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魔道身出
這借著大陣擋下屍火的，自是柳風。
他腳下小半丈之地，處於重重水光中間，也即是陣法運轉的夾縫地帶。
身後傳來「吭哧」不斷的啃咬聲，是魔道身在吞噬剛到手的血色靈植，有足足半株被其搶下。
背上血肉蠕動，魔道身已有大半截身子探出，住下一雙小腿還與他本體連在一起，似隨時能脫離出來。
魔道身顯然察覺到情況危急，且知曉柳風意欲何為，正全力壯大自己的軀殼。
「趁大陣威勢還未引動到此處，先全力破開禁制，你還不出來？」
胸口前蒼陀廟畫面展開，一白髮白衣的窈窕身影出現，美眸內閃動著不安之色。
柳風也搶下了半株靈植，大補體魄氣血，全給了這余芊芊。
「最後一成不到的禁制，你如是還不能破開，就留在此處喂那屍魅。」
「妾身這就全力出手。」
余芊芊看了眼水光外的蒼白老道，嬌軀一顫，心知柳風若是出意外，絕對會在出事前對她下手，她不可能有轉投他人的機會。
一雙素手按在柳風胸膛上，真炁牽引著精血渡入，秀美容顏擺出人族女子的柔弱之色，身子依在了柳風懷裡。
背後魔道身也沉靜下來，沒有對余芊芊出手，此刻若是壞事他也要一起遭殃。
柳風面部、雙臂一隻只複眼眨動，注視著周遭變化。
前方人影一花，蒼白身影站在了通紅漿液之上。
隔著陣勢，靈泉子笑著點頭招呼，彷彿方才下殺手的不是他本人。
「小友，貧道無奈修了屍道，但並非無知無識的野獸，你何必拿貧道恐嚇這女妖！」
「貧道與伱做一樁買賣，你指條方便些的出路，此丹便是你的。」
說著他不等柳風點頭應下，一枚散發血色流光的丹藥彈出，飛射向陣勢。
陣勢夾縫內的柳風沉著臉，六道影身驟然離體，扭身化作條條游蛇分作六方衝出。
他距大陣邊緣兩丈不到，出手只是彈指的工夫罷了。
六道影身中有四道被陣勢磨滅，餘下兩道闖過瞬息變化的陣勢，一手抓過血色丹藥。
正是這彈指間隙，陣內蒼白老道消失，身子撞入重重水光。
「嗡嗡……」
陣勢上泛起大片扭曲痕迹，剛擠入一顆腦袋的老道，緊接著被反震回陣內。
金色、赤色兩股五行之氣自四周移來，化作金色劍芒和赤色火焰，撲面打在老道身上。
只是這點由陣勢自行激發的攻勢，對此屍魅而言，簡直是不痛不癢。
揮手震散二色五行之氣，靈泉子老臉上無半點尷尬之色，還是笑臉看向柳風。
陣勢夾縫內，柳風以通眼掃視一眼，這才自影身手中接過丹藥，乃是一枚以五境靈屍體內血晶煉成的血丹。
「我的影身給你指了路，這枚丹藥歸我了。」
柳風心眼通展開，緊盯著老道的一舉一動，也只有施展心眼他才能捕捉到其動作，肉眼根本無法看清楚。
修屍身一道體魄強悍，瞬間爆發出的力道，四境正面撞上就是死。
一手將丹藥遞到余芊芊唇邊，此女吞下丹藥後，麵皮轉眼紅潤了不少。
感受到渾身血肉上一陣輕鬆之感，柳風估摸著禁制將破，是時候出陣解決魔道身了。
「小友別急著走，貧道再與你做個買賣，你看看此壓陣法寶正是出自佛門，反正貧道用不上。」
身後傳來老道的輕笑聲，如前一刻一樣，不等他出聲應下，一抹金光飛到大陣邊緣，沿著水幕四處遊走。
為了叫柳風安心些，老道身形後移兩步，退出兩百丈之外，身形模模糊糊地隱入到了洞窟深處。
柳風走出半步的右腳一頓，轉身過來，定睛細看那抹金光本體，是一頂佛鐘，超出五品的六品佛門法寶。
以他四佛根的佛力，引動此寶都要費力，頂多能發揮出一成威勢。
看佛鐘上沾染的王血紫氣，還真是自封印大陣內出來的壓陣法寶。
「千萬別招惹他。」余芊芊看著灰霧深處老道隱現的笑臉，心底一陣寒意。
向霧氣深處的老道瞥了眼，柳風對懷中女妖的提醒猶若未聞。
此法寶乃是正宗佛門佛寶，他到手便能拿來用，還可克制魔道功法，對付魔道身正好。
心中有了定計後，柳風身上黑影亂閃，密密麻麻過百道身影閃出，部分掠向身前，部分往陣外探去。
下一刻，以余芊芊四境的道門修為，也無法看清發生了什麼。
在影身穿出水幕接過佛鐘的剎那，陣內兩百丈之隔的老道，陣勢夾縫內的柳風本體，兩人同時消失在原地。
氣浪呼嘯之聲在陣內炸響，老道轉瞬即至，瘋狂撞向影身收手之處。
「小子留下！」
陰笑聲響徹，白色屍煞騰動，蒼白屍身暴漲到一丈半高，通體上下每一寸血肉都散發著恐怖的力感。
屍身半截探入陣勢內，柳風本體也是這時施展出「盜影」蠱術，借影身瞬移離開。
心眼、通眼一齊調動，視野內，大手帶起白色屍火抓來，慘白屍氣裹挾屍火侵入陣勢夾縫。
柳風在諸多影身間接連瞬移四次，視野內的影身頃刻間破滅大半。
「隆隆……」
暴露出玄屍本體的老道往前鑽動，陣勢被引動之下，整座地窟都在晃動。
見一個小輩拿走佛寶，逃到了陣勢之外，靈泉子麵皮不住抽動。
他每挪出一步，都似在大塊精鐵內擠動，大半身子已闖到了陣勢夾縫內，卻還有小半截被卡在陣內。
「小友請留步，貧道最後再與你做個買賣，一塊饕骨陣石如何……混賬，拿了貧道的東西還想走！」
眼見那小輩頭也不回，消失在自己的視野內，靈泉子徹底暴怒，手中剛取出的一塊陣石被他一把緊握在掌心，雙拳猛砸，要強行轟出一處缺口。
就在此時，後方陣內兩道流光襲來。
一人手中兵家竅寶巨斧連劈，一人點指駕馭法劍，一齊打在靈泉子後半截屍身上。
來人正是陶家的兩位五境，陶銳和陶月，他們也看到了老道掌中的陣石。
「砰、砰砰……」劇烈撞擊之下，屍身上火花爆閃，如打在一座鐵山上。
「我鎮住他，你破他後門，毀他肉身。」
陶銳見破不開屍魅肉身，背後武道虛影抬手隔空虛抓，他領悟到的武道小神通施展開來，致人經脈血肉僵硬的無形之力壓在了屍身上。
法劍同時改換位置，刺向屍身的兩股之間，也只有後門勉強算是此六境屍魅之軀的弱點所在。
結果沒讓兩人失望，此屍還未穩固六境，一劍順利貫入，帶起大蓬血光四溢的屍血。
「兩個孽障，給貧道死。」……
……
陣外的地窟內，柳風一手抓著半寸大的佛寶本體，佛力源源不斷地沖入鐘身內。
他身形瘋狂奔行，肉身掙脫束縛的輕鬆之感越發明顯。
懷中余芊芊心臟抽痛不斷，還是強忍著不適，繼續調動血脈之力。
先是半株即將六品的靈藥，接著又是一枚五品極限的血丹，足夠支撐她消磨掉最後那點魔道禁制。
在她的真炁和血脈接觸下，那限制柳風血肉臟腑的禁制，乃是以魔血為根本施展的禁法。
對比柳風魔道身打入她體內的禁法，兩種禁制手法相似，但後者高深了不少，應該是來自渡魔宮的另一種禁法，不曾傳授給諸多四境種魔修士。
至於她體內被魔道身打入的拘靈禁制，自是早已被她先行化解。
「嘭嘭……」一聲聲悶響過後，柳風撞破土層，出現在了山體之外。
身後一山之隔便是籠罩在大陣內的凹地，其內還有慘絕人寰的嚎叫聲傳出，上空則是雙方九名五境全力交手。
術法、法寶、真罡、星力、武道小神通，雙方手段盡出，穆浩初一方被殺陣壓制，落入下風。
與穆浩初聯手的兩位統帥，只有封騰還活著，董姓統帥被填入了一尊大鼎內，一顆殘缺腦袋掛在鼎口。
柳風以水月蠱術隱去身形，只要不是刻意搜尋他的藏身之地，五境之上也難以察覺到他。
「渡魔宮的人當下自身難保，便是不死，發覺禁制被破也無暇來對付我。」
「陣內一男一女兩名五境，想來是陶詩雨的族人，看之前那女人出手，是奔著我來的！」
略過穆浩初等人，目光落在浮空而動的大鼎上，那位董姓統帥死後被人當了肥料。
鼎身上盤坐著一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背後武道虛影如融化開來，有一半與肉身合在了一起。
再看此人掌中，玉瓶的瓶口一掛烏黑水流湧出，正被武道虛影煉化入體。
「那便是煞氣，武道六境煉煞入罡，武道虛影匯入本體肉身，武夫血肉之軀也可如妖物般變化大小。」
借著通眼窺視，柳風猜到那瓶內的水流，多半是此人事先備好的地煞之精。
他雖不通曉武道，但一眼看破之下，也能推測出武夫六境的部分隱秘。
裡頭那具剛入六境的屍魅，肉身已然超出人體範疇，一丈半也許還不是極限。
誠然，到了六境肉身大小僅是其次，真正厲害的還是地煞陰罡，以及武道虛影與本體合一。
「看此人火候，還差些許完成破境，這陶家的人來此抓我……」
他不難想到是陶廣慶引來的禍端，思來想去只可能是鏡塵與他的瓜葛。
轉世之說他至今尚未確認，也許他只是與鏡塵有些因果，而非所謂的轉世輪迴。
正思忖著，複眼發覺側方一道黑色流光飛空，目標直指大鼎上的儒雅男子。
「五個五境，四人後期，一人圓滿半步入六境，渡魔宮的人到了！」
柳風隱匿身形，冷眼看著雙方接近，就在五名魔修衝出飛遁法寶的剎那，他一個閃身沖向山體外的深林。
「陶家，還有夏家，你們當我渡魔宮好欺不成！」
怒吼聲在大陣上空回蕩，趁著雙方人手殺成一團，數百影身化作一道黑流，裹挾著柳風飛快遠去。
三里、六里……九里。
以他如今的遁速，狂衝出九里也就須臾工夫。
連綿陰雨當空而落，背後血肉蠕動，另一具軀殼在緩緩掙動。
深林內，正在前奔的柳風猛地甩出懷中之人，掌心無生印法綻開金色光華，體表一層白漆般的骨質覆蓋而上。
不約而同的，背後之人同樣白骨相覆體，雙掌間無生印法魔氣森森。
此時此刻，約束柳風本體的禁制徹底化解，本體第一時間向魔道身下手。
「嗡嗡……」
「轟隆隆……」
數十丈外，余芊芊身形還未落地，御起一陣狂風逃離。
身後林地分崩離析，一株株腰粗的老樹連著地面被震成粉碎，她只覺後方兩股罡氣在瘋狂對碰。
待逃出四百丈後，余芊芊扭頭看去，一黑一白兩道身影近身廝殺在一起。
兩人身形以古怪的姿勢，各自閃避，印法對轟，魔道秘法又與蠱術相互衝擊。
一樣的記憶，彼此知根知底，魔道身縱是沒有異蠱蠱術，也能以魔功抵擋蠱術。
「兩人都有佛門心眼通，這魔道身差了半條腿，竟還能跟本體近身交手！」
余芊芊紅唇不由自主地張開，臉色驚疑不定，柳風本體的實力她是親眼見識過的，魔道身能擋住本體可見實力也超出尋常四境太多。
黑髮「柳風」再無半點和善之態，面容猙獰可怖，神色不甘，眼下情況也超出他的意料，事情沒有依他心意展開。
其右腿只有上半截，小腿還未長成，畢竟是出來得倉促了些。
半株即將六品，又是大補體魄的靈植，短時間也無法助他完全長成。
「梁國皇室、渡魔宮、陶家的人……統統都該死，壞柳某好事……」
壓抑如野獸的咆哮聲在深林內回蕩，聲音中透著不甘和憤怒。
黑髮「柳風」不再有任何掩飾，面容上嘴唇上翻，嘴角弧度殘忍至極。
他也不再認柳風為所謂的「柳道友」，在他眼中，他才是真正的本體。
「佛道打不贏我，還想用蠱術？水月、鏡影、人魃、衍瞳，你哪樣蠱術我不熟？你殺不了我……」
魔道身手提黑色邪刀，腰懸青皮葫蘆，一具具無頭都統屍身爬出葫蘆口。
其脊骨中間一截骨綻開氤氳靈光，正是鏡塵那截脊骨，竟是被他養出了生機，大有融入骨身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