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海岳可傾

正文卷

聽到這句話,玉淺肆唇角的梨渦漸現,眼前雖一片黑暗縈目,但卻也成為最好的背景,她只聽身旁的動靜,就能浮現出伯懿此刻的神情。

她淺肆揚眉反問:「難道你不信?」

一個人在危機時刻最本能的反應,最能夠體現他內心深處的想法。

一如她第一時間推開伯懿與雅音,便是信任他們,更不希望他們涉險。

伯懿也在第一時刻將雅音推到了安全的地方。

更何況,方才他們二人的談話,從頭至尾都沒有考慮雅音私自逃離不救他們的情況。

身邊的動靜頓消,似是被她戳破心思的窘迫。

只聽他有些慌亂地找補:「你就從頭至尾沒有懷疑過她?就如你所言,她在凌雲閣用的手法同祈福殿有著莫大的關係,既如此,此人就絕不簡單。說不定方才的一切都是苦肉計,此刻她見我們中招,早就逃之夭夭了。」

玉淺肆也不知他為何突然慌亂起來,突起了玩鬧的心思,故意拆穿道:「哦?你既不信她,為何不留在上面,非要著跟我跳下來?」

又是突如其來的安靜,似是暗室內的飄散的塵埃都寂落於地,將這裡所有可能發出聲音的東西壓覆其下。

「我並非」良久,伯懿輕聲嘟囔了一句,可話到一半,餘下的尾音卻化作了一聲輕嘆,也輕飄飄落在了地上,輕輕砸起幾朵塵漪,繼而隱沒。

不錯,他下意識推開雅音,自然是相信雅音。

可他跳下來.是為了誰,是他早知答案卻無法宣之於口的難。

如今的局面,他可以陪她出生入死,卻無法允諾她安定與未來,又怎可隨意攪擾她的心緒,令她踟躕難寧?

見身旁的暗影又側頭望了過來,似是在黑暗中睃尋著他,他朝著面前的無盡墨色揚起一個苦澀的笑容。

「不愧是智絕無雙的玉大人,仔細想想,我心中當也是相信雅音的。」

玉淺肆輕輕仰頭,輕輕靠在凹凸不平的牆面上,閉目,語帶松然:「接下來,就辛苦雅音了。」

*

雅音肩頭落滿星子的餘光,她呆看著漫天塵土將她與面前的廢墟一同包裹,而後又萬般不甘地砸落在地。

良久,她才大口呼吸起來,眼中的熱氣伴著呼吸聲重重砸落。似是無法承受眼淚的重量,她漸漸蜷縮成一團,咬著滿是塵污的手指壓抑地嗚咽起來。

恐懼,後怕,難過,驚怖.渾身抖若谷篩。

各種情緒湧上心頭,最終卻被心底最深處的不解蓋過。

她只是個賤籍女子,為何二位大人要如此捨命相護?

她低頭看著雙腳上緊緊纏繞的腳鏈,延伸出的一角拖在地上,尾部還殘留著木屑。那是方才巨石落下,地板碎裂的一刻間,被兩位大人合力拔出來的部分。

如今他們因為自己生死未卜,自己還不配停在這裡做縮頭烏龜。

她竭盡全力壓下自己渾身不可控的顫抖,緊咬牙關克制住自己聽起來都渾身發酸的哆嗦聲。

勉強控制著好似不屬於自己的四肢爬了起來,深一腳淺一腳朝著院外而去。

可剛走兩步,腳尖處便乍然憑空出現了一支箭簇。

待她恍然回神時,箭尾的羽尖還在微微顫動。

她這才恍覺這裡還有別人,踉蹌退了兩步,支撐不住跌坐在地,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而後雙目空洞地大口喘息著。

良久,待心跳漸漸平復,她感到四肢恢複了些微知覺,才察覺到這箭羽的異常。

箭身中間粗了一圈,好似綁著什麼。

她手腳並用地爬過去,一邊留意著四周一邊顫著手取下箭身上的紙,上面赫然是方才那處機關的破解之法。

她舉目四顧,可四下無人,只有若墨的夜色凝望著她。

饒是她再蠢笨,此刻也回過神來。此人在暗中觀察著一切,敵友未知,可起碼是不願意傷她,甚至是想要幫她的。

連忙將紙條妥善收入懷中,起身朝門外衝去。

如今還不知那陷阱之中是何情境。天色已晚,此處又是個偏僻的所在,尚未可知她需要多久才能尋到人幫忙,可多耽誤一分,兩位大人便多一分危險。

可她驚懼過度,又被鎖了一日,身上還帶著傷,頭暈眼花地跑了許久,才回到了醴澤別苑居的入口處。

玉大人與伯公子應當是騎馬趕來,可左右四顧,這裡卻沒有任何馬匹的影子。

她不敢再耽誤時間,卸下滿身累贅的珠翠環佩隨意扔在地上,想了想,又回身撿起了幾個刻有自己姓名的玉墜,並一把鋒利的金簪揣入懷中,彎腰拎起腳鏈拖長的部分,一手提著礙事的衣裙朝著官道跑去。

醴澤地處偏僻,四下無人居住。可若是走官道前往浚源寺,說不定可以趕在天亮之前尋到僧人幫忙。

她抬頭望去,星夜遍空,卻不見玄度當空,也不知自己因著懦弱耽誤了太久時間,她連忙低頭趕路,四周只有氣促的喘息和鐵鏈的摩擦聲。

雙腳上的腳鏈十分礙事,在寂野之中格外響亮,甚至和著道旁風聲發出沉重的回想。

她也不知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只覺得雙腳腳腕之痛,每呼吸一下都會連帶著全身疼得難以忍受。

可她也不敢隨意停下來,若是鬆一口氣,恐怕便再也站不起來了。

漫漫長夜,遙遙登山路,雅音只覺得這山竟比那凌雲閣的九重天還要靠近天空。

那些扛著滑竿的勞力,不僅要穩然上樓,還要扛著她們,此刻想來,也著實辛苦。

就在她撐著道旁的樹榦咬牙堅持時,聽到了身後的幽夜裡傳來了木質車輪碾壓碎石的細微聲。

她趕忙丟掉了緊握在手中,已磨破了手心的鐵鏈一端,伸手入懷掏出了方才備好的玉器並金簪。

夤夜上山,想來是接送主家,玉器可許利,金簪可防身。

就算是遇到歹人死在此處,那玉器上也有自己的名字,也算是能留下一絲線索。

可饒是做足了準備,她聽著漸近的馬車聲,還是有些忐忑。

聽聞玉大人在京中高門之間並不受歡迎,那些啖肉食血的士族望姓之人,若是藉機想要殺了玉大人,那該如何是好。

玉蔥般的手指此刻儘是血污泥漬,可她絲毫不在意,往裡日為了按弦而保養得當的左手指甲深深掐進干黢的樹榦之中。

她終是下定了決心。

不若還是以柔弱示之,隨便尋個理由搪塞過去,無論來人是誰,先求他們帶自己上山,再向浚源寺的僧人求救最為穩妥。

終於搬完家安頓好了,也徹底把各種烏七八糟的事情結束了。

雖然還有因為最近亂七八糟的事情耽誤的論文進度,但也會如約盡量規律更新。希望能儘快整理完論文,多攢一些文章。

雖然感謝說了很多次,但是貧匱的文字還是難以表達我心中的感激。

感謝我停更了這麼久,還願意有讀者堅持讀下來。

我不會辜負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