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躺平選手
「那個……我記得以前你從來不會在假期前趕作業的，今天是有什麼特殊原因嗎？」
在張萌的印象當中，莫依夏一直是個與世無爭的躺平選手——
她不知道這樣形容恰不恰當，只知道對方每天上學就跟打卡上班一樣，上課就杵著下巴聽講，下課就獨自看著窗外休息，一直都是這樣。
體育課同樣按部就班，做操不慢拍，跑步不掉隊，體測成績維持在及格線以上，一到自由活動時間就找個地方坐著一動不動，一直到下課前集合為止。
至於坐哪裡要取決於當天的天氣，如果天氣好一點就坐在草坪上曬太陽，而如果天氣炎熱，那就會坐在樹蔭下乘涼。
張萌很好奇莫依夏坐下後會想些什麼，既不看男生打球，也不聽女生說笑，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可如果有同學招呼她幫忙撿一下球，她也會起身把球撿起來丟回去，然後重新坐下看著遠處出神。
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莫依夏是一個有點喜歡偷懶的女孩——這樣的形容或許還是不太恰當，但張萌的確時常會有這樣的感覺。
就比如每天的作業，老師要求把作業做到哪對方就剛好做到哪，不會少寫一頁，也絕對不會多寫一頁，做完就收工，即便明知道那些作業早晚都要做，她也沒有提前往後做的心思。
而且除非是自習，否則她絕不會用任何上課以外的時間做作業，張萌曾好奇地詢問過原因，而莫依夏的回答很簡單，因為下課是休息時間，休息時間不該用來做作業。
然而很顯然，她眼中的「休息」似乎和其他人所認為的休息不太一樣，她所謂的休息就是看著窗外發獃，無論是明星八卦還是各科成績，乃至於女生偶爾會在私底下探討的戀愛話題，張萌從來沒見過莫依夏對任何事物抱有興趣。
總而言之，如果把每個人的生活比喻成一條河流，那麼其他人的河流是會時常產生波瀾的活水，而這個女孩的生活則像是一成不變的死水。
不存在波瀾，也不追求波瀾，所有心思全都隱沒在平靜無波的湖面之下，即便湖水清澈到能完全看到湖底也看不真切，因為湖面一攪就碎。
然而就在今天，那絲波瀾似乎出現了。
張萌實在難掩心中的好奇，又擔心莫依夏不願意回答自己。
「你覺得會是什麼特殊原因？」
好在莫依夏雖然依舊低頭做著試卷，但似乎對這個問題提起了些許興趣，口中發出淡淡的聲音。
這是她一貫以來的說話方式，通常並不會直接回答其他人的問題，而是會用反問的方式把問題拋回去，偏偏還不會讓人覺得不舒服，這就使得她看似並不拒絕和人交流，但卻很少展露出真實的想法。
大多問題都被提問者自問自答了，她只需要給出棱模兩可的回應就足夠了。
或許這就是莫依夏看起來並不難相處，實際上卻給人一種若有若無的疏離感的原因吧……
不過儘管如此，張萌也足夠興奮了，願意說話就說明莫依夏並不避諱談論這個話題，這樣一來她就可以放心大膽地猜了。
「我想想，特殊原因嘛……」
她當即發散思維，用筆輕輕敲著自己的額頭，試探道，「應該是你假期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做吧，而且還是那種不想中途被打斷的事，所以不想讓作業影響到伱的興緻？」
這一點並不難猜測，正如她自己經常會為了能夠在假期無所顧忌地大玩特玩而提前完成作業一樣，莫依夏當然也會為了某件事事先掃清一切阻礙。
「然後呢？」
莫依夏對此不置可否，停頓半秒，不緊不慢地問道，「你覺得這件『重要的事』是指什麼呢？」
依舊把問題拋了回來。
張萌有些犯難，如果是其他同學的想法，她或許還能試探性地猜一猜，但她一點都不了解莫依夏的興趣愛好，甚至連對方有沒有「興趣」這種東西目前都還是一件值得商榷的事，一時實在沒什麼頭緒。
而面對她的苦思冥想，莫依夏既沒有給出任何提示，也沒有催促她快點猜，只是一言不發地繼續做著試卷。
張萌當然不會就此放棄，既然不清楚莫依夏的興趣，那就乾脆從「波瀾」本身入手好了——
直到昨天為止莫依夏依舊還保持著一成不變的「躺平」態度，這意味著她的變化很有可能是今天才開始的，那今天有什麼特別的事嗎？
有的——今天是放假的日子。
從明天開始不僅是國慶假期，明天更是全家團圓的中秋節，一個明顯帶有特殊意味的節日，如果單從節日的角度出發，今天顯然是特別的。
不過在張萌的印象當中，莫依夏的習慣從來沒有因為任何節日而改變過，不論是傳統節日還是法定假期，這些日子對她而言似乎和平時周日的半天假期沒有任何區別，所以原因應該並不在這裡。
而除了即將放假之外，今天還有一件特別的事值得留意——那就是正在舉行的家長會。
其實家長會本身也不算特別，以前又不是沒開過，張萌見過莫依夏的媽媽，那是一個看起來很隨和的貴婦，渾身都是首飾，以前的家長會都是她出席的，不過莫依夏和她媽媽似乎不太親近，在家裡不清楚，起碼在學校里是這樣的。
值得一提的是，這次張萌並沒有在教室里看到莫依夏的媽媽。
今天的特別之處並不在於家長會，而是在於來開家長會的人。
張萌很慶幸自己沒有早早就到多媒體教室里，由於她當時上了個廁所，回教室拿書時家長們已經來得差不多了，她剛好看到莫依夏的座位上坐著一個陌生而帥氣的男生，皮膚偏白，笑起來的樣子很好看。
她當時還出於好心提醒對方家長會馬上就要開始了，這個時候竄班不太好，但對方卻並不在意，笑著回答說他就是來開家長會的。
她那時還沒太在意，以為對方是負責給參加家長會的家長們帶路的，直到剛剛為止都還在想這麼帥氣的男生自己以前為什麼沒有印象，現在才意識到對方壓根就沒有穿校服。
林北中學對著裝要求是很嚴格的，只要是在行課期間就必須在學校里穿校服，那個男生沒有穿校服，就意味著他並不是學校里的學生，而是真的如他所說是來參加家長會的。
而這次家長會的要求是所有家長都必須根據孩子的座位對號入座，而偏偏那個男生又剛好坐在了莫依夏的座位上……
所以他是來參加莫依夏的家長會的。
張萌忽然覺得自己發現了真相。
她的呼吸陡然變得急促，聯想到莫依夏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應該是不錯吧，總之她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沒錯，壓低聲音說道：「是因為今天來替你參加家長會的那個男生嗎？」
她目光灼灼地看著莫依夏，試圖從對方的眼睛中看出些什麼來。
不過她失望了，莫依夏依舊是那副從容不迫的樣子，一邊做著試卷一邊說道：「你回答的是原因而非事件，這和『重要的事』無關。」
張萌聽完有些頹然，以為自己猜錯了，可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勁，用了好幾秒鐘才想明白莫依夏的意思——我這是猜對了嗎？
她並沒有猜到「重要的事」是什麼，但原因沒猜錯，這件事的確和那個男生有關，是這個意思吧？
絕對是這個意思吧！
張萌滿臉驚喜，心中振奮不已，不僅僅是因為自己猜到了真相，更因為她終於看到了莫依夏和平時不一樣的一面——這個萬年不變的躺平選手居然會因為一個人提前做假期作業，為此甚至不惜願意暴露自己隱藏了實力的事實！
而且那個人還是個男生！
一個很帥的男生！
種種因素結合，這已經能說明很多問題了。
張萌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燒，瞬間腦補了不下十個版本的校園戀愛故事，強忍激動問道：「那個……『重要的事』應該可以先放放吧，我想問一下，那個男生和你的關係是……」
莫依夏手上的動作一頓，若有所思地盯著卷子上的最後一道大題，這種壓軸題往往難度都很高，她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之中。
片刻後，她得出結論，這道題的難度偏高，並不是她現在的「水平」能夠解答出來的，可以暫時放棄作答。
又節省了五分鐘。
她將這張試卷收進抽屜里，拿出下一張試卷，再次用兩秒一個選擇題的驚人速度答著題，反問道：「你認為呢？」
她又一次把問題拋了回來。
張萌就知道莫依夏會這麼做，心裡早就準備好了答案：「既然是來開家長會的，那他應該是你的親戚吧，不過我感覺你們長得不太像，就算是親戚估計血緣關係也比較遠……所以你們是遠房親戚？」
雖然莫依夏常年戴著口罩和鴨舌帽，但班上的人還是有機會看到她的真容的，就比如拍某些證件的時候，又或者測量肺活量的時候，她總要摘下口罩。
那是一種令人驚艷的美麗，張萌至今都記得第一次看到莫依夏口罩下的面容時的心情。
所有同學都覺得很奇怪，這麼漂亮的女孩為什麼要把自己給隱藏起來，只可惜莫依夏從來沒有解答過這個問題。
面對張萌的猜測，莫依夏這次難得地沒有用反問作為回答，說道：「也不算太遠，比三代以內直系親屬稍微遠一點，大概就是這樣的親戚。」
雖然韓晝最終選擇了表哥表妹的親戚身份，但她依舊堅持著最初的想法。
張萌愣了一下，不太清楚為什麼莫依夏要特意強調三代以內直系親屬，總不能是因為三代以內直系親屬不能通婚吧？不過她還是振奮了不少，因為莫依夏已經願意回答自己的問題了。
她倒是不怎麼好奇為什麼會讓這麼一個年輕的親戚來開家長會，那是老師該關心的問題，繼續問道：「你們關係怎麼樣？」
「你覺得呢？」莫依夏再次反問。
張萌面露期待：「我覺得應該很好吧。」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能為了他提前做作業啊，雖然只是一件小事，但這和平時的你完全不一樣，我猜你們應該打算放假之後一起去玩吧，這就是那件『重要的事』。」
張萌越說越興奮，亮著眼睛說道，「我突然想起來了，你今天好像背了書包過來，以前你都是只提袋子不背書包的，書包里裝的該不會是換洗衣服吧，你們是不是打算出遠門？」
如果韓晝在這裡，恐怕會立馬大吃一驚，然後把這位思維敏捷的女孩請去給蕭小小當老師——
後者似乎有點欠缺推理細胞，最近加入偵探社團之後可謂是天天都急得跳腳，每次社團活動冥思苦想都找不到兇手，瞎猜也一次沒中，急需一個高手帶帶。
不過這傢伙倒是一直樂在其中，認為加入偵探社團是一個相當明智的選擇。
韓晝或許會感到震驚，但莫依夏倒是並不覺得驚訝，她一直都沒有刻意隱瞞什麼，有些事被猜到並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不過她忽然來了興趣：「憑這點就能判斷我們的關係很好嗎？」
「當然了。」張萌連連點頭，雖然說不出具體的原因，但她就是有這種感覺，「而且主要是我看得出你今天的心情很好。」
如果說之前她還不確定的話，那現在已經可以百分百肯定了，莫依夏現在的心情絕對很好。
「有嗎？」
莫依夏微微一怔，她的心情基本不會表露在外，有時候連自己都未必清楚自己的心情，難道現在表現出來了嗎？
「有的。」
張萌一臉篤定，緊接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觀察了你一個學期，雖然還是不太了解你，但有些小細節還是能看出來的。」
莫依夏問道：「能說說是什麼細節嗎？」
作為一個擅長觀察他人的人，她倒是少有審視自己的時候，或許在這種時候了解一下別人眼中的自己是個不錯的選擇。
「這我就說不上來了……但是一個人的心情是必然會存在於……嗯……可能更多還是一種直覺吧，大概是你的動作比以前更輕快一點了？」
張萌努力想表達自己的看法，只可惜實在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