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發難
鶇比了個「噓」的手勢, 繆莉立刻會意，不動聲色地將目光從他的身上移開，並轉過身去, 裝作不認識他的樣子。
她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腔, 臉頰和耳朵也發燙，因為她的君王就在身後十幾步開外的台階上，氣場強大到令人無法忽視。
繆莉團長能帶領海盜團長期穩定地佔據旁西星系，除了有強大的武裝實力，她本人聰明冷靜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她馬上就意識到, 這間寒冷的大廳內, 情況遠比她想像中要複雜。
她是跟著阿斐來的。
兩年前, 她帶人踏平了某個掌握著大型製造業工廠的小貴族的宅邸, 將宅子里的東西搜刮一空之後，乘坐飛行器低空飛行，將大部分的納拉貝和財寶拋到巨型流水線上, 分發給了被壓榨的苦命勞工。
離開之前, 手下從飛行器里抓出一個年輕的女孩, 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爬進飛行器躲在座椅下面的。
繆莉沒有生氣, 反而很欣賞女孩的勇氣, 於是帶她回到了星艦上。
女孩就是阿斐。她像餓死鬼投胎一樣狼吞虎咽地吃了飯之後, 講述了自己是如何偷偷爬上范西家族的飛船離開了家鄉，輾轉幾個月, 換了好幾艘飛船，才來到這個星球。
她在地面上全程目睹了繆莉的善舉，由衷地佩服和敬仰這位海盜團長, 才悄悄地爬上她的飛行器。
杜魯沒想到會在這裡對上星際海盜。
於是有越來越多的女人加入進來，逐漸成為旁西星系以及附近諸多星系中最為龐大的海盜團。
「如果你擔心家人和家鄉，就回去看看吧。」
繆莉：「既然沒有人站出來，那我就姑且認為你們全都是幫凶……」紅唇開合，說出的全是冷酷肅殺的話，「阿斐是我團里的人，如果不是我跟著過來，你們是不是打算就地處決了她？」
白色制服的人基本上都被繆莉的手下控制住，她來之前有調查過，看來這些人就是阿斐口中的松青會。
正如她所擔心的，阿斐星球的科技水平很落後，而宗教的勢力已經滲透得很深了。
繆莉海盜團一開始就是幾位孤苦無依的女人建立的，她們飽受欺凌, 殺掉了欺辱她們的貴族之後，明白了女人也可以拿起武器保護自己。
他目光兇狠地剜了一眼阿斐，他的獨立王國封鎖得極其嚴密，唯獨阿斐逃了出去，而且還招惹上了最讓人頭疼的海盜。
一個月前，繆莉接到阿斐的聯絡信息，說她想到了能讓自己的星球擺脫掉松青會控制的辦法。
大廳里的百姓總算回過勁來了，繆莉再美，也改變不了她是海盜的事實。
這就像一隻米粒大小的蝕礦蟲在大壩上鑽出一個小洞，看似不起眼，但是洪水滾滾而下時，直接將小洞撕裂開來。
阿斐當即表示要加入繆莉海盜團，繆莉當然歡迎。
大廳內，女孩昏倒在地上，她的父親把她抱起來，輕輕地呼喚她的名字。
問及原因，女孩說起了她的家鄉。
「所謂的德墨女神，可能只是個幌子，是別有用心之人想要操縱你們的幌子。」
阿斐陷入了深深的悲傷之中，繆莉不願看到她如此消沉，借給她一艘飛船，讓她回家鄉去。
繆莉告訴她，越接近核心星域，科技發展水平就越高。她們所處的旁西星系，只是帝國懸臂上的一個小星系。
繆莉按照她的要求給了她藥品，但是因為擔心她，還是帶人啟程，來到了這顆星球。
她來到繆莉海盜團才發現，家鄉所謂的絕症，原來僅靠醫療艙就能治癒。抬頭望見的遙遠星空，原來靠超高速航行和躍遷就能變得近在咫尺。還有其他松青會教義中提及的德墨女神的神力，靠科技手段就可以全部輕鬆的實現。
阿斐一開始看到什麼都好奇，但是經過一段時間後，繆莉發現，她似乎越來越不快樂。
沒人再敢欺負她們，與她們打交道之前，要先掂量掂量自己，想從她們那裡討到便宜，也要先問問她們手中的激光丨槍和彎丨刀。
「……海盜……」人群中不知是哪個膽大的，低聲鄙夷了一句。
繆莉：「既然知道我們是海盜，那就得清楚傷害了我們的人是什麼後果。」她轉了半圈，看向杜魯，餘光卻落在鶇的身上。
雖然是餘光，她的眼神也捨不得有一點犀利。
「沒人站出來的話，我就全當是幫凶，一起收拾了……」她心裡清楚，鶇大人是不會偏向於松青會這樣的組織，一定是有難言之隱，所以除掉松青會肯定沒錯。
她的手下立刻端起槍，瞄準了所有白色制服的人，還有兩把槍，瞄準著杜魯。
先知腦子裡轉得飛快，他還有人在星艦上，但是現在趕過來也來不及了。
他維持著端莊的姿勢，但是後背出了一層汗。
「你們不能對先知無禮！」百姓中有人喊道。
「對！先知是德墨女神的代言人，是我們尊貴的國王，你傷害了先知，德墨女神會懲罰你們的！」
「快把你們的槍放下，或許先知大人還能寬恕你們的罪過！」
只要有一個人發聲了，其他人就敢跟著說，但是他們不敢像對阿斐和荷西一樣，對繆莉出言不遜甚至大打出手。
繆莉：「愚蠢。」她身後的手下朝著天花板開了一槍，這群烏合之眾立刻噤若寒蟬。
阿斐醒轉過來，只覺得脖子和腦袋有千斤重：「團長大人……」
繆莉看了她一眼，指著牧民的妹妹問道：「你說要幫的人，是不是她？」牧民的妹妹從外表上就能看出，是得了風濕病，並引起了多內臟損傷，已經到了晚期。
這確實不是「聖水」能治療的。繆莉走到女孩面前，推開擋在前面的牧民，直接捏住女孩的兩腮，強迫她張開嘴，然後把葯灌了進去。
女孩嗆得直咳嗽，眾人沒一個敢出聲。
幾分鐘後，女孩的臉肉眼可見地恢複了血色，並且能站起來走動了。
繆莉大聲說道：「你們看到了，她的病，不需要什麼聖水，只要吃幾天葯就好！如果進入醫療艙，一次就能痊癒。你們口中的先知是個騙子，德墨女神也是假的。」
眾人面面相覷，康提站得老遠，鼓起勇氣說道：「別忘了，他們是星際海盜！」
繆莉徑直向他走過去，薅住他的領子說：「海盜怎麼了？你有什麼意見嗎？嗯？你是坦托軍團還是行刑者？」
康提：「你們……你們到底有什麼目的？」
繆莉：「這句話應該問你們，松青會到底有什麼目的？為什麼要蒙蔽欺騙百姓？」
康提還沒有說話，就有百姓說道：「松青會沒有蒙蔽我們，他們是在幫我們！」
「他們給了我們聖水，給了我們財富，讓我們過上了好日子！」
「是的，沒有他們，我們的親人可能會被絕症奪去生命……」
「就算你們也有葯，那也不能說松青會就是在害我們啊！」
「這麼多年來，先知大人、宗主教大人都為我們著想，德墨女神是真的有神力的！」
「對啊，看先知身上的聖光，你們誰能憑空發光？這就是德墨女神在顯靈！」
一直在看戲的路馬忍不住輕哼了一聲，低聲跟長官討論：「頭兒，我以為我就夠蠢的了，最多凱格比我更純，如今真是見識到了什麼叫真正的愚蠢。」
鶇沒有說話，抱著胳膊陷入沉思。
這兩個月來，他第一次真正意識到，就算是把事實擺在眼前，也無力改變這些被宗教洗腦的無知的人。
繆莉蹙起眉頭，她現在不想解釋，只想直接將松青會的人全部殺之後快。
她唯一拿不準的是，應不應該在君王面前大開殺戒，於是求助般地看向鶇。
在看清鶇的手勢之後，她低下頭，掩蓋住笑意，然後抽出腰間的彎刀……
康提聽到有人喊著「保護先知大人！」的聲音，脖子和鎖骨一涼，動脈的鮮血在他眼前噴薄而出。
杜魯都沒有反應過來，在康提倒在血泊中後才後知後覺地站起身。
鶇擋住他，把他往高背座椅後面推：「我保護你！快走！」
路馬朝沒人的地方放了幾梭空槍，笑呵呵地跟在後面。
三人奔下台階，繞到後門，不知是巧合還是怎麼，後門一個人都沒有。
杜魯來不及細想就被鶇推著從狹窄的後門鑽了出去。
身後的槍聲和打鬥聲越來越遠，杜魯才反應過來不太對勁。
「想什麼呢？」鶇機械般的聲音在空曠寒冷的通道回蕩，讓先知起了一身的白毛汗。他身邊總是跟著一群手下保護著，這還是第一次單獨面對鶇。
而鶇現在態度不明，他沒辦法確定鶇對他是否懷有惡意。不過，鶇和路馬都吃了毒藥，如果他們對他不利，得不到解藥，幾天後就會死。
鶇推了他的肩膀一下，低聲說道：「再不走，海盜追上來了……」
通道內只剩下三人急促的跑步聲，以及杜魯粗重的呼吸聲。
先知心跳極快，說道：「我的人馬上就會來。」
他下意識說的是「我的人」。
鶇：「是，你的人下來，也得先過繆莉那一關。」
杜魯腿發軟，手按在隨身護盾發生器上，問道：「你想幹什麼？」
路馬笑道：「想幹什麼？我們能幹什麼啊？命都捏在你手裡了。」
話雖如此，杜魯卻沒有一絲安心的感覺。
突然，嗡嗡的激光槍聲從左手邊的通道傳來，橙黃色的光束照亮了城堡的牆壁。
「快，去那邊看看！」
「是，團長！」
杜魯沒想到繆莉這麼快就能追上來，說明那三十幾個松青會成員已經全軍覆沒了。
鶇指著相反的方向說：「往那邊走，路馬會把你安全送到星艦上去的。」說完就朝左手邊的通道跑去。
「鶇大人！」繆莉按照鶇的要求，在大廳里突然發難，放跑了杜魯，並來到這裡與鶇匯合。
「您怎麼會在這裡？」她問道，聲音中有抑制不住的激動。
鶇：「說來話長，不解釋了，杜魯的人一會兒就會抵達，我需要你幫我個忙。」
繆莉雙眼放光，唇角上揚：「您是我的王，請您儘管吩咐，我的性命都是您的！」
鶇根本接收不到她的心情，說道：「我要你去找平克納古拉，並召集所有的海盜團……」他盯著杜魯逃跑的方向說，「我要奪取松青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