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52囚籠（四）
他說：「真的不會傷及性命？」
鄔陽接過話頭：「自然不會, 師兄想想，畢開霽是什麼修為，我是什麼修為, 我一個術法如何能要他的性命？」
她要的，是他生不如死, 這就死了, 豈不便宜他了。
方少禹沉思許久，心中已有了動搖：「我如何相信你？」
鄔陽將一道空間術法打在玉瓶上，下一秒玉瓶出現在屏障之外。
「我沒有辦法讓師兄無條件相信我, 這件事做與不做全看師兄, 邱師姐能不能逃離也全看師兄。若師兄決定好, 便在明晚動手。」
褚衛那方傳信說到三合宗的時間, 也是明晚。
方少禹接過到手邊的玉瓶, 去端詳裡面術法時才發覺這術法他從未見過, 如果事情不能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 那麼做決策的時候便會因為未知而猶豫。
「師妹, 你這術法, 我好似從未見過。」
如今面不改色唬人的模樣與的低眉順眼，相差太大了。
鄔陽很有耐心：「這是我自創的術法，師兄且放寬心, 只是讓他虛弱些放開對此處的禁制，沒有其他效用。」
他有機會便來看她，她明明有無數次說明的機會，她卻從來不說。
她不喜歡一直被蒙在鼓裡。
邱婉是讓方少禹最終堅定的最後一環，邱婉就算什麼不說，只是站在方少禹面前，就會讓方少禹立時做下決定。
事情格外順利，在陰影處的鄔陽心情大好，她依靠在石壁上，拿出家主令在手中摩攃，腦中將此間的事情一遍遍划過，試圖從這一團亂麻中找尋到一處支點。
鄔陽也不避諱：「我姓鄔，自然是鄔家人。」
邱婉走在鄔陽身側，一同坐下，她囁嚅著聲音：「鄔師妹，你，你到底是誰？」
方少禹捏了捏手中的玉瓶，從自己混沌的思緒里努力找尋一絲清明：「從前鄔師妹總是一副純良模樣, 我竟不知師妹還有這樣一面。」
方少禹順著鄔陽的步伐將視線放在邱婉身上，他下意識開口：「師妹……」
邱婉眼眶一紅：「我，我過得並無不好，有師兄照拂，這裡的刑罰都不曾在我身上實施。」
鄔陽與邱婉對上視線，眼眸里自有深意，邱婉下意識吞咽，鄔陽暗暗點頭，示意她前去。
他神色倏地一定：「師妹你放心，我定會救你出來，等我消息。」
鄔陽裝作神傷：「師兄有所不知, 經歷生死往往能讓一人迅速成長，我從前也不知, 畢開霽竟對師姐存了這樣的心思。」
方少禹面上被擔憂覆蓋：「師妹你，這幾天未曾來瞧你，師妹是否還安好？」
多說多錯，話音剛落, 鄔陽被背過身走到邱婉身側。
師妹心裡為他著想，不願他與師尊心生嫌隙，是師妹善良，他卻不能在明白了這些事後還當做什麼也沒發生。
師妹只有他了。
邱婉面色一慌還來不及反應便被鄔陽推在了方少禹跟前，她不知說些什麼。
方少禹看著邱婉微紅的眼眶心底很不是滋味，若一切都是真的，那師妹該有多少委屈。
話音剛落，人已經御劍而去。
得到答案的這一刻邱婉仍有些恍惚，她忍不住又問：「那，那個神秘人，將你囚在這裡是為何？」
鄔陽回應：「我也不知他的目的，我身上有價值的左右不過是鄔氏血脈，想來想去，他圖謀的也不會是其他。」
最多再加上家主令。
家主令已經集齊，幾塊碎片自動融合，它已然完整，從中可以知曉鄔氏滅門是上三宗聯合作為，無殊門與天乩閣已然傾覆，如今只剩下三合宗。
事情看起來好似是將畢開霽聯合三合宗一同覆滅，便可迎來階段性的勝利，但她總覺得還有什麼事情並未展露在她眼前。
比如神秘人為什麼要集齊家主令，如果畢開霽只是一枚棋子，那麼鄔氏滅門的始作俑者，是否就是神秘人。
那他所求，又是什麼？
鄔陽將靈力注入家主令，她看過數次的畫面重新出現在她眼前。
上三宗採取人海戰術，每一個鄔氏人都被十幾個人幾乎同修為的人圍殺，毫無懸念的虐殺下鄔氏人逐步減少，直到全部覆滅，最終是鄔思道用性命中下的術法。
然後是畢開霽被術法覆蓋，隨後家主令四分五裂，畫面結束。
並不什麼不同，鄔陽壓著心底的情緒將要再看一遍時視線陡然一凝，修為達到元嬰，她對這道以性命為代價的術法也有了進一步的了解，給方少禹帶去的，便是她從中思量進一步引起這道術法動蕩的引子。
加快畢開霽靈力的外泄，不出一刻鐘，他便不再是練虛。
如此一來，她對這道術法又有了新的理解，如今看著這圖紋的走向，總覺得，總覺得這術法對著的並不是畢開霽，而是畢開霽身前方的那名修士。
那名看不清臉的修士。畢開霽身側人多，錯綜著站著，此人也自然而然成為了視覺盲區。
鄔陽將家主令又放了一遍，這一次她死死盯著畢開霽前方這名修士，試圖看出點什麼，又是一遍很快過去，依舊看不清臉。
她正準備放棄時，一個從未注意到的人閃進了餘光里，此人站在這名看不清修士臉的後方。
鄔陽倏地站起身，她面色一變：「怎麼是他？」
邱婉被嚇了一跳：「怎，怎麼了？」
鄔陽沒有回應邱婉，她頭腦彷彿又進入了另一個旋渦里，當年抓捕華琚的宋老怎麼也在這裡？
那不是圖謀鄴珠的事嗎？跟鄔氏滅門有什麼關係？
鄔陽視線下意識落在這看不清的面容的修士上，如果鄔思道原本術法的對象就不是畢開霽，那隻可能是鄔思道察覺到真正的作俑者，或者本就相識。
已知將她囚在此處的是畢開霽背後的神秘人，那麼合理推測這神秘人便是這看不清面容的修士。
而他身後的宋老隱隱以他為首，而宋老是當年帶走華琚的人之一。
所以進一步推測，圖謀華琚鄴珠的人與將鄔氏滅門的人，是同一人。
身旁邱婉的聲音再次響起：「鄔師妹，你怎麼了？不舒服嗎？」
鄔陽陡然將視線凝滯在邱婉身上，甚至此人，還拿了妖族極其重視的妖丹。
鄔氏血脈，鄴都鄴珠，妖族妖丹，他在暗處將這些悄然聚集，目的到底是什麼？
邱婉伸手在鄔陽面前划了劃：「師妹？」
鄔陽捏住邱婉的手，力道極大：「你的妖丹對你們妖族而言意味著什麼？」
邱婉下意識掙扎被禁錮的手：「師妹你，你先放開我。」
鄔陽沒有理會，進一步將兩人的距離縮短，音量下意識加大：「你的妖丹，對你們妖族而言意味著什麼？」
邱婉鄔陽突然的強勢嚇得面色一白：「具體意味著什麼，我，我也說不清，我只知家中長輩對我的妖丹看得極重，若，若是丟失，可能會牽連整個妖族，幾，幾乎是命脈一般的存在。」
鄔陽眼眸微縮，類似的話在她還年幼時，鄔思道也說過。
他說：「阿陽擁有整個鄔氏最純凈的血脈，是整個鄔氏最重要的存在，甚至還與整個人族有關。鄔氏所有人都可以死，你不行，你活著，鄔氏就在。」
所以所有人都知曉的鄔氏家主有一個兒子而不是還有一個女兒，她從出生開始便被隱藏著，所以在鄔氏滅門那天，全族人都極有默契地將她藏起來，就是死也不曾有人說出她的下落。
如果此人最開始圖謀的就是她和家主令，那鄔遇白還活著也有了答案。
他是世人已知的鄔氏血脈最盛的人，他被當做她被留了下來。
華琚的鄴珠也是鬼修一族的命脈所在，若是鄴珠覆滅，那麼整個鄴都的鬼修將再無鬼氣來源。
鄔陽雖不知此人的目的是什麼，此刻也知曉了，他所圖極大。
邱婉動了動自己的手，正將鄔陽的思緒拉回，鄔陽反應過來，放開了邱婉，接二連三的變故讓邱婉進一步迷茫。
「鄔師妹，到底發生了什麼？」
鄔陽摩攃著家主令：「沒什麼，不知師姐可知近些年魔族可有動蕩傳出？」
修仙界里沒有牽扯其中的，只剩下魔族了。
邱婉搖搖頭：「魔族閉塞已久，不僅與人族幾乎沒有交集，這些年，妖族與魔族往來也少了。」
鄔陽拿出法器紙筆詢問方叔：「方叔可知魔族這幾年是否有什麼動蕩？」
紙上久久不得回覆，應是在忙，鄔陽只好將紙筆收進儲物戒中。
此時原本轉亮的天再次落下帷幕，她竟不知不覺中沉浸思索里幾乎一整天的時間。
鄔陽看向邱婉手中一直捏著的獸牙：「有消息了嗎？」
邱婉像是終於想起了什麼：「有的有的，我原是想將此事告知鄔師妹，褚衛已經到了，如今正在後山之外，他回信說，進不來。」
是，後山戒備森嚴，進不來情有可原。
「在後山外直接引動天雷，他有幾分把握將此處都涵蓋在天雷之中？」
鄔陽心中一驚：「這樣，會不會動靜太大了？」
鄔陽直視邱婉：「師姐被關了這些時日，不想毀了這裡嗎？」
邱婉仍有些猶豫：「可是褚衛屬於妖族，若是做得這般大，會不會，會不會不好？」
鄔陽只說：「你且說你想不想。」
這些時日後山的牢獄生活在邱婉腦中不斷盤旋，被控制的憋屈也在此時在心口盪開，若是能毀了這裡……
她像是被蠱惑：「想的。」
鄔陽扯動嘴角：「那就讓他做，動靜越大，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