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螟蛉之子

正文卷

第494章 螟蛉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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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武好勇的齊皇帝高歡,從來不會拒絕能人異士前來獻藝,為此他不惜暫時拋下國家大事,將政務全部交由高後打理,讓太子高洋輔政,全身心投入到接下來的「御前比武大會」之上。

在此之前,每一位被選中參賽的官吏都必須陪同自己舉薦的武者一起進宮面聖,如果皇帝覺得該武者沒有任何過人之處則無法參賽,而該官吏在他日的仕途中也必然遭至冷遇。

非常無情但是現實的結果。

經過整整一日的遴選,剩下八個武者還在宮中待命,分別是:梅麟豢養的舞娘梅星河,太平道「北斗七子」之一玉衡子,相國寺的覺心和尚,尚書令的門客「絕命毒師」楊康,驃騎將軍慕容安麾下的匈奴降將巧兒、靈兒,大理寺的巡捕尉遲真——最後,還有中衛將軍白鳳所舉薦的人尚未確定去留。

時至傍晚,皇帝特意將新晉的中衛將軍所舉薦之人留在最後,別有用心似的與來者共進晚餐,而且還把所有人都支走了,唯留下大太監梅麟侍奉左右。

白鳳與符文濤一起進宮面聖,他們分坐左右。

今夜吃得很寡淡。

唯清湯一勺,米飯一碗,幾顆甜菜點綴其中,習慣大魚大肉的習武之人肯定難以下咽吧。

「白鳳將軍,你所舉薦的天下第一劍客何在?」梅麟站在皇帝身處的幕簾旁邊,那是一個有著三層階梯的小高台。

白鳳道:「我身旁這位便是。」

梅麟揶揄道:「我可沒聽說過哪位天下第一劍客是個斷臂之人?皇上,此等戲言,騙小兒足以,何能欺君?白鳳將軍將御前比武視作兒戲,真是荒謬!」

白鳳直言不諱,反駁道:「太平道玉衡子同樣身體殘疾,是個目盲之人,可是他出劍極快,自創『無明飛劍』,可曾聽人說過他的劍法是兒戲?」

「哼!玉衡子劍法出眾聞名已久,不知閣下舉薦之人又有什麼能耐?」梅麟瞪了白鳳一眼,二人爭鋒相對。

白鳳示意讓符文濤脫去上衣露出臂膀、脊背,隨即恭迎皇帝道:「請陛下前來親自定奪。」

皇帝喝水漱了漱嘴,然後用手絹擦擦嘴角——相隔幕簾,使得旁人只能窺視其動作而不能看到他的表情。

「既然是白鳳將軍所舉,朕必然不能輕視。」梅麟聽罷,敏銳地上前掀開幕簾,躬身請出皇帝。

高歡款款來到符文濤面前,嚴厲地審視著他。

符文濤的身體強壯得異於常人,長期嚴苛的修鍊讓他的筋肉堅硬得如同石頭,無論是手臂,胸膛、腰肌,全都被鍛打得像是一件舉世無雙的兵器、鎧甲——這種直觀的感受已經足以讓皇帝嘆服。

世上居然還有這樣強壯的人?

高歡慢慢走到符文濤的背後,徹底被眼前的男人所震撼,不禁說道:「這……這是,龍骨?」

皇帝所看到的景象,源於符文濤一年以來日夜不停的鍛煉,那種超過人體負荷的「鍛打」似乎令他的身體發生了奇異的變化——明明是在挺起胸膛端坐的狀態,但是他的背脊骨變得尤其突出,兩旁的筋肉緊繃,其精悍的線條令人咋舌。

就像傳說中的「龍骨」。

「天生異像!」高歡道:「符文濤,朕期待你的表現。」

說罷,皇帝回到了幕簾背後,不過須臾,有一小廝匆匆前來與梅麟耳語,然後梅麟臉生異色,馬上將事情轉告給皇帝。

高歡聞後,忽然與白鳳講道:「白鳳將軍,適才梅相公通報稱此次御前比武大會上,有人想要行刺於朕,你可知此事?」

「行刺?」白鳳道:「臣,實在不知。」

梅麟立刻開口斥責道:「大膽!刺客將行刺之事寫在榜文上在晉陽四處傳播,整個晉陽城的百姓都知道了,你豈能不知?這可是白鳳將軍的職責所在。」

談到職責,白鳳默然嘆息,無以言對。

「也罷,白鳳將軍今天一整日都在宮中,不知道宮外的事情也屬正常。」皇帝知道自己即將被刺的消息非但不緊張、不憤怒,反而非常坦然。

「明日是御前比武的第一天,八位武功高強的能人異士各自抽籤,兩兩分組比試,比武一共舉行三日,屆時皇宮將開放瓮城,全晉陽的百姓都會前來觀看比武。」梅麟聲情並茂地解釋著:「白鳳將軍,三日內若不能找出刺客或是讓陛下不小心損傷龍體分毫,你知道什麼後果。」

白鳳只能領命。

是夜,八位參加御前比武的武者按照慣例都被分配到宮中居住,集中管制,在休息前,中衛將軍白鳳把他們都聚到了大廳。

「想必諸位都聽到傳聞——有刺客要在御前比武大會上刺殺皇上。」白鳳不作奉承,直接闡明來意,說:「若是刺客就在你們幾位當中,在下希望他能現在出來自首,白鳳一定為他奏明陛下乞求從輕發落。」

八位武者自恃本領高強,大部分都對白鳳投以冷眼,唯覺心和尚、符文濤二人附和了兩句。

回想起前兩天他們受趙小妹之邀與白鳳相聚於趙家人面前,感觸頗深。

「難道大家不想把慕容姐姐從太平道手中救出來嗎?我對慕容姐姐的思念,不下於你們。」

「我提議讓符公子和覺心師傅都去參加比試,伺機作亂,讓宮中守衛顧此失彼,屆時令蘇青潛入皇宮盜回『聖女』……最後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晉陽,此計必成!」

「聽說『相國寺』也被選中參加比武,趙家與相國寺頗有交情,可以從中作梗,讓『相國寺』住持舉薦客居『金蛇寺』的覺心師傅。符公子,則由白鳳將軍舉薦……」

夏夜的氣氛渾濁不清,彷彿每一個人心裡都在計畫著什麼。

尚書令的門客楊康是個苗裔蠱師,渾身上下都散發著陰沉的氣息;太平道玉衡子和搖光子是一對姐弟,由於玉衡子目盲行動不便,是以二人一直相伴,但是他們之間的行為過於曖昧,顯然不止是兄妹這般簡單;巧兒、靈兒對漢語不甚精通,似乎聽不懂白鳳口中所言,二人只顧嬉戲;大理寺巡捕尉遲真則一直端坐著,面相嚴謹,目光如炬。

梅星河自在地打著瞌睡,問道:「白鳳將軍,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妾身實在困得不行了。」

作為皇家禁衛,白鳳深知自己的使命和本分就是為皇室掃除一切威脅,所有與皇室敵對的人,無論貧富、貴賤,全部都是敵人。

非常清楚,完全沒有模糊的地方。

「大家應該都知道,我乃螟蛉之子,並非出身貴族。」白鳳雖看著梅星河,但是卻在與在場八位武者說話:「也即是說,我與你們並無二異,如果『那位刺客』現在能夠對我說出實情或者行刺之緣由,我願意與你一起面見皇上,奉上諫言,以掃不平之事,以正不平之風。」

在身份和地位並不相符的時候,白鳳顯然更願意選擇前者。

不過,這一次還是只有覺心和尚、符文濤回了兩句話。

白鳳笑了笑,他釋然了。

「既如此,各位就此安歇,明日還請諸位能夠為了天下人獻出畢生之學,不必掩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