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賴沒死。
這是姜曉曉沒預料到的。
她該說是這人的命大，還是說惡人遺臭萬年，閻王都不願意接收。
「……你們是不知道，今早村裡人去挖野菜，在山坡下發現他時，趙無賴那身上沒有一塊完好的肉，血淋淋的一個人，連身上穿的衣服都被野狼撕咬得破破爛爛的……」
里正絮絮叨叨地講著。
一旁聽著的趙大嫂直接白了臉，連手裡正在揀的白菜都掉在了地上。
「那他現在怎麼樣了？」春苗撿起白菜重新遞到自家娘親手裡。
里正喝了一口姜曉曉遞過來的紅糖茶水，潤了潤嗓子才道：「這趙無賴也算是命大，被那麼多野狼圍攻，滾下山坡保住了一條命，村裡人發現他時，見他鼻子里還有氣，就把人抬回來了……現在徐寡婦正陪著去鎮上看郎中。」
「徐寡婦願意陪他去看郎中？」一旁的春芽訝然道。
「不願意也得願意啊，發生了這麼大的事，那趙無賴的親娘都從鄰村趕來了！」里正又喝了一口紅糖茶水道，「你們是不知道，趙無賴那臉上的皮肉都被咬下來好幾塊，徐寡婦一看他那模樣嚇得要死，自然是不願意跟著他去的，還抱著肚子說懷了孩子看不得血腥，那趙無賴的親娘可不管這些，扯著徐寡婦的頭髮就去了……」
姜曉曉：「……」
得，這徐寡婦遇到對手了，後面有好戲看了。
「我看這趙無賴就是壞事做多了，遭報應了！」秋蓮娘唾棄一聲，轉而看向一旁默不作聲的趙大嫂，「我說趙嫂子，你現在已經跟趙無賴沒有任何關係了，你別心軟去管他家這破事。」
趙大嫂低著頭，沒說話。
姜曉曉瞧著，幾不可見地皺了下眉。
趙大嫂大概是心疼了，畢竟是在一起了生活了十多年的男人，為他生兒育女，出了這般大的事，不心疼才怪。
但趙無賴這種畜生，一點兒都不值得同情！
這樣的下場是他該得的！
她必須想辦法杜絕這種事，趙大嫂的日子才剛好起來一些，絕對不能因為心疼去接濟趙無賴這種人渣。
「里正大伯，趙無賴受了這麼重的傷，怕是要花好多銀子才治得好，他娘能拿得出來嗎？」姜曉曉開口道。
里正搖了搖頭：「趙無賴他娘是跟他大哥住一塊的，這銀子他大哥自然是不願意給的，今早他娘就在村裡借銀子，村裡人勉強湊了一兩銀子給他……不過啊，這點錢，別說治好了，能保住他這條小命就算不錯了。」
「唉，我看他這傷沒個十幾兩銀子是治不好的。」姜曉曉故意嘆息一聲，然後拉著春芽的手道：「春芽姐，幸好你們已經跟趙無賴分了，不然為了湊足這筆錢，他家肯定會把你和春苗姐賣給人牙子……」
她話應剛落，趙大嫂彷彿如夢初醒一般，猛地站起來道：「他敢！我跟他已經和離了，他和我家沒有任何關係，春苗和春芽也不是他的閨女，他敢賣我的閨女，我就去縣衙告他！」
說完，她又虎著臉吩咐道：「春苗春芽，以後你們要是見到王氏來咱家，別管她說啥，把咱家的門死死關緊，別放她進來！要是她敢跟咱家要錢，就用掃把轟出去！」
王氏是趙無賴的親娘，那混不吝跟李家李家老婆子有的一拼。
「好！」春苗和春芽用力點頭。
姜曉曉：「……」
很好，母女三現在都是清醒人了。
里正這次來姜家，除了說趙無賴的事，還說了明天縣衙就要派人來村裡收稅和糧食，讓大家各自做好準備。
這可是一件大事，每年秋收結束之後，縣衙會派人一個村一個村收糧食和人頭稅，親自驗收，絲毫做不得假。
說完里正便立刻起身離開了，時間緊迫，他還要挨家挨戶的去通知，耽擱不得。
知道明天就是交稅的日子，眾人心情都有些沉重起來。
上繳百分之十五的糧食倒是沒什麼，就是那筆人頭稅，今年孩子的起徵稅竟然提到了六歲，委實讓很多原本就貧困的家庭雪上加霜。
很多家庭為了生了男孩，家裡有四五個女孩，每個小孩就要交兩百文的人頭稅，單是這筆孩子的人頭稅就能壓垮很多家庭。
「唉，要不是曉曉幫咱村找出水源，曉曉娘教咱們挖溝渠，咱們村可能連糧食稅都交不上。」來姜家幹活的一些男人紛紛感嘆，體會過前兩年乾旱差點連糧食稅都交不上的他們，這次是發自內心地感激姜家母女。
「應該的。」姜未淡淡一笑。
「我們感謝你更是應該的。」秋蓮娘重重地握住姜未的手，「就單說這次你讓咱們用炕烘曬稻子的事，要是沒你想的辦法，咱們這稻子就算收上來，也被這陰雨天氣給捂壞了，根本賣不出去。」
「就是就是，曉曉娘，你和曉曉都是咱們村的大恩人啊。」眾人紛紛呼和道。
在一旁默默安排人幹活的鄭師傅聽到這些話，不禁有些驚訝。
找水源？
挖溝渠？
他之前住在鎮上，聽說過永安鎮周邊的一些村子因為乾旱，地里的莊稼死了不少，但唯獨有一個村子的人，找到水源，挖溝渠引水下山，這才救了全村的莊稼……原來這件大好事是姜家母女做的。
據他所知，這姜家在村裡沒有半分田地，這引水澆灌田地的好處落不到她家半分，但她家還是為了村裡人絞盡腦汁地想辦法救地上里的莊稼，姜家是真的心存善念的大好人啊……
鄭師傅一時間心頭感嘆連連，連看向姜家母女的眼神都帶了幾分敬重。
時間很快到了下午，來姜家幹活的人差不多也該收工回家了。
就在這時，離姜家最近的一戶人家院子里忽然響起一陣哭鬧聲。
「爹，求你別賣我……」
院子里，十四歲的少女跪在地上，頭重重磕在地上，懇求著面前的男人。
面前的男人面色冷硬，沒有說一句話，旁邊的婦女卻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孩子他爹，要不咱們再想想辦法，燕子可是我們的親閨女啊，難道你就捨得賣了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