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時不我待
幾天後的周四，外經貿大廈中庭大會議室，楊琦和孫大器並排坐在旁聽席，劉燕青坐在靠後的位置，旁邊有跟隨而來的秘書黃漪漪。
「會議時間還真是夠長的。」
哪怕是習慣了這類性質的公開活動，在經歷了近三個小時冗長的程式化會議後，依然有些煩悶地抱怨著，讓比較熟悉他的作風的楊琦不由得笑了起來。
「金總也不想參加，要不是有非來不可的理由，都準備讓我出面了。」
想起頂頭上司那句「大事開小會，小事開大會，重要的事不開會」的嘀咕，也是忍俊不禁。
實事求是地說，這句批評有其現實意義，但也不是特別準確，至少這次大會，就並非那麼雞肋，去掉冗長繁複的發言，還是有不少「乾貨」的，重要的不是內容，而是由此吹起的「風口」。
任何變動，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在狂風暴雨襲來之前，能從徐徐而來的微風和微瀾的水波判斷出颶風迫近，也是難得的本事。
楊琦從諸多講話中，對比著金尚這幾個月對公司戰略方向的調整，思索著其中的重要深意，以及從技術方面來思考未來的對策；
被任用為國際互聯網跨境商務交流推廣顧問的孫大器考慮的，卻是自己未來的出路。
在仕途上打拚，並非所願，更何況，孫大器並非正途出身，而是以技術顧問的身份闖進去的，明顯進路更加狹窄，風險更高。
『是不是謠言，不好說啊。』
黃頁生意沒了就沒了，雖說是一番心血，到底沒有付諸東流，化為烏有，而是盡最大可能變現，回收了金錢和附加人脈資源，為下一次創業積蓄了力量。
孫大器晃了晃腦袋，將有的沒的思緒清空後，轉換了話題問道，
「你這邊還順利吧？我可是聽說了，老楊你最近忙得不可開交。」
『並沒有在跨境電商領域投入太多，主要為中小商戶和二手交易服務的網上「跳蚤市場」也沒有作為重點扶持，是不看好，還是故意留下陷阱，讓其他競爭者開路？』
「沒什麼，就是有些疑問想不通，不重要。」
問起這件事的時候，對方只是十分坦然地給出了「市場廣大，容得下幾家同類型的企業」這樣的答案。
在外經貿領域打拚了大半年，老孫的眼界也提升了不少，回過頭來，再看曾經視作珍寶的黃頁公司，自然能看出它的局限性。
這麼想著的孫大器，看向了離席後，去側廳拜訪重要人物的金尚，入目所及，只能看到那個年輕得有點過分的小老闆的背影。
見曾經的僱主有些魂不守舍，楊琦用胳膊肘捅了捅孫大器，好奇地問道：
「怎麼，有事要向金總說？如果不方便，我可以代為傳話……」
從今夕文化的戰略布局來看，孫大器也大致明白了金尚到底要做什麼，尤其是今夕商城這個正在風口浪尖上，引領著互聯網行業飛速狂奔，野蠻生長速度還在逐步加快的行業引領者。
動心思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可要實際動手操持，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放心，我可不是那麼扭扭捏捏的人。」
此次前來參加國內電子信息產業成果及戰略方向相關的重要會議，也是存著尋找靈感的心思。
有了成功的先例，後來者就可以參考了。
「那……我就不多問了，以咱們的交情，有什麼麻煩，可以隨時來找，能幫得上的，一定不會推辭。」
『連眼光卓著的小金都只是存了合作的心思，而沒有試著將其收入麾下，看來是早就知道了黃頁公司的未來，並不是那麼遠大。』
至於說回老家，也是一個方向，但那不是去當一眼看得到頭的老師，或者賺點辛苦錢的翻譯社，而是真正能夠為之努力的終生事業。
「有個過分天才，能力突出，想法也多，精力還十分旺盛的老闆，咱們這樣的『老傢伙』一刻都不敢懈怠，就怕完不成任務，對不起上司的器重。」
『電子商務……大有可為。』
細枝末節的麻煩暫且不提，作為國內……甚至是全世界創新先鋒的今夕商城，並沒有利用先發優勢擠壓其他同行，甚至惡性競爭，讓孫大器對金尚的器量萬分佩服的同時，也感到稍微有些僥倖。
成立不到一年的今夕商城，估值已經超過了二十多億，市面上甚至有國內數個大型連鎖賣場一邊施壓，一邊暗中接觸，開價三十億試圖收購而被拒絕的謠言。
「那倒也是，你們那……待遇是真好，小金是個捨得投錢的。」
投入科研是十分冒險的舉動，尤其是對還沒發展壯大的民營企業來說。今夕文化從成立至今的好幾次重大路線抉擇，一次都沒出過錯，不得不說，金尚這個老闆確實是實力和運氣都相當不得了的俊傑。
戰略方向對了，只要能堅持下去，就是贏多贏少的區別。
微微頷首的楊琦笑道：
「自從『下海』打拚，我遇到的老闆都不是省油的的燈。你和金總在自己擅長的領域，確實無人能敵。只要堅持下去，肯定會有一番成就。」
才華藏都藏不住的金尚，只要近距離了解過，都明白跟著他，肯定會有一番作為，再加上他本人並不吝嗇，出身也好，受過良好的教育，懂得分享成功，只要搭上這一輛「車」，努力不被拋下，將來的發展肯定不會差。
孫大器則是在另一個層面上，有著難以細緻衡量的魅力，現在只是處在「潛龍在淵」，厚積薄發的階段，遇到合適的時機，也能有一番作為。
「借你吉言吧。」
友善地笑了幾聲，楊琦壓低了聲音問道：
「是不是又有心『動一動』了？」
「只是有想法，具體怎麼做，還要斟酌一下。」
頓了頓後，孫大器頗為遺憾地嘆道，
「你也知道，我不是搞技術出身的，手裡的『乾貨』有限，短時間當個顧問沒問題，時間久了，價值遲早被榨乾，將來……就不好混咯！」
不是孫大器杞人憂天，而是很清楚自己的能耐，辭去了工資微薄，但是穩定的教師工作，來到京城創業打拚，肯定也存著不好為外人道的遠大理想，目前的工作，只是權宜之計，拓展人脈，積累經驗尚可，想要有大作為，實在是太難了。
於是，動了再次創業的心思，也是理所當然。
「這個嘛，我也說不好，每天忙著實現金總的奇思妙想就傷透了腦筋，暫時無法給出什麼像樣的建議。不過……有什麼想法，不妨直言，金總不是心胸狹窄之輩，有餘力的話，我也能稍微幫點忙。」
「就是知道會這樣，我才不好輕易開這個口啊。」
孫大器搖頭苦笑。
人情這種東西，有時候還挺沉重的。
不過……
「真玩不轉，還是會去嘮叨的，目前……想法還不成熟。」
「嗯！」
楊琦也沒有追問，
「有空的話，通知老兄弟，大家一起聚一聚吧。」
「行！」
會場中，不止是孫大器和楊琦等人在竊竊私語，其他小團體也在各自閑聊，休息的間歇，會場中還是有點吵的。
數十米外的偏廳中，金尚找了個稍微僻靜的角落，和郝齊聯說點話。
圍坐在擺了兩杯茶的小几旁，郝齊聯將金尚簽好名的精裝專輯收好，無奈地嘆道：
「自從我家那兩個小孫女知道我認識元休之後，隔山差五就催我要簽名，打聽內幕，你這個小老闆，也太不務正業了吧！」
「讓您見笑了。」
簽幾個名，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要不要我去問問其他成員……」
「算了吧！你大概是不知道你在小女生里的名氣……」
「確實不清楚。」
最近一兩個月，還是有點忙的，再加上剛添了個小很多的弟弟，家中父母繁忙，還要去照看老金旗下的生意，小金哪怕有三頭六臂，「金手指」護身，一天到晚也只有二十四個小時，哪有閑工夫去關心歌迷們的真實想法，了解一下專輯銷量就是極限了。
「你呀……連我那個不關心時尚的老伴，都誇獎元休長得俊，歌唱得動聽。」
情歌，尤其是十分優秀，朗朗上口，還比較接地氣的苦情歌，太針對女性市場了。
而金尚身邊的異性，女朋友李萱比較忙，而且早就聽了很多遍，不說膩味，新鮮感也沒了，黃漪漪也是早就接觸到了，其他的表姐妹，對元休這個藝名的真實身份也是知之甚詳的。
至於公司里知道老闆在玩樂隊的，也不會在公開場合表現出來。
所以，金尚確實對自己在年輕女生之中的人氣，到底有多高，並不清楚。尤其是那一首《別怕我傷心》，簡直將「備胎王子」的旗擦得太穩了，偏偏不少戀愛腦小女生就喜歡這一款。
一老一少說了會話後，才轉入正題。
郝齊聯正色問道：
「你跟我說實話，移動市話這個項目，你的決心有多大？」
「呃？」
意識到對方話裡有話，金尚斟酌了片刻後，才坦然回應道，
「這是我自創業以來，最沒有底氣的一次冒險……」
「也就是說，投入極大？」
把握不大，還如此執著，哪怕是冒著莫大的風險，足以證明金尚對PHS技術的期望極高。
如果收穫不大，怎麼可能冒著巨大的風險，來推進有可能翻車的項目？
仔細觀察了金尚幾眼，見其不像是在說假話後，郝齊聯才意識到，面前這個小夥子，對上上下下都不看好的技術，抱有什麼樣的期待。
又問了點細節後，郝齊聯才壓低了聲音給金尚透了點底。
「你知道的，我們這邊，並非完全的商業公司，哪怕拆分之後，也要承擔一定的社會公益責任，所以，哪怕PHS技術的前景似乎並不好，也沒有完全放棄的意思，但要不要推廣應用，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競爭對手很多？或者說……處置方案有分歧？」
「總共有十七家實體提出了路線圖，其中十三家明顯就是湊數，或者想要渾水摸魚，立項目，套資金，目的難明。另外三家的方案，表現上似乎有點東西，實際上虛得很，什麼『技術準備期』，『業務推廣期』之類的虛頭巴腦的形容，足以證明對方壓根沒有底氣，而且實力不足，有棗沒棗打三竿，萬一有便宜可占就賺了。」
「或許，還有存心加入進來，不為做事，而是為了上下其手，搗亂的。」
「對！PHS技術確實不怎麼先進，但其具體價值，也不好衡量，自然也沒多少人願意冒險拍板。」
眼下確實看不出有什麼前途，可萬一呢？
幾年……或者十幾年後翻舊賬，就太難看了。
「我是傾向於交給你來做的，至少……能真的干點實事，哪怕失敗了，也為我們趟了雷。」
說起內部的爭議，郝齊聯也不由得撇了撇嘴，
「提出想法的人太多，有擔當的人太少，不好辦啊！」
「如果我想要拿下移動市話的代理，還需要付出些什麼？」
「說這麼多，你還要堅持，看來，是真的有想法做點什麼了。」
郝齊聯並未提出什麼過分的要求，而是很直接了當地問道，
「關於PHS技術，我們沒看到有多高的價值，你能看到，那是你的本事，不過，我還是想了解一下你的真實目的，並非要搶你的點子，而是為了說服自己，說服反對者。」
「明白了，多謝。」
聞言的金尚不由得大喜過望，郝齊聯的意思很明顯，將移動市話交給金尚不是不行，但要有正當理由。
「首先是電子通訊技術標準的問題，如今，2G都還沒完全推廣下去，標準細節也還在修改中，停留在框架設計和路線圖裡的3G、4G，就更不用提了，至於連影子都沒有的5G，呵呵……」
見金尚笑得敷衍，郝齊聯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技術標準和未來？」
「一代版本一代神，好歹也是成熟的技術，既然發現了，就該好好挖掘一下，別人有金山銀山，看不上渣土礦砂，石膏黏土，我不嫌棄，總歸是有收穫，萬一底下藏著什麼寶藏，那就賺大了。」
「挖寶，投入不小，你可得想清楚。」
「願賭服輸，更何況，我輸得起，大不了多發幾張專輯，開門營業，辦演唱會賺錢還債，或者寫小說，賣人設帶貨『恰爛錢』……」
深吸一口氣，金尚十分鄭重地表明了態度，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好說，現在，我需要的是錢財之外的『殺手鐧』，好不容易碰到一個平時花再多錢也買不到的好東西，不下手，更待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