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隆……」
數十里黑雲被清空，巨大的轟鳴聲中，磅礴妖力撞在陰陽二氣上。
一具先祖虛影出手，其餘四具齊齊動手。
如以通眼來看，便可見五條虛無細線自高空垂下，接連到虛影內。
佛頭、道人、龍、鳳、陰陽二魚，轉瞬間靈動不少，各道功法顯化出種種異象。
僅僅是一個彈指的工夫，形如古鱷的妖魔到來，巨爪裹挾妖力狂撕而下。
菩薩法相雙手結印，佛印化作條條黑龍，當空來回衝撞。
雙方展現的皆為八境層次，絲絲縷縷紫青色氣息夾在其中，偶有殘餘的紫青色流光墜落下來。
「嘭嘭嘭……」
海面上炸開一個個偌大空洞，星輝大陣徹底破開。
天盟三百餘島嶼，稍小些的島嶼，只要被紫青色流光擊中，島上所有眨眼便被夷為平地。
趁著五具先祖虛影擋下兩頭妖魔，五家王血族裔只留下少數人在祭台上，大部分族人駕御靈寶墜下高空。
「咻咻咻……」
密密麻麻的流光直貫下來，陣旗多過萬面。
看似空無一物處，一座幻陣被陣旗定住，暴露出霧氣般的氤氳氣團。
以五家王血家族的底蘊，拿出陣旗後，各家又取出數萬白色晶石，化作五條晶石洪流轟入幻陣內。
五股晶石並不重疊，五家王血族裔各不干涉，要各自在虛空中鋪出一條通道。
海面上怒濤翻滾，三十餘艘法船繞開激戰中心，向著西南方位的一座島嶼齊聚。
天地出口已然暴露，他們要做的就是如那五家一樣，也為自家在虛空中架起一條路。
虛空對面並非固定一處，僅僅是個大致範圍，若無通道指明去處，過去的人很可能會散落到對面的廣袤海域當中。
而當下陰玥皇朝的海域，遠海大半區域被妖族掌控，是妖族的地盤。
王血家族的通道不可能供他們用，如此只能各家各開一條路，是否穩固，大小如何，全看各家能拿出多少底蘊來填路。
在陰玥皇朝各勢力前去開路時，本土勢力的修士如群魚逆空而上。
他們的目的要簡單許多，不管對面是何去處，也並不知曉會落到哪一方的地盤，只管先闖過去再說。
他們出海之前，逃出封印的尚且只是六境之下，而今連八境都出來了。
兩頭八境妖魔打出如此恐怖威勢，封印如完全破開，此方小天地哪有安身之處。
他們無陰玥皇朝來人那般勢力，背後也無強者作為靠山，到時候死不死就真箇是全看運氣。
這邊的海面上，屍骨堆砌的魚形島嶼移動，上千股蠱群回收。
邪物心臟前浮現四團扭曲，恰好對應七世身四座臟腑內空間，所有邪蠱沒入其中不見。
一百四十餘人，眾人面色木然，望向了前方的空中。
西南一島上千丈處，氤氳氣團內有一條黑色口子，橫貫三十餘里，如同空中張開了一張深淵大口。
柳風站在白骨之上，看到邢老本體駕馭巨型兵蠱消失在虛空中，想來門人都已被邢老收入內空間。
此去大天地，天地廣闊，有無再遇之日全看緣分，邢老和蛻仙宗不大可能為了他和一個分身拚命搶人。
目光轉動，看向六十餘里外高空中的鬥法。
「兩個八境妖魔聯手，還拿不下王血家族先祖遺留世間的邊角料！」
「除非封印內的妖魔在大天地之中另有勢力相助，否則兩邊合攏之日就是它們滅亡之時，不可能翻盤，頂多逃走極少數強者。」
過來此方天地的王血族裔，當下修為最高者為七境圓滿，八境尚未過來，僅憑部分家族底蘊就能對碰封印內的妖魔老祖。
等到各王血家族全盛狀態的老祖過來，一群被鎮封兩千年的虛弱妖魔，如何可能是對手。
「當年參與布陣的，據陰玥皇朝修士所傳並非一方勢力，是各家聯手，主導之人沒有直接放開天地出口，而是憑大陣破封的程度，自行一步步推動兩邊合攏。」
「先行過來的人貪圖壓陣之物和王血，要提前打通兩邊，如此做法可能違逆了主導之人的安排。」
柳風能想到，主導之人極可能與諸多王血家族不齊心，有心平衡雙方，在能滅掉封印內妖魔的情況下，盡量消耗各家實力。
五家王血族裔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他們要在此強行鋪出通道，看來是並不在乎。
思忖間，屍骨島嶼脫離海面，一圈圈收縮，屍骨上傳出骨骼碰撞的怪聲。
很快，整座島嶼縮小到八里，形如一根中空的屍骨長柱。
照這架勢，那位「尊主大人」要以屍骨做通道，也想開出一條路來。
「咚、咚咚……」
邪物心臟猛地跳動，發出陣陣戰鼓般的悶響。
上空黑色裂口前，還有十幾方勢力未進入虛空，聽到邪物心跳聲後，紛紛讓出道來。
屍骨長柱橫空，一頭扎入黑色裂口。
下一刻，柳風等人眼前黑痕放大，一方漆黑空間擠滿他們的視野，已是身處於虛空。
進入此間，島上諸多被種蠱的人心神緊張，除了個別人外，其餘人都是頭回通過虛空跨界。
柳風見過秘境小天地破開後的虛空，那是空無邊際。
而眼前這處出口連通的虛空，則如一個倒轉的大瓮，口連著他們來時的小天地，底部通往外面的大天地。
往前方看去，約莫十餘里外便是大大小小無數「窗口」，幻滅不定，指向的對面皆是海域。
身處虛空中看不清對面，畫面模糊不清，中間似隔著一片三四里的虛空亂流。
此時，以五家王血家族為首，二十多方勢力各自取出連通兩邊的靈物。
與王血家族那般拿出白色晶石的不多，其餘勢力大多是色澤斑斕的晶體，應該都是出自某種礦脈，只是品質不同。
「嗡嗡……」
一條條通道寬窄不一，延伸進虛空亂流，橫貫向對面的「窗口」。
在陰玥皇朝各方勢力推進通道之時，來自小天地的幾家勢力，如羅生道和蛻仙宗，先行越過出口。
後方，妖魔屍骨同樣貫入虛空亂流。
柳風站在邢老分身和大長老身後，麵皮劇烈抽動，通眼清晰看到了對面的陣勢痕迹。
「有人在對面的出口前留下陣法，丘家先祖眼瞳還在後面抵擋妖魔，他們想來並未察覺。」
「在出口處留下陣法的，多半就是主導布置封印大陣的人，各家勢力要提前連通兩邊，此陣可能就是為對付這些壞規矩之人。」
妖魔屍骨往前延伸，通道外圍的邪祟成片被撕碎。
最前面的五條通道當先，即將撞到對面出口前的陣法，柳風陡然伸手點了點身前兩人的後背。
邢老和曹天石頓時會意，臟腑內空間大開，隨時可放出蠱群護身。
跟在柳風身後的姬秋見此，有樣學樣，心知姓柳的定是察覺到了兇險。
另一邊的無提，始終將部分注意力放在柳風身上，捕捉到了幾人體表浮現的扭曲後，無提趕忙化開體內兩顆舍利子，佛力暴漲一截。
就連躲在眾人中間的周婉，也放下了洞蟾子的殘屍，以兵蠱「花螂」抱住自己，使勁往屍骨中間鑽動。
說時遲，實則不過兩三個眨眼的工夫。
前方五條白色晶石通道，已然觸及對面的出口，毫無徵兆的，數萬「窗口」猛地破滅大半。
如瓮底的出口處陣紋驟現，四個方位凸起四塊通透巨石。
頃刻間，虛空中爬現無數黑痕，如空間裂開了道道細痕，所有裂痕一齊橫推向這邊。
五條白色晶體搭建的通道最先炸裂，其上五家王血族裔被捲入亂流，在道道黑色裂痕下散成碎片，僅有不到一成活口被靈寶護下。
縱是如此，十件靈寶足有六件被絞碎，餘下四件帶著倖存之人闖過出口。
他們是活了些人，可這一趟不僅沒有打通兩邊，還賠進去了族人和靈寶。
繼五家王血族裔死傷之後，隨後二十餘方勢力，凡是搶在前面的，或魔門，或道門，除了領頭帶有靈寶的長老，門人幾乎死絕。
一條條鋪開的晶石通道崩潰，落後的七八家勢力，掉頭亡命飛遁。
情急之下，他們顧不上門人，未入五境無法踏空的弟子掉下通道，當場便被亂流捲走，轉眼不見蹤影。
八里屍骨長柱有四成貫入亂流，黑色裂痕掃來，一段段妖魔屍骨碎為骨粉。
柳風等人被蠱群裹起，向著後方屍骨通道暴退。
他們不知今日這出口能不能保住，退回去後可能再無法借道前往大天地，但總好過死在這裡。
如四人一樣，在場一百四十餘人，反應快些的也在第一時間後退。
可有人不容許他們退，邪物心臟跳動，所有倒退之人心神恍惚，齊齊止步，體內外入異蠱也有暴動的趨勢。
餘下近五里屍骨長柱往中心坍縮，化作一屍骨大球。
骨白色大球滾動，迎面沖入布滿黑痕的空間亂流。
藏身邪物心臟內的蠱師，捨棄了打通兩邊，顯然是要強闖過去。
一百四十餘人全數僵在白骨大球內，一雙雙瞳孔內眼神驚惶，眾人目光下，如干肉的邪祟最先被絞滅一空，接著白骨層層破裂。
幻滅不定的「窗口」在望，而白骨大球崩潰大半，道道黑痕即將落下。
在跨過出口的前一刻，柳風只見到白骨大球分崩離析，自己隨著一大塊崩落的屍骨砸出虛空。
……
陰玥皇朝，一國六十二郡。
揚武郡臨海，往外九萬里，乃是墜星海海域。
這一日，墜星海北海，大日橫空，萬裏海域風平浪靜。
于海天一色之下，諸多島嶼若群星散落各處。
有島嶼大過三千里，其上氤氳氣霧繚繞，眾多妖族穿行靈雲之間。
島中有千里妖城屹立，城內既有收小妖身的妖物，也有化為人形的妖修。
此城有名，為天蛇城，而這座由天蛇一族掌控的天蛇島，僅僅是此墜星海域之中較為普通的一座。
此時是晌午，島外千餘妖兵分作四方，駕馭飛舟巡視天蛇島外千里範圍。
往南一支兩百餘妖兵立身飛舟之上，舟身棚頂下，一中年男子頭生獨角，面有銀鱗，是一位修為到了五境圓滿的妖將，也是這支妖兵的領頭者。
饒是到了五境圓滿，此妖修也並不顯老成，身子斜靠在大椅上，神態隨意。
兩名艷美妖女在旁伺候，溫言軟語，時不時與這白姓妖將親熱，完全不在乎前後兩百餘妖兵。
不出意外的話，今日又是閑逛一個來回，便可打道回島。
正覺枯燥時，飛舟左側一青面妖修快走過來，躬身稟報道：「白將軍，西面四十里有個人族。」
「落單的人族？」
白妖將推開懷裡的兩個美人，閃身一步出現在左舷前，運起瞳術往海面上凝視。
果不其然，四十餘里外真有個大活人，看樣子是修了什麼化妖的功法，變得人不人，妖不妖。
「像是個五佛根的佛修，在那兒療傷。」
「朱副將、青副將，你們去生擒了他，回去丟給丹房的丹師煉丹，也算是一筆小功績。」
「屬下遵命。」
兩道妖修身影腳踏飛叉，化作兩道遁光，向著西面飛遁而去。
四十餘里外，一塊妖魔屍骨浮於海面。
骨上一白髮青年人盤坐，撐開一層佛罡護體，身上道道深入臟腑的裂口緩緩彌合。
他放眼這片遼闊海域，臉上露出少許驚奇之色。
長長吐納一口氣，對比小天地內的靈氣，這片天地的靈氣濃郁了許多，且少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污濁氣息，反正是令人身心舒坦。
可叫他不痛快的是體內異蠱「妖壺」，此蠱在催促著往南面某處趕，要他與那位「尊主大人」匯合。
佛罡離體，推動著屍骨不疾不徐地往南移動。
抬眼望向天際，此方他尚不知知名的海域，應該也有各方勢力，而西面視野盡頭有島大過萬里，放在他們那邊就是大半個燧國，估摸著是附近海域最大的一塊地盤。
白髮青年沒有在意右邊掠來的兩道遁光，兩個五境中期妖修，上來送妖血和妖丹的貨色罷了。
「大天地修行資源充足，分身先我入四世身，如今反倒落後於我，這些年在白靈山受其他內山弟子打壓，實在耽誤不淺。」
在他進入此方天地的同時，本體與分身隨之聯繫在一起，兩者記憶共享。
分身的遭遇，他在須臾間已盡數通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