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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撕縫拍攝

正文卷

兩人下車,還沒走兩步,就聽見大門外傳來一聲呼喊:「徐靜!何楹!這邊!」

「哥!」徐靜一下子就聽出了程波的聲音,連忙拉起正在眺望影視基地全貌的何楹跑過去,滿臉焦急地問,「他們開始了嗎?」

「沒有,就等你們了!」

程波說著將兩個安全帽遞給兩個女生,面對何楹時,依舊是一幅笑眯眯的表情:

「徐靜上次跟我說,聽你講了古建築彩畫之後,她特別感興趣。正巧我們學校有參與《大明匠神》影視城的搭建,我們作為實習生,有時候能接觸到一些油漆彩畫工作,我就會帶她過來看看。今天又聽她電話里說,天陽的古建大神要來參觀,我們所有成員都特別高興!」

「大神?這我可真的不敢當。」何楹心裡有些尷尬,看了看徐靜又對程波坦白說,「我只是個大二的學生,學的東西都是書本上的理論知識罷了。可你就不一樣了,不但是香山幫營造協會會員,還去故宮博物院進修過,實踐能力和專業水平一定比我強很多。」

「你就別謙虛了!你是唐果果的組長,她那麼厲害,你一定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說到唐果果,程波從不吝惜對她的誇讚。

「行了行了!你們兩個大神就別互相吹捧了!再不進去,他們著急先開始了,我們跟不上全程不就白逃課了嗎?」

兩人覺得徐靜說的有理,便停止無聊的話題,到旁邊的保衛處登記。因為裡面有演員在拍戲,所以安保人員對兩人的盤問會更詳細一些。

聽到這個消息,徐靜對這次逃課的成果更加滿意,接受安檢時不忘對何楹眨眼:「沒想到還有意外收穫,一會兒咱們去看看能不能弄個簽名!」

「嗯,好啊。」何楹點頭將包包放到傳送帶上等待安檢。

說到逃課,在何楹的學生生涯中,這還是第一次。

如果不是徐靜執著,而她又實在累得不行,可能也不會跟來。

這一周的時間,3306寢室的四個女生,一直都處於緊張忙碌的狀態。身為組長和肩負重任的何楹自然也不例外。

她在美術學院學習的課程,聽起來貌似很簡單,除了練習線條,就是學習調色。

可古建築的線條除了要保證橫平豎直,還需要有空間感,每一個部件的圖案細節更不容許有半點差錯,她只能通過不斷的練習,讓自己的手腕形成肌肉記憶。所以每天晚上回到寢室時,何楹整條胳膊都會腫到抬不起來,為了止痛還在手腕處貼了膏藥。

而調色雖然沒什麼難度,可她必須反覆嘗試,磨練手感,爭取不需要去看顏料盤,僅憑毛筆的水份和蘸上顏料後的重量就能調出滿意的顏色,以便應對偶爾發作的紅綠色盲症。她甚至還會用手指捻開顏料,通過顏料顆粒粗細,來區分石青石綠的深淺。故而,原本纖細嫩白的指尖,現在也被顏料染得烏青一片。

就這樣,一門富有創造性的國畫藝術,在何楹這裡,慢慢變成了機械重複的技術學科。

從亭台樓閣到宮殿廟宇,再從門窗雕花到藻井天花,連同瓦片脊獸、萱草龍紋,都被她拆解又組合,反覆畫了多次。無論外觀還是細節,每一處落筆,她都嚴格按照葉舫妤的要求去做。

每當徐靜和其他國畫生讚歎,她的線條比用尺子量的還直時,她總會笑笑說自己的畫充斥著匠氣,不能稱之為畫。

而她,也在成為一個彩畫工匠的路上,越走越遠。

經過一系列的繁雜手續後,何楹和徐靜終於被程波引進影視城的大門。

雖然很多建築被綠網覆蓋著,可只要稍作停留,還是能看出它們的全貌。

只是讓何楹不解的是,她們在高速公路上明明看到已經建好的宮殿房頂,可走進來觀看時,卻發現這座宮殿竟是個半成品,不但沒有裝上門窗,走到側面甚至還能看到內部的木結構。

而一路走過來,他們看到的其他建築也是風格迥異,不夠完整。

程波看出她的疑問,急忙解釋:

「因為《大明匠神》這部電視劇講得是,明代傳奇建築師蒯祥的一生。他一生中設計和營造的建築不計其數,就需要這些風格和等級不同的建築做布景。而且很多鏡頭都需要呈現古建築營造進行時的畫面,所以這裡就需要搭建很多半成品。」

「怪不得天陽市政府都沒有宣傳,原來這就是一個施工現場而已!」徐靜不滿地撇了撇嘴。

卻不知,這些半成品對何楹來說,簡直是意外之喜!

去BJ考察古建築固然很好,可他們也只能看到外觀。而內部複雜的結構和施工細節,卻只能在這裡看到。

她急忙拿出手機,從各個角度對這座宮殿進行拍照。

程波見狀,也跟著何楹站到,在明代被稱為奉天殿的大殿側方。

這座大殿幾乎是按照1:1的比例復原,布滿金色琉璃瓦的重檐廡殿頂下,是面寬十一開間,進深五間的龐大空間。排成排的大小斗栱之下,則是未施彩畫的大額枋和剛上了紅漆的檐柱楹柱。再往裡看,便能清晰地看到中央六根大柱,佇立在未鋪方磚的水泥地上,即使沒有瀝粉安金雲龍,也足以讓這座仿建的最高等級宮殿,在布滿滑軌和射燈的影視基地透出一股厚重雄渾的氣勢。

「就說這座仿建的明代奉天殿吧!」見何楹拿出手機從各個角度拍照,程波的介紹更加起勁兒,「它的營造過程,就是《大明匠神》的一條重要主線,從最開始,我們的部分工作人員就需要穿上明代工匠的衣服,邊幹活邊當群眾演員!而且會持續到拍攝結束,你們小組的人想來,隨時都可以。」

「那真的太謝謝你了!等我們考察回來,一定要請你吃飯!」

「不用客氣,到時候你幫我個忙就好了!」

正忘我拍照的何楹壓根沒看到程波窘迫的神情,收起手機不待問是什麼忙,便聽到旁邊高處的廣播中,響起副導演的聲音:

「注意注意,全場都有。十分鐘後在奉天殿後頭空地集合,拍攝下一個群像鏡頭,地仗材料預加工。」

話音剛落,想看熱鬧的徐靜便拉著何楹向奉天殿後頭跑去。

程波則一邊追一邊小聲囑咐二人:「你們就站在最外圍,導演喊CUT之前千萬不要出聲。有什麼想問的,等劇組拍完這個鏡頭再過去問師傅,聽到了嗎?」

「哥你真是啰嗦,我們知道了!」

徐靜有些不耐煩,她連地仗工藝是什麼都不知道,又怎麼想問有關地仗材料預加工的問題呢?此時此刻,怎麼找個絕佳的地點看劇組拍攝,才是她急於解決的問題。

何楹自然也是很好奇的。

可當她跨出奉天殿的門檻,目光越過劇組工作人員,又從一台台攝像機中間掠過,定格在一個群演潑灑出的殷紅液體上時。

卻怎麼都不肯再向前走上一步。

「走啊何楹?」徐靜不解的回頭,卻見身後的何楹臉色蒼白,額頭冷汗密布,下意識喊了一聲,「你怎麼了?」

「是啊何楹,你不舒服嗎?」

何楹只覺得徐靜和程波的聲音很遙遠,她甩開徐靜的手,說了聲「我去休息下」,便跌跌撞撞向身後的奉天殿走去。

面前的水泥地忽然泛起波瀾,明明暗暗地回閃,她閉上眼睛等了幾分鐘,在睜開時,眼前的一切便又成了她最討厭的樣子。

奉天殿的楹柱,變成了綠色。

同時變成綠色的,還有徐靜剛剛染過的紅髮。

「你怎麼了何楹?你是中暑了還是太累了?」程波很擔心,「要不然還是回學校吧?」

徐靜點頭:「是啊何楹,這幾天你也太拼了,要不今天就先到這。」

「.好吧。」何楹沒有堅持,起身就向外走。

一路安靜地走到門口,終於還是開口問程波:「那個師傅倒出來的紅色液體是什麼?看顏色不像油漆。」

「哦,那個是新鮮豬血,用來發血料的。」程波知無不言,「血料作為膠結材料,被廣泛用於古建築的地仗殼中,所以在拍攝時,導演也要求我們的人盡量還原傳統工藝。」

「果然.」何楹低頭說了一句。

程波沒有聽清又問:「什麼?」

「沒什麼,那如果沒有新鮮豬血來發血料,能不能用別的材料代替?」

「倒也不是不行。」程波若有所思,「大漆地仗就不需要摻血料,可這種工藝難度大,造價高,非常複雜,幾乎沒人再用。還有就是用現代工藝仿做,可是古建築地仗工藝經常用於文物建築的修葺,所以我們還是會用傳統工藝和材料來做。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沒什麼,就是不太懂想了解一下,謝謝你。」何楹有些懊惱,卻又不知道怎麼表達,只好用微笑搪塞過去。

徐靜聽不懂,就在等車的間隙問程波:「你們說了半天,能不能告訴我,什麼是地仗工藝啊?」

程波見何楹不舒服,便自己解答:「簡單來說,明清的古建築多為木結構,那工匠們為了保護木質不受風吹、日晒、雨淋,又為了便於在木件上作油飾彩畫,就會用灰、麻、布等材料做一層堅固的殼,將表面找平。這種工藝就叫做地仗。」

「原來如此!」徐靜點頭,「難怪我去參觀古建築,看到那些柱子都那麼光滑,還震驚會有這麼厲害的工匠把木頭打磨得那麼圓。今天才知道,原來他們不是直接在木頭上刷漆呀!」

「當然不是了!」

程波笑了笑,又給何楹遞了瓶水:「今天是有些倉促了,不過影視基地一直在這,隨時歡迎你們小組過來。」

「今天真是麻煩你了。」何楹接過水,有些愧疚,「要不是我,你們就能繼續看拍攝了。」

「別這麼說,我們以後有的是機會。」程波笑了笑,停頓一下,終於從背包里取出一個包裝精緻的禮盒,「說到麻煩,我也有一件想麻煩你的事。可不可以請你,幫我把這盒紫藤餅轉交給唐果果?我想著你們明天就出發去BJ考察,她路上餓了,可以當零食吃。」

「當然可以!」

何楹很樂意效勞,接過紫藤餅正想說唐果果一定喜歡吃,卻意外接到了她的電話。

「真是說曹操曹操到,唐果果的電話,我接一下。」

只是按下接聽鍵,不等何楹說話,唐果果焦急的聲音便從另一端傳來:

「何楹!大事不好了!樓心月和初明辰在美術學院,跟陳婧怡和王瑾媛她們打起來了!現在都被叫去譚教授辦公室了,怕是要記過處分!」

「什麼?」何楹震驚,「他們倆好好的,怎麼跑去美術學院了?」

來不及細說,計程車恰好到了門口,何楹婉拒了程波和徐靜送自己回去的好意,便上了車。

看著計程車遠去,徐靜有些奇怪:「何楹剛才怎麼怪怪的?她剛來時候很健談的,怎麼後來話這麼少了?」

「可能因為我們是競爭對手吧,我跟她站在一起,別提多緊張了!」

「我看你是覺得她太漂亮,才緊張的吧!」徐靜笑著打趣。

「才不是呢!僅憑外表,是不可能讓你哥我這麼緊張的!」程波跟在徐靜身後往影視城大門走,卻還是頻頻回頭,不自覺地低語,「是一種氣場,棋逢對手的氣場,讓我有一種危機感。」

可他又覺得何楹方才的反應實在不正常,想了半天才霍地瞪圓眼睛:

她.該不會是暈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