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之後，在等待成績的時間中，萬秋逐漸的緊張了起來。
萬秋算了算自己加上的藝術特長分，應該能夠到分數線。
因為他參加高考，楚憶歸都已經大二了還在不斷的鞏固高中的知識，追蹤考試風向，一直都不曾鬆懈過。
萬秋也不想再因為自己給楚憶歸增添壓力。
他現在上了大一，楚憶歸已經是大二生了，據說大四會變得忙碌起來，他們就不能再一起過校園生活了，他們還可能一起在學校一年多。
萬秋怎麼也不想再復讀一次，再浪費一年的時間。
萬秋自己忍不住表現出來的焦慮，也被家裡的其他人注意到了。
好在成績下來的很快，煎熬才沒有持續太久。
然而蜷縮著雙-腿，眼巴巴的看著查詢分數的介面，萬秋緊張了起來。
一雙手從萬秋的身後，繞過了身邊，萬秋被擁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萬秋仰頭，靠在了楚憶歸的懷中，是熟悉的，會讓他安定的氣息。
在打開的聊天工具里，已經有不少同學在群組裡討論成績的事情了，不斷閃爍的圖標增添了萬秋緊張的情緒。
萬秋在鍵盤上一下一下的敲擊著，最終按下了回車鍵。
計算機顯示屏上的頁面彈出的很快，迅速的跳躍到了分數的介面。
分數呈現在萬秋的面前。
並不只是萬秋一個人在擔心成績，現在在這個房間里的，楚家的所有人都到齊了。
「很不錯嘛。」楚章肆無忌憚的直接坐在了桌子上，偏頭看萬秋的顯示屏，「比你估算的分數還要高啊。」
「一開始就是杞人憂天啊。」楊瀟雨也忍不住笑道，上前將萬秋從楚憶歸的懷裡撈了出去，「我們寶貝真厲害，果然媽媽相信你可以的。」
楚建樹也稍微鬆了口氣。
楊則悄聲無息的坐在一旁，其實楚建樹之前已經讓他去和楚憶歸的大學交涉，若是分數不夠直接買過，就算提出一些過分的要求也無所謂。
但是萬秋真的很超出他們的預料。
他用自己的努力詮釋了成功。
楊則看著萬秋綻開的笑容，神情有些恍惚。
他還記得當初那個連話都說不清楚的萬秋，現在的成就已經超越了所有人的想像。
他們一群人坐在小房間里等待著一份高考成績的事情也是前所未有的。
曾經他們最齊全的時候，應該只有在飯桌上吧。
即便是過年，楚章甚至有些時候都是不在的。
楊則看著故意和楚憶歸較勁不讓楚憶歸看萬秋的楚章，看著一直坐的筆直的楚建樹，看著那精神狀況已經十分穩定，總是很愉快的楊瀟雨。
這不是潛移默化的變化。
彷佛是被吊在一根枝幹上的繭，一同蛻變一樣。
最終楊則將目光定格在了楚憶歸的身上。
他很安靜，平靜，
可他的心情大概是很好。
嘴角的笑容掛著淺淺的喜悅， 直達眼底。
楊則猜想， 楚憶歸肯定是開心的。
他珍惜的萬秋，正在用自己並不穩健的步伐跌跌撞撞的跑向他，堅定的，甚至是不曾失敗的。
那樣會是什麼樣的感覺呢？
楊則也情不自禁的好奇著。
楊則看著萬秋，想到了之前萬秋悄悄的來找他，商談一些事情的那天。
「憶歸經常會給我介紹我可以選擇的專業，可是我實在是不知道應該選什麼好啊。」
萬秋總是會找他來商量事情，即便大概率得不到準確的答案。
「二哥當初是怎麼選擇的專業呢？」萬秋這麼問著。
楊則不假思索的回答：「只是為了追上父親的腳步。」
當時的他被楊瀟雨討厭著，在最依賴父母的年紀，至少楚建樹對他的高要求，對他而言則是被寄予期待的證明。
「那我要不要也和二哥一樣，選擇對家裡有利的專業呢？」
萬秋是在認真思考的。
如果是曾經，楊則或許並不會對萬秋做這樣的選擇說什麼。
但是大概是因為家庭氛圍的變化，曾經如同迷霧一樣不能理解的親人的想法，也逐漸能窺探一二了。
作為和其他人一樣的萬秋的家人，楊則堅定的道：「沒有這個必要，你應該選擇你喜歡的專業。」
楊則見到萬秋有些詫異的目光，這或許和他平時只是討論，而不是直接給出建議不同，在這一點上，他認為和家裡人是一樣的。
「如果只是想要幫助家裡，我們會教你，但是如果你有自己的興趣愛好，我們更希望支持你。」
萬秋卻有些遲疑，坐在偌大的健身房裡，萬秋問道：「和憶歸一樣不好嗎？」
「如果是因為憶歸，我認為憶歸也不希望你這麼做，憶歸平時是怎麼給你介紹專業的？」
萬秋偏著頭，思索著：「憶歸只是給我介紹了什麼專業需要做什麼，什麼專業在目前社會比較吃香，是專業會比較辛苦忙碌，什麼專業比較有前景，什麼專業飽和之類的……」
「憶歸說了這麼多，卻沒有給你推薦哪怕任何一個專業，不是嗎？」楊則道。
萬秋似乎也反應過來了這個問題，神色有些恍然。
「萬秋，不論是我，還是爸爸媽媽都希望你能做你想做的事，做不好也沒關係，我們經過了太多後悔的事，不希望你也經歷。」
只有在對待萬秋的事情上，他們一家人意外的一致。
只有這一點點共性，就足以讓他們的氛圍兼容。
「你難道就沒有一個想要去的專業嗎？」楊則問道。
當時的萬秋沒有回答。
他只是對自己道謝，說會找到想去的專業的。
「萬秋，你想好要去什麼專業了嗎？」楊瀟雨的聲音突然將楊則從回憶中召回。
萬秋的卧室突然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在等待萬秋的回答。
楊則的目光看向楚憶歸，楚憶歸似乎也並不知道萬秋的想法，他的目光在萬秋身上，安靜的等待著。
萬秋的雙手不自覺的交握，他垂下雙眸思索的模樣，讓眾人屏住了唿吸。
「想學室內設計。」萬秋喃喃道。
「設計類？那以後寶貝會有機會和媽媽一起工作啊？在設計方面媽媽也是沾點邊的。」楊瀟雨顯得有些高興，「寶貝怎麼突然選擇設計了？」
萬秋露出了一個淺淺的，有些羞澀的笑容：「我想學可以讓家裡變得更舒適的事，我真的特別特別喜歡家裡。」
萬秋真的喜歡家。
喜歡在家裡能見到家裡的人。
如果家裡足夠舒適，家裡人也會更想回家。
即便是現在，萬秋也依舊記得農村中奶奶破舊的房屋，記得被鐵絲圍繞的雞圈，記得每天到處跑的鴨子。
他能回憶起寧巧珍的租房，記得陰暗泛黃的牆皮，斷了一條腿的，用木塊墊起來的沙發，也記得在寧巧珍房間中地面上鋪著的軟軟的地毯。
記得在初中附近的房間，記得在高中附近的房間，也記得這偌大的別墅內，每一處的細節。
還有……那一直擺放在楚憶歸的房間中的，好幾座手工小屋。
萬秋喜歡記住這些東西。
「但是我不太會畫畫，據說設計類的東西很需要靈感，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學好。」
萬秋對自己選擇這個專業並不是很自信，他對於需要理解的東西都理解的如此費力，對這種非常需要理解的東西，會學的很辛苦。
「寶貝……」楊瀟雨剛剛想要安撫萬秋，讓萬秋自信一些。
可萬秋卻抬眸，微笑：「但是二哥說，爸爸媽媽會支持我做我想做的事，所以我想試試，以後不會後悔。」
楊則知道，萬秋是將他的話聽進去了。
他最小的弟弟，總是擅長聽到所有人的聲音。
楊瀟雨有些驚訝，將所有的勸解吞了回去。
她忍不住揉搓萬秋的頭髮，將這個已經長得和她差不多高的孩子摟在懷裡好好安撫。
楊則注意到楚章對他眨了下眼睛：「幹得漂亮。」
楊則沒有笑，或者說是有些窘迫的板起了臉。
心情卻是很好的。
楚憶歸安靜的站在一旁。
曾經萬秋說，他們會一起製作屬於他們的家。
曾經萬秋說過，他們會在一起。
曾經萬秋在他的房子里，設置了屬於他的房間。
現在的萬秋一如既往的履行著對他的諾言。
腦海中浮現出萬秋仰望著他們一起製作的手工小屋的時候，偏頭對他微笑。
明亮、澄澈、空白的世界，一眼望不到任何雜色。
或許他不是萬秋的目標，可卻依舊被萬秋的方向偏愛著。
這個世界上他所摯愛的那個人，用心的塑造了一個安心的世界。
他蜷縮在那方寸之地，確認自己無比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