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遇貴自矜

正文卷

第156章 遇貴自矜

車輪的扎扎聲在午夜的碎石路上格外悠揚,於千萬人以腳步丈量的故事之上,自在譜出了自己的歌謠。

雅音咬著牙顫顫巍巍站起來,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雙腕上被熱油燈燙過的水泡已經被磨爛,和著塵土流著血。

她拖著腳下的腳鏈,撲到了馬車前。

「救」

可還未等一句話說出口,一道利落地身影自馬車上落在自己身邊,伸手掐住了自己的脖頸。

此刻無月,四下俱黑,望著面前五官都隱匿於黑暗之中,似是並無表情的走屍一般,睜著眼落下了淚來。

那人卻像是被那熱淚燙到了一般,遲疑著鬆了力,朝著馬車內問道:「少主,此人不會武,且渾身是傷,該如何處置?」

只聽馬車內響起一個淡然至泊之聲,毫無起伏地判了她的生死。

「夜半侯於浚源寺半山,能為何?交給你i處理吧。」

雅音心中凄惶,這便是望姓之族,人命若草芥,亘古未變。

不行,她還不能死,就算是政敵,對玉大人來說或許也是一條生路。玉大人是英雄,不該籍籍地被困死在陷阱之中。

風起,月明,她惶惶然睜開眼。

恰在此刻,於淚眼朦朧中看到了吸收了柔冷月光,泛著絢爛青色的暗紋。

於黑夜中組成了一個圖騰,正是齊國公府王家的家徽。

卡著面前襤褸女子的醫香,察覺到了面前女子一瞬的放鬆,正全神戒備以對。

卻沒想到面前女子突然放聲大哭,他這才發覺這女子渾身是傷,腳上還拖著兩條鐵鏈。

雅音靠著突如其來的示弱,趁機掙脫了醫香的鉗制,朝著馬車跪行了幾步,連忙喊道:「小公爺,奴是清弦館的雅音,求您速去救玉大人性命!」

嗓音因被掐而喑啞,此刻全然沒有一個名伶應有的悅耳,嘶啞且無顧,在半山的林間環繞。

最終在背後醫香的掌風到來之前,她聽到了馬車裡的制止聲。

那道方才不過將她視作螻蟻的聲音,終是帶了一絲波瀾。

「醫香,住手!」

雅音感受到掌風堪堪停在自己背後,背上一片灼痛,緩緩由背心蔓延至四肢,她忍不住咳出血來。

醫香化掌為爪,將雅音鉗壓於地上。她的臉被狠狠壓在碎石之上,餘光卻看到了馬車主人的身影。

「少主,」醫香有些著急,「此人來路不明,她的話不可信!」

王嵩被葯安攙扶著下了馬車,攜著燈籠站在雅音面前細細看過後,便止不住地咳了起來。

他揮揮手示意醫香鬆開雅音,醫香此刻也顧不得其他,鬆開了雅音,去攙扶力不可支的王嵩。

「少主,夫人同那位先生都在浚源寺等您,若我們不出現,夫人也定會懷疑同玉大人有關。不若待屬下送您上山後,再同此女子前去解救玉大人?」

雅音聞言,連忙爬了起來:「來不及,來不及的。」

雅音連忙將前因後果挑重要的說明。

「他們被壓在陷阱之下,那整間屋子也塌了。我離開之前,還有不知什麼人給我扔來了這張紙,上面正是機關的圖樣,這其中的事情絕沒有這麼簡單,奴卑賤若塵,但玉大人不該因奴而死,求小公爺搭救!」

雅音跪在地上,一遍遍磕著頭。

醫香看著面前女子十分惱火,明知少主聽不得與玉淺肆有關的三個字,她卻聲聲不斷,非要攔在這裡,若是山上的人察覺了異常下來查看,恐怕玉大人才真的有危險。

這女子說「他們」。

定是玉大人又被那個來路不明的伯家小子蠱惑了,因而涉險。

可憐自家少主,明知這伯懿不安好心,他所圖之事定然兇險萬分,不僅不規勸玉大人,還一語不發陪著玉大人在宮裡演戲,為那個該死的伯懿鋪路。

如今可好,出了事,卻還要少主來兜底。

一旁的葯安察覺到王嵩已快要支撐不住,連忙從馬車上取下煮好的藥茶,遞給王嵩,待他喝了幾口,咳嗽漸消之後,認真勸阻。

「少主,如今您這身體,實在不宜奔波。那位先生方從昆崙山回來,夫人如此著急召您前來,定是尋到了治您的法子,這種時刻實在不宜多生事端。」

王嵩搖了搖頭,若此毒真有葯可解,他也不至於痛苦至斯。

事不宜遲,他解下腰間一枚令牌扔給葯安,壓下喉間的苦痛,吩咐道:「解一匹馬速去南安縣,該做什麼,你知曉。」

葯安領命而去。

醫香聽聞王嵩如此安排,心中已泄了氣,只垂頭生著悶氣,候著命令。

「醫香,扶她上來,速速前往醴澤查看。」

醫香不死心地問道:「可少主,山上該怎麼辦?」

王嵩嘴角勾起一抹諷笑:「總不能事事都如了山上那人的心意,就讓他在山上候著吧。」

他公務繁忙,母親定不會有疑。

他倒要看看,那人多年後再次現身,又能是為了什麼。

可雅音卻踟躕著不願進入馬車。

「奴位卑,渾身血污,不敢污了齊國公府的馬車。」

王嵩回身,想也不想便道:「不錯,一個樂籍女子,遇事冷靜自持,且有自知之明,對朋友也可肝膽相照,是個好人。不過最重要的是,你願意拼了這條命相報,也不枉她為你涉險。既是她的友人,如今也是我齊國公府的友人,無謂貴賤,快趕路吧。」

權傾天下的王嵩對她如此和顏悅色,同方才那個輕言冷語,三兩句話就要定她生死的人,倒像是兩個人一般。

可即便他如此說,雅音也不敢逾矩。

此刻她得到的優待,皆因她救了玉大人。她萬不可恃寵而驕,她位卑身低,不能永遠倚仗他人,若是輕易逾矩,總有一天,會死無葬身之地。

醫香驚訝地看著她撐著因渾身劇痛而發顫的身子恭正一禮,拒絕了同車之請,只願同他一道靠坐在馬車外,他這才意識到面前女子的堅韌之處。

一個賤籍女子,能拖著沉重的玄鐵腳鏈走了這麼遠求救,且能做到遇貴仍自矜,實在不一般。

也難怪玉大人會捨命救她了。

今天突然得知上個月月初,一位相識十幾年,雖天南海北各自忙,但偶爾聊聊佛法,談談感悟的大哥去世了。

昨天才看完他今年夏天的一部新作品,還沒來得及詳聊

他對朋友們都很好,很多事情都是默默為朋友付出,雖不在他們的圈子裡,但因為認識他,總是留意一些新聞,知道很多他默默幫助別人的事情,但他也從不炫耀自己做了什麼。在他事業起來之後,也願意幫助身邊那些微末之時相識的朋友,所以才有那些總是能看到的熟面孔。

到現在都依舊有些不可置信。為什麼好人總是

只希望他在另一個世界能一切安好.

我相信,只要還有人記得,暫時離開我們的人便會永遠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