的，我是莫依夏的表哥。」
「好的。」
班主任點點頭沒有再多言，顯然，和保安大爺一樣，他也很清楚莫依夏家裡的情況，因此並沒有對這個突然出現的表哥產生太多懷疑。
簡單的開場之後，家長會就此開始。
……
高三時間緊迫，學校一直要求爭分奪秒，即便開家長會需要騰出教室，高三的學生們也無法在教室之外放鬆休息，而是被安排到了不同的地方繼續學習。
用學校的話來說，馬上就要放假了，要玩放假有的是時間玩，現在這點時間還不如抓緊時間學習。
這話聽起來還是有些道理的——如果假期不會布置一大堆做不完的作業的話。
高三三班的學生被安排在了一間多媒體教室上自習。
身為高三學生，班上的同學們自然有著高三生的自覺，哪怕無人監督也依舊能安分地學習。
不過畢竟是臨近放假，再加上剛剛見到各自的家長聊了會兒天，這會兒大家躁動一點也是在所難免的，一邊做著假期作業一邊竊竊私語的人不在少數。
見那麼多同學都在說話，班長非但沒有站出來維持紀律的意思，反而同樣和其他人有說有笑，張萌也有些閑不住了，偷偷用筆敲了敲旁邊莫依夏的桌子。
「嗯？」
莫依夏顯然注意到了她的小動作，不過並沒有投來視線，只是發出一個淡淡的鼻音。
當了一個學期的同桌，張萌雖然沒有成功和這個特別的女孩打好關係，但也多少了解一些對方的性格，這並不是她在故意裝高冷，而是不想分出太多精力說話。
意識到這一點，張萌當即收起了和莫依夏聊天的心思，然而隨著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對方的桌子，她頓時瞪大眼睛，還是忍不住開口了。
「那個……莫依夏，你這是在幹什麼？」
「做作業。」
莫依夏頭也不抬地回答道。
張萌懵了，語氣不太確定地問道：「啊？你這是在做作業嗎……」
他們班的假期作業已經布置下來了，大多作業科任老師今天之前就安排了，只有數學作業今天下午才布置，一共六張試卷，莫依夏現在做的就是數學作業，印象中這幾天對方一有空好像就在趕假期作業。
這並不奇怪，張萌也想趕緊做完作業假期多玩一會兒，但奇怪之處在於莫依夏做題的速度實在太恐怖了，選擇題看上兩秒就能寫出答案，就在她愣神的功夫連填空題都做完了。
不是，別人瞎蒙好歹都還要擲下骰子呢，你這比瞎蒙還快，是正經在做作業嗎？
張萌人都傻了，不過莫依夏並沒有再回答，或許在她看來這是一個很愚蠢的問題，只要視力沒問題的人都看得出她在幹什麼。
眼見莫依夏把試卷翻面，張萌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提醒道：「莫依夏，那個……雖然試卷到時候是同桌互相批改，我肯定也會盡全力幫你遮掩，但我們放假回來還是坐在第一排，老師會盯著我們的，所以你最好不要胡亂答題的好……」
莫依夏手上的動作不停：「第三套模擬題我已經做完了，在我桌子里，我記得你剛剛做了這套題的選擇題，你可以拿出來對一下答案。」
張萌愣了愣，很快明白了對方的意思，聽這語氣，難道莫依夏的試卷不是亂做的嗎？
然而看著對方那風捲殘雲般的答題速度，她心中依舊充滿懷疑，當即從對方身下的抽屜里找出第三套模擬題，然後找出自己的卷子做對比。
她沒有莫依夏那種答題速度，這點時間就只做了選擇題，然而當對完答案之後，她不由呆住了。
兩人的答案有三個不一樣——這是很正常的事，張萌敢保證自己絕對是認真把選擇題做完的，但卻沒法確保自己一定能全部答對，幾道不確定的題她都圈了起來，而這正是和莫依夏答案不同的那幾道題。
她不知道莫依夏的答案是否正確，但這就起碼已經說明了一件事——
莫依夏並沒有胡亂答題，她是認真把試卷做完的！
看著手中全部做完的套三模擬題，又想了想試捲髮下來的時間，張萌不由咽了一口唾沫。
從這個學期開始莫依夏就和以前不一樣了，各科成績全部穩步提升，答題速度更是讓人震驚，可她之前的速度好歹還在能接受的範疇之內，現在簡直是快到沒邊了！
聯想到莫依夏最近的變化，張萌的腦海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莫依夏該不會一直在隱藏真正的實力吧？
她並不是在穩步進步，只是在逐步展示出應有的實力！
只有這樣才能解釋對方這誇張的答題速度以及和答題速度不匹配的正確率。
張萌的確猜到了部分真相。
不過事實上，莫依夏並沒有她所想的那麼高深莫測。
她的確能一眼就看出簡單的題目的答案，但難度較高的還是需要花時間計算，不過她並不需要太高的正確率，因此在碰到這部分題時會利用經驗和技巧迅速做出選擇——簡單來說就是瞎蒙。
她現在最需要的是速度，正確率只需要保證在正常範圍就行了。
不過這種事她當然不會特意告訴張萌，怎麼猜測是對方的事，眼下最重要的事是趕緊做完這些試卷。
莫依夏沒有聊天的打算，不過就在這時，張萌突然試探性地問出了一個問題。
「那個……我記得以前你從來不會在假期前趕作業的，今天是有什麼特殊原因嗎？」
身體不舒服是因為作息紊亂和飲食不規律，這幾天眼睛還疼，最近在恢複身體和調整作息，明天可以好好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