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何止是一個億?

正文卷

第124章 何止是一個億?

「一千五百萬!」

權英一字一頓,擲地有聲:「少拍一分,我把自己賠給你……」

李定安轉了轉眼珠:你想的倒挺美?

當然,指的是人。

反正這價格已經是不可能再高了。

不看何安邦當即就不吱聲了?

其它人也是一臉驚詫。

乍一想,小小的一支玉杯,拍一千萬?

玉璽才拍多少……

但稍一轉念,又覺得理所當然:但凡禮器,就沒有價格低的,比如玉豬龍,拇指或食指長的那麼一截,幾千萬的都有……

反過來再看,這會兒的范會長,臉已經不是白,而是青了。

雖然不是專門研究近代和明清文物的,但說實話,他自認為自己已經夠專業了。

不信可以問問:在場這些「博物館館長」、「收藏協會會長」、「古玩商業協會會長」等等,能像他一樣,把這三隻玉杯認全乎的有幾個?

知道什麼「宗彝」,「虎睢」的,更是少之又少,絕對超不過一巴掌。

問題是,偏偏就是他最愛較真?

要說後悔,肯定是有那麼一絲絲的,但更多的,還是不信……

不信自己走眼的這麼厲害,不信只是吳湘的一個學生,就專業到了這個份上?

他緊緊的盯著玉斝,心中五味雜稱,旁邊又有人說:「我怎麼看著這滿文……有點不對?」

「噌」一下,范會長的眼睛又亮了,「肖館長,哪裡不對?」

「字頭不對,切音不對,輔音也不對……嗯……反正我只能翻譯出一個「上天」,其它的都似是而非……」

「確定?」

我又不是專業學滿文的,這樣的東西,你讓我怎麼給伱確定?

再說了,既便有九成把握,但除了你范會長,誰又敢這麼頭鐵,把話說那麼滿?

肖館長想了想,又笑了笑:「我年輕時在保定,跟著考古隊發掘過一段時間的西陵,學過點滿文,所以懂的也不多……就是覺得有點兒……嗯,不解,提出來大顆兒探討探討……」

你個慫貨。

范會長暗暗罵著,像是自言自語似的:「這麼一說,這就不是謚號……換種說法,這就不是祭祀努爾哈赤的東西……嗯,更甚至,不是禮器?」

他聲音不大,卻足夠身邊的人聽到。神情迷茫,擺明是在苦苦思索,所以,你還不能說他是在質問、質疑。

李定安一下就樂了,這位較真歸較真,但並非沒心眼。

他很認真的看著肖館長:「肖館長,你再想想……嗯,我敢肯定,這玉杯上的滿文,和你學過的滿文,差別非常非常的大……」

扯什麼淡?

滿文就是滿文,還有差別的說法?

肖館長暗暗腹誹,本能的就想嗆一句,而話都到了舌根子底下,他又突然愣住。

好像……真就有差別?

稍一頓,肖館長又一頭的汗:怎麼把這個給忘了?

差一點就自個扇自個一巴掌。

因為從努爾哈赤始創開始,滿文被改過太多次,而且變動極大:皇太極小改了一次,順治大改了一次,康熙又大改了一次,直到康熙晚年時期創《御制清文鑒序》,才徹底定形,也就是延用至今的這一種。

而清西陵從雍正時期始建,凡滿文自然用的是新文,他學的當然也就是這一種。

但如果返過來,和順治時期的滿文做對比,豈不就是似是而非?

想到這裡,肖館長的臉下意識的紅了一下,碰了碰范會長:「老范,我看錯了,這東西是對的!」

怎麼又成對的了?

你能不能有點原則……

范會長低聲問:「怎麼回事?」

「這是努爾哈赤初創的老滿文,缺點太多,所以順治建國後就開始完善,一直到康熙……我學過的……嗯,和這個不一樣……」

范會長一臉懵逼,剛剛緩過來一些的臉色又青了。

這麼一說,正因為這上面的滿文似是而非,反而證明這東西確實是禮器,更加證明,真就是順治時期的?

鬱悶了好一陣,范會長徹底不吱聲了。

還爭個毛?

他一不說話,畫風就正常了許多,探討也就真的成了探討。

又過來了一位中年人,何安邦介紹說是頤和園紀念館的聞館長。

他看了看桌上的玉器,又搖了搖頭:「即便是現在,我依舊存疑:載漪冊封,為何不是經承嗣父奕誌的『瑞郡王』,而是『端』?」

「金冊和玉冊我見過好幾封,比如南京博物館的鎮館之寶:和碩智親王的金冊,以及大連現代博物館館藏的七世班禪的金冊,那上面都沒有印,但這上面,卻是雙璽?」

像這種極具歷史文化特色的紀念館,雖然主項並非文物類,但肯定了解過相關文獻,懂的肯定要比范會長多的多。

所以李定安很認真的想了想,「這事稍有些複雜,我長話短說:大致就是光緒成年後想親政,慈禧卻不放權,二人之間的矛盾越來越深,所以慈禧準備廢了光緒……她挑來挑去,挑選最受寵信,最聽話的載漪的長子為『大阿哥』。

在這個前提下,載漪不斷高升,到1894年,光緒正式親政前昔,慈禧直接冊封他為端郡王。之所以是「端」,而是不「瑞」,原因在於奕誌是嘉慶之孫,已經屬於皇室遠支,如果載漪繼承了他的爵位,到時再立載漪之子為新帝,既不合禮法也不合體統……

光緒起初不同意,但慈禧搶先發難,下了懿旨,更是在銀冊上刻了印。光緒一看:這懿旨要是頒布出去了,不等於還是老佛爺說了算,他還親政個毛線?

因此,光緒只能捏著鼻子答應,讓慈禧收回了懿旨,改下聖旨。同時,又在銀冊上加蓋了帝璽……」

眾人聽得半信半疑,聞館長皺著眉頭:「慈禧準備廢立光緒,這事我知道,也是這個原因,她不惜與十一國開戰……但這雙璽?」

但稍一頓,看著肖館長:「老肖,你滿清文物研究的多一些,有沒有印象?」

我要有印象,還能跟著老范和何安邦、呂本之抬杠?

他使勁的搖著頭。

「有的!」

呂本之突然說,「《滿文實錄》中記的很詳細,但到了《清實錄》、《聖訓》等漢字史料中,就成了語焉不詳,至多提了一句:懿旨有誤,因疏忽而將『瑞』誤寫做『端』……」

范會長「騰」的站了起來:「那你之前怎麼不提?」

「沒見到實物,我怎麼提?」呂本之不疾不徐,一本正經,「你是沒見過造假集團能把東西做多逼真……」

李定安差點就沒崩住:明明不是笑話,他就是想笑。

也由此可知,龍紋大缸,恭慈金寶給呂本之留下的印像太深刻,估計一輩子都忘不了。

「那這三件禮器呢,還有祭拜努爾哈赤的玉斝?」

范會長也不裝死了,直言不諱的問,「怎麼到了載漪手裡?」

「因為他去J之前,這些東西就在他手中……戊戌變法失敗後,光緒被囚……1900年元旦,載漪的長子溥僎祭告祖廟,再下一步就是逼光緒退位……

但馬上就要舉行禪位大典了,各國列強相繼聲明,不同意光緒退位……慈禧和載漪一怒之下,與十一國列強同時宣戰……

誰料大清敗的太快,八國聯軍攻陷京城,慈禧與眾大臣逃到了西安……即便如此,載漪依舊沒有熄滅讓兒子當皇帝的希望,準備讓溥僎在西安登基……所以,並不只是這幾件禮器,而是所有繼位大典中用的禮器,都由他帶到了西安,都由他掌管……

然後,他就聽到了『慈禧準備讓他背鍋』的風聲,可能是出於對慈禧的不信任,所以他就逃了,不停的逃……先逃到J,又逃到了安集廷,三年以後,才輾轉到了ALS……」

「不對啊?」

范會長轉著腦袋瞅了一圈,指著石器、料器,「當時逃的那麼急,那這些東西他是怎麼帶過去的?」

「並不是當時,而是之後……」

李定安稍頓了頓,「慈禧回到京城,與八國聯軍議和期間,順水推舟判了載漪和載瀾流放J……應該是自知理虧,慈禧默許兄弟二人可以遷走家產,所以在載漪的授意下,載瀾幫他搬空了整座王府……」

這個……也有點太曲折了吧?

許多人都是半信半疑,正想著怎麼求證,丁院長笑了笑:「不錯,清史學的挺紮實,眼光也很不錯,給老吳當研助完全夠了……」

意思是,李定安說的都對?

那東西呢?

更用不著說……

肖館長蠕動了一下嘴唇,指了指案子上的東西:「如果算經濟價值,這些,大概有多少?」

值多少?

這倒是個問題。

因為系統壓根就估的不準……

李定安還在默默的計算,何安邦冷不丁的說:「差不多一個億!」

一個億?

肖館長一個後仰。

感覺腦子裡都還沒反應過來,丁院長又站了起來:「只多不少……如果放在省市博物館,這幾樣都能當做鎮館之寶……」

鎮館之寶?

肖館長突然就想到了南京博物館和大連博物館的那兩封金冊……可不就是鎮館之寶?

這封銀冊,少些也有六七千萬……

到這個份上,已經用不著再開什麼證書,或是做什麼保證。丁守義和吳湘都說東西沒問題,來歷也沒問題,然後就告辭離開。

何安邦,呂本之,並李定安一道把他們送了出去。

臨走時,吳湘又笑著說:「下周一,記得來報道!」

李定安一頭的汗:「吳教授放心,我記住了!」

丁守義也哈哈一笑,拿手指點了點他……

看著三老一中說說笑笑的出了門,再看到後面亦步亦趨,真就跟個乖學生似的李定安,眾人一陣愕然,竟都有一種「極度不真實」的感覺:真就是學生?

但怎麼就專業到了這個份上,總不能自己那幾十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吧?

太弔詭了……

權英雙眼賊亮,一直盯著李定安,看著他出去,又看著他進來,眼神一直就沒偏過。

一個億,又是一個億……這才幾天?

一剎那,她甚至有一絲衝動:從蘇付彼離職,與李定安合一夥開一家公司。

以李定安眼力,以她的商業運作能力,想不發財都難……

說實話,在她看來眼力都還是其次,關鍵的是,一個人再好學,記性再好,也淵博不到這個地步吧?

愣了好久,權英輕輕一嘆:「你說……有沒有他不懂的東西?」

「什麼?」

我的聲音很小嗎?

權英轉過頭來……發現陳靜姝在看著天……嗯,竟然在發獃。

「高興傻了?」

「高興?」

陳靜姝卻搖了搖頭:「我不覺得!」

嗯,什麼意思?

稍一琢磨,權英竟然懂了:有的男人太優秀了,對女人而言並不是好事?

還真就是這個道理……

思忖間,李定安和何安邦、呂本之又走了回來。

剛要進門,何安邦又頓住,眨巴著眼睛,使勁的回憶著。

「嘶……不對……」

「怎麼了?」

「我記得之前丁院長說,這些東西的來歷有點問題……哦不,有點複雜……但為什麼到後面,提都沒提?」

怎麼提……打國博和故宮的臉?

呂本之神色一黯,不說話了。

什麼意思?

何安邦又看著李定安。

李定安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聲音壓的極低:「當年,八國聯軍走了之後,慈禧從西安回來,命禮部、造辦處重新刻制了一批禮器……史書上有記載的……」

我……

何安邦猛一回頭,死死的盯著呂本之。

呂院長又是一嘆,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意思……全被載漪帶走了?

「沒那麼多,應該只有一部分……」李定安想了想,又看了看案子,「應該……也沒那麼少……」

扯什麼淡?

一瞬間,何安邦只覺腦子裡嗡嗡嗡:國博和故宮收藏的禮器,竟然是……替代品?

反倒是李定安這幾件,卻真的不能再真?

怪不得呂院長說可以讓省市博物館當鎮館之寶的時候,說的是「這些」,而非特指銀冊?

更怪不得,這小子打死都不賣?

這麼一算,這些東西,又何止是一個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