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立方體神明
帝星, 皇宮。
佳佳公主可能是早上在戶外玩得太開心了，吃過午飯後，咿咿呀呀地玩腳趾, 遲遲不肯睡。
小皇帝哄了一會兒就將她交給了宮娥, 然後去了冥想室。
他的冥想室是個獨立的小院落，自從皇后開始冥想之後，他也經常出入冥想室，有的時候甚至一天要去好幾回。
小皇帝的冥想室不允許任何人進入，宮人們沒有跟著他進來, 而是在外面等候。
滑門關閉後, 所有的聲音都屏蔽在外面。
安庭·奧尼斯在書桌前坐下, 電腦感應到他的生物信息自動開啟, 全息影像的投影光幽幽亮起，微微閃動了一下，但什麼都沒有出來。
「……他們要我下台……」小皇帝一改早上對皇后戾氣十足的態度、也沒有了兩個標準時前對凜冬的咄咄逼人, 脆弱得像個孩子, 「他們怎麼敢讓我下台？我是皇帝！我的家族, 從萬年前就是君王！沒有我的家族, 哪兒來的帝國？！該死, 他們怎麼敢讓我下台？」
他好像在自言自語, 又好像在對著電腦說話，但是全息投影上什麼都沒出現。
立方體：「沒錯，你的想法很正確，沒必要為一時的打擊一蹶不振，這恰恰是一個君王要經歷的。」
「元帥隱瞞了我家族的秘密，他大權在握，又是民心所向，他一定是故意隱瞞的，他總感覺他在計畫什麼，好從手裡拿到對付玄家的秘密武器！」
小皇帝緊張激動地等著它的下文。
「但是元帥說, 殺了他們，貴族們會反噬, 我怕……我怕『玫瑰星雲』戰役再重演……國庫赤字剛剛緩解……」
「啊！」小皇帝興奮地從浮空座椅跳到地面上，但又覺得自己失禮了，重新拉過椅子坐了下來，說，「您、您來了！」
「對了，」他突然抬起頭，盯著眼前那一片幽藍的空氣說，「我可以信任厄林先生嗎？這個帝國……我還有誰可以信任？」
「我要把他們都殺光, 讓全帝國的人都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君主！」他一拳砸在桌面上，細瘦的胳膊顫唞了幾下。
小皇帝開始意識到，立方體是只為他而出現的。
他以為是電腦中的某個程序，找了電腦工程師來檢查。
但工程師來，立方體就不會出現，電腦里甚至沒有任何立方體留下的痕迹。
後來，每次他進入冥想室，立方體都會出現。一開始只是安靜無害地在半空中變化著形狀。
一句話就讓安庭·奧尼斯重新打起了精神，甚至忽略了第二個讓他心驚膽寒的答案：「您說得對！奧尼斯家族是天生的帝王，否則也不會在可惡的基因缺陷中延續了千萬年之久！我不該失去勇氣！我有了佳佳，有了繼承人，將來還會有更多的繼承人！奧尼斯家族將會永存！」
「文特·厄林可以信任，他對您忠心耿耿。」立方體回答著他的問題：「如果給元帥一個機會，他肯定會毀掉你手中的秘密武器，好讓玄家平安，他也少了後顧之憂。」
皇宮加上冥想室共有雙層屏蔽場，別人不可能進入他的系統。
幾個月前，他某次冥想時，立方體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把他嚇得差點兒跌坐在地。
「玄家全族的命是我唯一的殺手鐧了……」小皇帝頹坐在浮空座椅上，「要是我父親還活著就好了，他會告訴我該怎麼辦的……」
空氣晃動了一下，然後全息投影頭髮絲粗細的藍色的光有規律地排列運動起來，最後在他面前形成了一個小巧的藍色立方體。
「你的問題我都聽到了。」立方體隨著毫無波動的聲調變換著形狀，無論變成什麼形狀，停頓的時候都會恢複成稜角分明的立方體。
小皇帝贊同地點頭，熱切地問道：「您是神嗎？您是我的先祖嗎？」
他的腦子一團漿糊，一半被憤怒沖昏了頭腦，叫囂這要讓反對他的人付出沉重的代價，另一半又在用他僅有的治國知識思考、權衡利弊。
「至於鬧事的貴族……奧尼斯具有神格，是神聖的家族，是天生的統治者。你作為其中的一員，不該害怕。」
他在某個夜裡睡不著覺，來到冥想室，而立方體也在，就像是在等他一樣。
他問道：「你到底是誰？」
立方體沒有回答他，他又問道：「你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這次立方體開了口：「我是為了你而來的，尊貴的陛下。」
安庭·奧尼斯雖然害怕，但還是跟它聊了起來。
立方體總是能像個老師一樣準確耐心地回答他的問題，並給他提出各種建議。
它甚至比帝國科學院那些老教授還要博學多才，無論什麼問題都難不住它。
小皇帝越來越依賴立方體，而且沒有將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立方體雖然對他的問題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對自己是誰、是怎麼來的閉口不答。
但今天，立方體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道：「隨陛下怎麼理解都可以，只要你明確一點，我幫助過你的父親、你的祖父、曾祖母，以及所有的奧尼斯皇帝。」
這句話讓小皇帝更加確信了，帝王有神格，那麼能幫助帝王的立方體肯定是神明！
書桌對著窗戶，遮光簾沒有拉上，人造太陽的光鋪灑在花園裡。冥想室似乎被包裹在主神的光輝中，在這神聖的背景下，小皇帝內心充斥著激動和感動，半天沒有說話。他已經認定了，立方體就是自己的先祖，歷代的奧尼斯帝王，已經魂歸主神，與主神合而為一的先祖們。
「請您告訴我，我的先祖神明，告訴我下一步該怎麼走？」他問道，「我想讓奧尼斯家族延續下去，我想成為跟父親一樣名留青史的明君！」
立方體：「奧尼斯家族的神格，體現在你的內心。你作為君主必須要聽從自己內心的聲音。」
「是！」小皇帝站了起來，「我懂了！帝國和宇宙是按照我的想法運轉的！」
立方體明顯地頓了一下，說道：「你也可以這麼理解。」
小皇帝：「那我現在就要元帥殺掉那些鬧事的貴族統領！我要修改律法，刪除所有對奧尼斯家族不利的條文！」
立方體：「等一下。」
「怎麼了？」
「不能殺了他們。」立方體解釋道，「殺了他們會很麻煩。」
小皇帝：「那怎麼辦？如果法院那些老不死的認定要按照律法附則執行，那我就只能下台！」
立方體：「這些細節不是你該考慮的。」
「什麼意思？」
「元帥不會讓你下台的。」立方體說道。
安庭·奧尼斯狐疑地看著他：「他巴不得取代我……」
立方體：「你作為君主要多了解自己的臣子……元帥是統領，他不會放任玄家滅亡的。他如果要取代你，肯定要選擇一個合適的時機。」
小皇帝將信將疑：「那我該怎麼辦？我不能坐以待斃啊！」
立方體：「我們上次討論過了，你想要坦托軍團，有了軍權，就可以架空元帥了。」
「對，您有什麼好辦法嗎？」
「首先，咱們要明確一點，鬧事的貴族不能殺，但是也不能放走。」
小皇帝不情願道：「是。」
立方體解釋道：「只有把這些貴族統領留在帝星，才能讓這些貴族聽你的。」
小皇帝：「是啊！您說得對！」
立方體引導著他：「鬧事的貴族是誰抓？」
「坦托軍團。」
「對，所以這是誰的主意？」
安庭·奧尼斯恍然大悟：「是元帥的主意，坦托軍團聽元帥的。」
立方體稱讚道：「你果然是個天生的君主。有時候你要懂得，軟弱和愚蠢是很好的保護色，它們能將你所有的行為都隱藏起來，讓人看不懂你，元帥也不例外。」
安庭·奧尼斯所有所思地沉默了下來，他總是急於證明自己，難道這樣錯了嗎？
立方體彷彿讀懂了他的想法，說道：「你是勇敢聰明的奧尼斯子孫，你有先祖照看，有主神保佑，欠缺的只是一些經驗，讓我告訴你該怎麼做。」
小皇帝：「我聽您的，請您教我。」
全息投影的光輕輕閃動了幾下，立方體突然消失了，隨後一個女人的全息影像出現在桌面上方。
她長發飄飄，美目動人，五官精緻，是個標誌的美人。
「好看嗎？」立方體沒有起伏的聲音響起。
「好看。」小皇帝直勾勾地盯著女人，他自認對美人的審美能力還是很高的。
立方體：「她是個仿生人。」
小皇帝：「哦，難怪。」
「難怪？」
「嗯，歷史書上說，仿生人可以做成任何樣貌，人類可能會因為遺傳有美醜，但仿生人是完美無瑕的。」
立方體：「是的。他們和人類相比，沒有缺陷。」
小皇帝：「要說缺陷的話，恐怕就只有情感方面了，畢竟他們沒有靈魂，只有冷冰冰的內核。」
立方體：「是的，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才能成為最優秀最完美的戰士。」
小皇帝：「什麼意思？」
「坦托軍團之所以能成為帝國的利刃，是因為他們強大的戰鬥力和絕對的服從性，帝國內沒有一支私軍能媲美。」
小皇帝自作聰明道：「還有花在他們身上高昂的軍費，那些戰艦、飛船和武器、彈藥……」
立方體沉默了兩秒，說道：「如果有一支絕對服從於你、戰鬥力強過人類無數倍的仿生人軍隊……」
小皇帝驚呼：「可這是違法的！」
說完他就後悔了，他剛才還想要修改律法，現在卻又被律法框住了，他是帝王，他才是、唯一的帝國律法制定者。
立方體沒有再開口。
安庭·奧尼斯在這極度的安靜中聽到了自己澎湃的心跳：「是啊……」他喃喃道，「如果我有一支只聽命於我的仿生人軍隊，我甚至可以不要坦托軍團……」
立方體：「只要你、奧尼斯家族手裡掌握著仿生人軍隊的許可權，他們就只能聽命於你和奧尼斯家族，到時候，你會成為宇宙間最偉大的帝王。」
就好像一粒光子穿過顱骨，擊中了安庭·奧尼斯的大腦，在他的大腦中炸開，他激動地昂起頭，渾身顫唞，在美夢中經歷著顱內高丨潮。
「對，對對！我為什麼早沒有想到！」他站起來，發現自己腿軟了，他扶住書桌，跟美人的全息影像對視著，「告訴我，我怎麼才能擁有這樣一支軍隊？我擅自動用國庫的納拉貝，元帥會發現的……還有……我要怎麼解釋仿生人……要修改人工智慧律法嗎？」
立方體：「陛下是成大事之人，是帝國的領導者，這些細枝末節的問題可以交給別人來做。」
「誰？還有誰能替我做這些事情？」
「自然是陛下最信任的人……」
小皇帝幾乎是立刻便想到了：「議事長，厄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