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叛逆中二期
接下來的幾天，章紀年反而慢了下來，對計畫的事情閉口不提，只說讓章遇帶著裴珞瑾到處轉一轉。
今天是出海，停在離岸邊不遠不近的一處小島上，小島上風景秀美，鬱鬱蔥蔥，是賀州市有名的景點，裴珞瑾卻沒看到多少人。
「怎麼人這麼少？」裴珞瑾踢著一塊小石子，抬頭去望遠處的沙灘。
章遇從後面緊走了兩步，給裴珞瑾打傘，賀州的天氣這兩天又熱起來，太陽很毒，「上島的船票漲價了，加上最近天氣變化挺大的，所以人就少吧。」
「我還以為是你給我包場了呢？」裴珞瑾笑著轉頭看章遇，又問道，「你爸這是打的什麼主意？」
「什麼？」章遇聞言一愣，大概是沒想到裴珞瑾會直接問，又很快反應過來，「你說什麼呢？」
「行了，又沒人，你告訴我唄，」裴珞瑾真的是煩了，待了有一個星期了，仗著之前和章遇說開，這就在大剌剌的問了，「偷偷的——」
還沒說完，就感覺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力氣不小，剛條件反射要掙開，就聽見章遇道，「爸爸有他自己的打算，我哪知道那麼多？」
神色卻是讓裴珞瑾注意他的領口。
「行吧，那先去吃飯吧，我餓了，」裴珞瑾會意的改了口，眉頭還皺著，像是發脾氣一樣，掙開了章遇的手，往前走了兩步，「快點兒。」
只是走過去，摸了摸章遇的頭髮。
「……」裴珞瑾臉上的水珠都沒擦乾淨，「啊這——」
裴珞瑾又指了指衣櫃，「暗道里沒有？」
章遇攥了攥拳，隨後跟上，示意裴珞瑾打傘，一邊說著吃食，一邊指向自己的領口，別著一個小小的攝像頭，很小，偽裝在連帽的抽繩上。
「正好我給你擦擦。」章遇伸手去拿裴珞瑾手上的毛巾，抓了個空，聽見裴珞瑾道，「不用，我不喜歡擦頭髮，就這樣吧。」
「沒用，他的計畫並不光彩，是踩著線的，這種情況下，協議有可能根本就無法生效，他只喜歡給別人畫餅，」章遇道，「他期望的，是你著急，然後把你手上的股份在計畫開始前就讓給他。」
「他不會信的，在他眼裡，錢就是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就算你表達的再不在意，他也不會信你會真的把致遠讓給他，」章遇說道，「他只會覺得，當那麼大的公司擺在你眼前，你不可能不心動。」
「為什麼章紀年不知道？」而你卻知道。
「……他是不是把我當傻子？」裴珞瑾覺得智商受到了侮辱。
「嗯，」章遇收回手，頓了頓說道，「章紀年就在等你著急罷了，他才好更容易拿捏你。」
「走廊里也有監控。」章遇解釋道。
裴珞瑾忽然不知道說些什麼。
「可我不是說了，可以把致遠直接給他嗎？鈺囍」
「章紀年不知道暗道的存在，」章遇換了一件毛茸茸的睡衣，臉上露出輕鬆的笑，直呼其父名諱，把那一點點父慈子孝的偽裝扔的徹徹底底，「這下咱們可以談一談了。」
「我沒事，都很多年了，」章遇仰頭笑笑，拍了拍身側，示意裴珞瑾坐下來，「現在可以聊一聊了。」
章遇笑出聲，眼睛彎起來，字斟字酌，「他可能，真這麼覺得。」
章遇坐下來，抿了抿唇，「這座小島上的所有的東西，都是我媽的，我媽去世後，他作為我媽的伴侶，繼承了這裡，但他一直都不知道暗道的存在，也還好他不知道，這是我能守住的，我媽的唯一一件東西了。」
裴珞瑾顧及著自己還在滴水的頭髮，沒往沙發上坐，「我頭髮還濕著，就這麼說吧。」
「嘶——」裴珞瑾有些煩，嘖了一聲，「那要怎麼辦，我給他簽個協議，承諾事成後一定不反悔？」
晚上的時候，兩個人住在民宿里，小島上唯一的建築，裴珞瑾剛洗完澡，就見章遇推開衣櫃的門走了進來。
裴珞瑾正綳著心神演戲，沒注意到後方墜著的人，章遇倒是注意到了，但他沒有理會。
裴珞瑾疑惑的看向章遇，霎時間反應過來，哭笑不得，「你給我塑造的形象？」
「就一點點，」章遇討好的笑笑，「這樣也方便嘛。」
裴珞瑾上手就敲了一下章遇的額頭，隨手用毛巾擦著頭髮，問道，「你為什麼會幫我呢？」
「就當我，」章遇歪歪頭，「是正義的化身吧。」
章遇說的，裴珞瑾當然沒信，但也沒有多問的打算。
「那我今天被拍到的，其實也算是誤打誤撞，就當我真的不耐煩了，他可能也就快找我了，」裴珞瑾摸了摸頭髮，確認沒什麼水珠了，才坐下，「你知不知道他的大概計畫？」
不管怎麼說，簡澤已經在致遠掌權兩年了，而章紀年，是當初簡澤的手下敗將，這其中不是誰股份多誰就贏定了的。
「他沒和我透露過，」章遇說道，「我只知道，他手裡大概是有簡總的把柄。」
簡澤的把柄？
簡澤從小到大的人生可以說是一部規範的可以寫進教材的教科書了，能有什麼把柄？
「裴哥，你別太急，」裴珞瑾自己不覺得，在他對面的章遇看的清清楚楚，裴珞瑾的眉頭皺的很，臉色也不太好看，知道是在為簡澤著急，「我來想辦法，你別輕舉妄動。」
裴珞瑾還想說什麼，門口傳來敲門聲，聽聲音是民宿的服務人員，裴珞瑾走過去，擋著門，沒讓人看到章遇，接過餐車，「行，謝謝啊。」
服務人員也沒別的動作，說了聲「祝您用餐愉快」，就離開了。
裴珞瑾推動餐車，才發現重量不對，相比較餐車來說，有些太重了。
餐車是那種罩著黑布的小車，裴珞瑾剛把黑布掀開一個角，臉色微變。
「裴哥，怎麼了？」章遇看裴珞瑾愣住，想要走過來查看。
「沒什麼，就是覺得你爸挺小心，還派人過來監視，」裴珞瑾嘴上這樣說，臉色也沒有多緩和，只說道，「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覺吧。」
章遇應了一聲，「那裴哥晚安。」
裴珞瑾揮揮手權當回應。
等章遇進了密道，裴珞瑾才把黑布掀開。
裡面鑽出一個，不該出現在這兒的人。
「你怎麼來了？」裴珞瑾靠在桌沿上，看著那人皺著眉，整理著身上的褶皺，並沒有上前幫忙。
簡澤沒注意裴珞瑾的臉色，他的心臟現在還怦怦跳呢，「你來這兒一個星期了，我擔心你。」
假話。
是因為他手機里有章遇的微信。
男生每天都在朋友圈發和裴珞瑾的日常。
可是自己卻和裴珞瑾相隔這麼遠。
但簡澤忍下了，只是心裡越來越焦灼。
大概是因為他先後失去了父母，只剩下裴珞瑾這一根稻草了。
他罕見的保持不住理智，他只想把這個人划到他的圈子裡來，或者說，他曾經早就把這個人劃分成自己的所有物了，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在那些只會對裴珞瑾有情緒波動的時刻。
這是他唯一的安全感和庇護了，只有這個人在，他才是安心的，往後靠，才不是空的。
但現在，他好像抓不住這個人。
看著那些合照，簡澤總會冒出些危險的想法，明明該站在裴珞瑾身邊的，是自己，不對嗎？
簡澤自己都想不到，自己會是這樣的人。
他不喜歡這樣的自己，覺得裴珞瑾大抵也不喜歡，所以一直在控制自己，剛好分開的這段時間，讓他也冷靜冷靜。
他安排了人保護裴珞瑾，每天都會發一些照片回來。
簡澤終於忍不住了。
當看到下屬發回來的、裴珞瑾和章遇手牽手的照片。
他終於沒忍住，連白魏都沒說，定了最近的航班，一個小時前才落地。
但他還保持著理智，一路上都偽裝得很好，就像是普通的遊客，混在上船的人群中上了島，怕被監控拍到，讓服務員幫他作偽裝。
理由是和男朋友很久沒見了，想給男朋友個驚喜。
這一連串的舉動都太大膽了，簡澤心跳得厲害，除了緊張和要見到裴珞瑾的期待，還夾雜著對這種「特務行動」的興奮。
或許就像裴珞瑾說的那樣，他本來就是愛玩的性子。
「這麼晚了，章遇怎麼還在你房間？」簡澤整理好自己，問道，掩飾住心裡的酸澀，「他是怎麼回去的？」
第一句太像查崗了，簡澤又加上了第二句，即使這樣，簡澤也沒好意思直視裴珞瑾。
裴珞瑾卻沒有回答，徑自問道，「你來做什麼？」
「我說了我擔心你——」簡澤才聽出不對勁來，抬頭看裴珞瑾，難得的冷淡神色，簡澤的心跳緩了下來，除卻先前有「誤會」的時候，裴珞瑾從來沒這樣看過他，「你怎麼了？」
簡澤心裡有點委屈。
我都來見你了，一路上還很辛苦，剛剛還躲在那個地方，小小的蜷著身子，根本不舒服，可是你還這樣看我。
在裴珞瑾這裡，大概是裴珞瑾慣的，簡澤總會真的帶上些小少爺的脾氣。
「簡澤，」裴珞瑾沒叫小少爺，看著面前的人微怔的雙眸，淡淡問道，「鬧夠了嗎？」
鬧？
「我沒……」簡澤從來沒受過這樣的指責，好像在裴珞瑾心裡，他的這一場完全不像他風格的奔赴像一場笑話，簡澤微微睜大眼睛，剛要反駁，又被打斷。
「你沒鬧？簡澤，你是青春期的叛逆中二期延遲了嗎？」裴珞瑾抱著雙臂，他快要被氣瘋了，天知道他看到簡澤的那個瞬間，用了多大的力氣才沒有當場發作，「你是覺得你這種行為很酷嗎？簡澤，我沒空陪你過家家。」
「我在這裡，」裴珞瑾站直身子，聲音不大，卻一個字一個字的響在簡澤耳邊，「一方面是為了幫你保護致遠，另一方面，是為了追究我父母的死因。」
「就算你覺得致遠不重要，你不想要了，也請你別來搗亂，」裴珞瑾這輩子第一次對著簡澤發這麼大的火，卻沒有喊也沒有吼，只是語氣淡淡的，裡面都透著冷，「我父母的死因，對我很重要。」
簡澤被說的愣住，氣場都弱下來，當心裡的興奮褪去，他才發現，自己好像是有一點衝動，大腦一片空白，只小聲說道，「我沒這麼想。」
「簡澤，這裡不是雙海，這裡是賀州，是章家的地盤，」簡澤這種不管不顧跑過來的行為，讓裴珞瑾沒辦法冷靜下來思考原因，「章紀年想要的就是致遠，你作為致遠的當家人，跑到了他的地盤，你是來送人頭的嗎？」
裴珞瑾還想說些什麼，卻發現簡澤已經低下了頭，默不作聲，乖乖站在那裡，和平日里總會微微抬著下巴的樣子截然不同。
裴珞瑾忽然說不下去了。
最後只是轉過了身，手掌抓著桌沿越來越緊，試圖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忽然聽到身後說了話。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