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17傀儡境（九）
畢開霽面色倏地一變，又像是反應過來將面上的表情整理妥當。
「婉兒，你聽誰說的，你的妖丹一直是為師心頭之患，我陪同你下來也是來幫婉兒尋妖丹。」他像是想到了什麼，面色一沉，「婉兒是聽了誰的胡謅？」
畢開霽面上表情的變化沒有躲過邱婉的觀察，她心中一痛，狼狽別過臉。
已經能，說明太多了。
妖丹的消息是族中傳來的，但要她去相信一向溫和儒雅的師尊是兒時那個誆騙她，最終將她的妖丹生生剖去的賊，她真的做不到。
還有她不為人知的那一腔少女心思，就像個笑話一樣。
「可是師尊，這麼久，你沒有想起婉兒，也沒有來尋過我。這如何算，是為了我。
「師尊莫不是為了鄔氏秘寶而來？為了我的妖丹是假，為了鄔氏秘寶才是真？鄔氏秘寶就這樣好？師尊身為一宗之主，竟也如此垂涎嗎？」
不得不說，女主雖然戀愛腦，但是腦子還行。
如此才能短暫將腦中的那腰間掛著家主令的人忘卻。
鄔陽沒有理會，她悠然轉身，看著這一地躺著的秦譚兩家人，轉頭看向譚思思。
她全然不理，只拿出一枚帕子，將手上的血液一點點擦拭，視線始終沒有放在畢開霽身上。
就是這個時候，鄔陽動了。
她沉靜地對上那雙眼眸，沒有回話。
華琚立馬遞過去一瓶上品療傷丹藥：「阿陽，我這裡有。」
只有鄔氏血脈才能使用鄔氏家主令將結界解開。
竟然被一個不起眼的築基期擺了一道，還有這詭異的火焰……
這是什麼火焰？竟然能燃燒他煉製的傀身？
鄔陽咳了咳，慢條斯理地將手抽回，腹部血洞流出的血液被盡數化為金烏火，體內因晉陞金丹而充盈的靈力再次一掃而空。
鄔陽將家主令收回掌中，家主令溫溫熱熱的溫度傳到手裡，帶著不可忽視的存在感。
「很多人，我都留了一條命。」
金丹雷劫還沒有下達。
金烏火可燃燒萬物，一旦被沾染，便不能逃脫。更別提，這只是一具傀身。
「怎麼不可能？如何？被偷襲的感覺，喜歡嗎？」
她知道譚思思姐妹的遭遇，也明白譚思思心中的悲憤，所以這些人結局，該由譚思思來定。
畢開霽面上的震驚被一片陰沉取代，這具傀身他養了六年才將將養到金丹，為了拿到鄔氏家主令接身上的鄔氏術法，他傾注了幾乎八成的神魂。
經脈被過度使用的鈍痛一陣又一陣。
譚思思從魂魄深處拿出一方殘缺的玉制令牌，她竟一直放在魂魄中溫養。
就連體內蘊養的金烏火都躁動了不少。
畢開霽不可置信地轉頭，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眸。
怎麼可能在受了這麼重的傷的情況下，還能發起如此強勁的攻擊？
一隻沾滿血液的手穿透了畢開霽的腹部，隨著這隻手的動作，是驟然升起的金烏火，由這隻手為起點，將整個畢開霽都沐浴在火光里。
有些事情遲早會揭曉，只是現在，還不到時候。
鄔陽眸色一凝，伸手接過玉制令牌，只見上面是一個殘缺的血紅字體。
邱婉近乎尖利的聲音在一旁想起：「師尊——」
她想了想，又收進了儲物戒里。
「怎麼，可能？」
「答應你的。」
鄔陽的聲線沒有變化：「結界解開，會有雷劫。我需要養傷。」
無意中被戳中了心思，畢開霽心緒翻湧，開口辯解。
鄔陽看著逐漸被金烏火淹沒，有三分像畢開霽的臉，心中一直壓著的情緒才終於緩解了一瞬。
她知道，這個字是鄔。
華琚感受到鄔陽的情緒，跟在鄔陽身後，鬼滅被隨手收進了魂魄里。
接過手的那一刻，赤綾倏地飛出，環繞著殘缺的鄔氏家主令一圈又一圈，在鄔陽點了又點之後才將將回到鄔陽的左手。
絕不會是普通人，甚至，與鄔氏相關。
「婉兒，你聽為師說……」
有些人，果然還是直接刀最舒心。
「阿陽，結界還沒有解開，現在不解嗎？」
邱婉從遠處跌跌撞撞跑過來，什麼也不顧就要伸手去抓在火海里的畢開霽，被緊隨其後的褚衛攔住。
他眸色一凝：「你到底是什麼人？」
一朝燒毀，於本體也是不可忽視的損傷。
鄔陽沒有接過葯：「譚思思的事情還需要收尾，你的任務完成了嗎？」
華琚伸出去的手愣了愣，最終還是收回：「可是阿陽，我覺得你好像，很難過。我想陪著你。」
鄔陽邁出的腳步微微一頓，最終踩下去。
「我沒有難過。」
她沒有時間難過。
此時一道清麗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請問，你們有見到我的師妹嗎，她叫鄔陽。」
鄔陽終於停住腳步，她回頭看向出聲的人。
邱婉的視線沒有看任何人，只看向她。
她彎了嘴角，是一副溫和的假面：「不曾看見。」
邱婉抿了抿唇：「我家師妹，我家師妹是一名醫修，我很擔憂她。」
鄔陽袖中的手指忍不住捏了捏，最終還是鬆開。
本就是演的，還當了真。被自己師尊騙了之後，怎麼還這麼傻去相信別人。
「姑娘良善，我奉勸姑娘一句話，你的那位情郎，即便是要消失的那一刻，看向的也不是你。」
話音剛落，她的腳步再沒有停歇。
這句話飄飄揚揚入了邱婉的耳，她面色倏地一白。
——
鄔陽回到了作為小芙的房間里，房裡沒有其他人，此時整個秦家，都格外地安靜。
她拿出一套碧色的針，將腰間的傷口一點點縫合，面色沒有因為疼痛有一點變化。
此時腦中傳來59號的聲音。
「嗨~親愛的宿主~我更新完啦~你的任務怎麼樣啦？」
鄔陽執針的手微微一頓，又從容下下一針。
59才察覺到鄔陽此時的狀態：「啊啊啊！發生了什麼？你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
鄔陽：小傷。
59：？
「我感覺你快死了。」
鄔陽：還活著。
59號心中突然很是不安：「你，你不會又做了什麼吧？」
這種詭異的熟悉感。
鄔陽：沒做什麼，我拿到了家主令。
59號卻不敢託大：「男主呢？女主呢？」
鄔陽正好將傷口縫合好，落霞針名不虛傳，沒有一點靈力，縫合好傷口的這一瞬，傷口也幾乎沒有流血。
她繼而將落霞針上面的血跡一點點擦拭乾凈。
鄔陽：挺好的。
59不信，它急忙搜尋它不在時的自動錄影。這個功能不是很智能，有時候只能錄下一點點，看不清全貌。
卻正好記錄了畢開霽的傀身被金烏火燃燒的這一幕，而鄔陽正好將自己的手收回。
它炸了：「你瘋了嗎！你在幹什麼？你把男主的分身燒了——」到了最後電子音都出現了卡頓。
鄔陽擦拭落霞針的動作沒有一絲遲緩：嗯。
59：「？？你就嗯？你就嗯？那男主怎麼跟女主談戀愛？怎麼談？我的劇情怎麼辦？怎麼辦？」
鄔陽想了想：你的男主，很噁心，我看不慣。而且他中了鄔氏術法，跟鄔家滅門脫不了干係。復仇也該算上他。
59感到一陣無力：「可也不是這麼個復仇法。」
鄔陽沒有理會在腦中不斷叫囂著的系統，她深深呼吸一瞬，才將家主令拿出來。
指尖不斷摩攃殘缺令牌上不完整的鄔字。
家主令有留影功能，是哪些人參與了鄔氏滅門，總該知曉一些線索了。
59號還在著急：「女主呢？女主怎麼樣了？」
鄔陽將手中自己的血液點在家主令上：女主好好的，沒什麼問題。
59急忙調轉自己的錄像，看到邱婉詢問畢開霽自己金丹這一幕時，剛更新好的系統險些崩壞。
「！！！什麼東西啊！這才哪跟哪啊，女主怎麼就知道自己的妖丹是男主拿的了啊！你又做了什麼？我的宿主啊，你到底做啥了啊！」
家主令閃現點點微光，上首閃現一點畫面。
她只回了一句：沒做什麼，你安靜一點，便自動屏蔽了系統，將注意力盡數放在畫面上。
畫面里穿出一道幾乎破碎的聲音。
「想要我鄔氏的東西，想的也太簡單了！」是鄔氏家主鄔思道。
此時應是在正靈力注入家主令，再將家主令四分五裂分布各地。
畫面一轉，閃過幾個人影，鄔陽呼吸倏地急促，她的身體微微前傾。
畫面又是幾經變化，始終沒有人臉。
只好似有一人站在所有人跟前，手中的靈力就像不要錢一樣，在掠奪鄔氏族人的性命。
鄔陽拳頭狠狠捏緊。
這裡都得不到什麼有效的信息。
霎時間畫面被紅光覆蓋，是鄔氏家主令碎了。
更有鄔思道的聲音從裡面傳出：「我以我血液與性命為引，下此術法，願此人修為永不向前，傷口永不癒合，靈力永不入體——」
以性命為引的術法，是鄔氏人最後的哀鳴。
聲音剛落，一道靈光比紅光更為閃耀，朝著最上首的人掠去。
最前面的人微微錯身，術法落在了這人身側的一名男修身上。
那名男修沉靜的面容陡然變得不可置信，他幾乎不能動彈，只能任由術法融入體內。
畫面落在這男修身上時，鄔陽陡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