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許行的禮物

正文卷

「拜謝女君!」店家哀哀哭泣,甚是懷念曾經在廉頗封地內無憂無慮的美好時光。

許多魚扶起店家,思緒飄遠,眼前彷彿出現廉頗和師娘笑盈盈的身影,還有那赤著腳丫子,在田地里撒歡的孩童們。

「你怎麼會來上黨?」而且作為流民,居然混到了一家店,很是了不起。

店家不好意思地拉過身旁羞澀的婦人,介紹道:「這是我的妻。長平之戰後,趙國境內起了饑荒,多虧女君存下的土豆,我們才度過荒年。」

店家溫柔地看向婦人,繼續說道:「然而,趙國官吏眼紅廉將軍的存糧,借流民一事為難將軍。劉煓讓我們藏起來,我不小心被發現,逃到了上黨。」

「至於這家店,」店家環顧四周,感慨道,「多虧我的老丈人,幫我落戶,贈我店鋪。」

許多魚了悟,這人運氣不錯,秦國拿下上黨之後,就進行新的人口編製,他很幸運地藉機擺脫流民的身份。

店家能再次見到許多魚,格外興奮,嘴裡叭叭地說個不停。他的妻子尷尬地拉扯他好幾次,全被無視了。

許多魚臉上帶著笑,耐心地聽著,似乎重新回到在廉頗封地時,她蹲在田邊,大咧咧地和農人們吹牛聊天。

「女君,許郎君,許行也在上黨!我帶您去找他吧。」店家眼眸明亮,同最開始唯唯諾諾的升斗小民判若兩人。

這般明媚幸福,不見一絲愁苦的模樣,是他的妻子從未見過的。

他的妻子抿抿唇,不再攔著店家,提醒他謹言慎行。

當許多魚時隔好幾年再次見到許行,是在上黨的一片農田邊。

他還是穿著一身麻布短褐,猶如初見時的模樣。

只是,他瘦削了許多,無情的歲月終究是在他的臉上留下了痕迹。

「這片試驗田可以開始收穫了。」許行蹲在田地頭,用手碾碎一顆麥子,仔細觀察。

「喏!」許行身旁的弟子,在一片木犢上認真記錄,「大師兄來信,言他那裡試種的三百畝田地,比一旁的普通田畝,多產了四五成的粟。」

許行高興地彎了彎眼睛:「將此事告訴田佐吏,讓他立刻將此事報到縣裡。」

「縣裡的田嗇夫已經親自視察過,又派人將此事報到了郡上。想必這一次,大師兄的爵位還能再升一升。」

許行另一側的弟子掃興道:「別高興得太早。即便升爵位,也不過升一級罷了,還沒有參戰來得多。」

隨著受傷歸家的秦卒越來越多,他們基本上人手一級爵位,升爵後的生活同以前相比,天差地別。這極大地刺激周圍的秦人,個個翹首以盼,希望家人們帶功歸來。

許行心中有點失望,如果真的只升一級,那確實是太小氣了。

不過許行還是安慰道:「許是田吏還想再試種一年。種田么,看天吃飯,說不定他們認為是今年年景好,故而高產。」

弟子們閉嘴,但臉上具是憤憤不平之色。

「許行!」

許行應聲望去,神色由一時的茫然,到滯愣,再到意外,最後定格為狂喜!

「女君!是女君!」許行一路狂奔,不小心被路邊的坑窪絆倒,看都不看一眼自己的傷處,麻溜地爬起來,直到在許多魚面前一步,這才定定站住。

許行死死盯著許多魚,從上到下,從左到右,眼睛,眉毛,鼻子,勾起的唇角……

許多魚攔住想要怒斥許行的王翦和巴亞等人,就站在原地,任由許行打量。

許行的視線被眼中的水汽擋住,他鄭重地跪下稽首:「許行拜見女君!」

許多魚完整地接受這個大禮,等到禮畢,這才上前扶起許行:「許郎君,你瘦了。」

許行聲音沙啞,溫文爾雅道:「女君,你長大了。走在路上,都不敢認您。」

許多魚調皮地眨眨眼睛:「我能認出您。」

許行垂下頭,一滴晶瑩的淚珠落在褐色的衣襟上。

當年,女君還是個小女娃,每次因調皮搗蛋要被廉將軍訓斥時,便會對自己眨眼睛,讓自己向廉將軍求情。

這時,許行的兩個弟子也上前見禮。

「這是我新收的弟子馮富。」許行指著方才出聲的胖弟子介紹道。

許多魚親善地同他們打招呼:「肘,馮富,你們好。」

被喚作肘的弟子,沒想到女君還能記得自己的名字,一時間激動又羞赧,訥訥不語。

反倒是許行後收的弟子馮富,為人活泛許多。

他眼珠子提溜轉,瞧許多魚的穿著和身後的將士們,便猜測許多魚的爵位應該不低,而且握有實權。

「馮富!」許行警告地低聲斥責。

馮富不服氣地小聲跟許行嘟囔:「師傅,咱們隔壁的虎,這次升了兩級爵位回來。自從他歸來後,那可真是衣錦回鄉,過去十來年,對他家不聞不問的親戚們,都突然來噓寒問暖。」

「師傅,現實就這般殘酷。就算虎一直都有克妻的名聲,現在還不是一堆人上趕著想嫁閨女給她?」

「師傅,只要請求女君出手,哪怕只是站在咱們身後充場子。那人還敢為難您?」

許行的眼眸閃過一絲寒光,冷冷道:「住嘴!你若敢多言一個字,便不要再做我的弟子,另攀高枝去吧。」

許多魚見他們師徒二人均是面色不虞,似乎有爭執,且同自己有關,於是主動問道:「許郎君,您可是有難言之隱?咱們多年的交情,您若是遇到難處,坦言便是。」

一股暖意流淌在許行心中。

許行怎麼會不知道女君處境艱難?當初,女君剛從趙國歸秦,便被秦王不喜。

這麼多年來,自己從不敢同女君私下聯繫,生怕為女君帶來麻煩。如今,豈會再借女君威勢,影響女君的名聲?

「無事,女君多慮了。」說罷,許行像獻寶一樣,眼巴巴地帶著許多魚來到一個地方。

許多魚目瞪口呆,這是……

許行咧著大嘴,得意地像個孩子:「女君,這東西可是您想要的?」

許多魚心中五味陳雜,這只不過某日閑聊時,自己一筆帶過的東西,沒想到許行一直放在心上,並且為自己種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