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樹弗雷斯

正文卷

第295章 樹弗雷斯

循著血腥甘甜而來的翡翠須蛇有些疑惑地歪著腦袋。

在它的特異感知視野中,前方僅僅只有八團漆黑黯淡的人形陰影,絲毫感應半點輝光與活力……這八具屍骸彷彿已經死去多時,就連殘留在體內的微末活力都已經盡數逝去。

擢升儀式失敗了嗎?可縱使儀式失敗的結果也理應只會是執行者與受術者因不慎目睹見不可直視的偉大面容,微弱的顱內之光根本無法容納那超越想像的形象。

那象徵著宇宙準則的化身,其蘊含的神秘信息量已然超出儀式者的認知極限……他們的理智在砰地一聲中爆裂開來,直至躁動與痴狂將其心智完全俘獲!

可是為什麼今夜擢升儀式的八人,居然是直接飲恨當場,連一絲哀嚎與慘叫都沒來得發出,就已經悄然無聲地死去……是防剿局搞的鬼嗎?

這件事情裡頭充斥著疑雲,但彼時的溫弗雷斯已經見怪不怪,他接收到翡翠須蛇傳遞迴來的信息以後,並未過多分心理會……只要儀式室尚且安好便可,那麼這一切也便還有退路。

………………

細若牛毛的根須不僅僅是纏繞上溫弗雷斯的神經線,更是鑽入至他的血管裡頭,沿著那暢通無阻的血腥道路一路攀升向上,直至將那枚搏動不已的心臟都裹覆起來,翡翠色與猩紅心肌一同收縮擴張,那搏動的韻律也摻雜上異樣的綠意。

癱坐在辦公椅上的溫弗雷斯猛地綳直身來,宛如突然觸電般僵硬抽搐不已。

他的眼眸放射出幽綠色瞳中光芒,他的顱骨晶瑩通透如無色的水晶,他的大腦已扭曲如虯結的樹根,思維抽生銅綠的嫩芽。

現在的他,已經不僅僅只是那位為治癒愛女而踏上無形之術道路的中年男人溫弗雷斯·摩根,更是自然界都排斥厭惡的異神造物翡翠樹!

他與它的融合看似巧合得難以複製,但或許這個結果早就已經在某位幕後之人的考量中……通曉者的學識,與司辰造物的力量,兩者結合定然可以製造出前所未有的怪物,定然可以淪為大功業的又一道基石階梯!!!

然而這位深謀遠慮的偉大者卻是沒有預料到自己這必不可能失敗的棋局,竟然會突然闖進一頭微不起眼的小蛾子,而後更是引來這小蛾子背後那不可直呼其名的恐怖存在……現在連這位幕後之人都已經陷入至另一盤深不可測的大棋中,成為慘遭無情拋卻的棄子。

棋子的棋子在失去庇護以後,這為世間所不容的融合也便走向了歧路。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溫弗雷斯的願望已經實現,他的確已經尋見通曉者與畸變者之間的第三條道路。

那便是司辰造物的天生性相……他已如願以償地踏上另一條密傳道路,他已獲得第三印記都難以賦予的強大力量,他甚至還可以保留一部分的心智與記憶。

只是殘缺的記憶便象徵著殘缺的人格,而人格殘缺的溫弗雷斯,那還是原來的溫弗雷斯嗎?

新生的溫弗雷斯忽而彎下腰肢,擺出一個怪異扭曲的姿勢,形如瑜伽性力派的齷齪體式,似在與自我結合,蜷縮的頭顱似在銜自己的尾。

他的聲帶與它的觸鬚同聲吟誦起古老的喚醒歌謠,扭曲蜷縮的形體如一面圓鼓,皮囊與心臟、根須與樹心搏動不已,如承受擂擊,如擊鼓震響。

空氣與牆體都泛起肉眼可見的震蕩漣漪,這悶沉的韻律直擊進醫院眾人的耳蝸,連同他們的心臟彷彿也失去控制般跟隨著這心律而搏動。

晴朗夜空在一瞬間卷積起厚重凝實的烏雲,皎潔的銀月再度為漆黑雲簾遮掩起來。

微弱的燈光忽地消散,粘稠的黑暗淹沒醫院。

警醒的防剿局後勤幹員當即點燃大燈放置在凸面的明鏡跟前,明亮的光線自四面八方照射而來,映照出已然崩潰碎裂的灰白醫院。

顫慄的牆體綻開撕裂的痕迹,可敞露出來的暗紅牆磚間卻是遍布細密茂盛的翡翠根須,猶如名為十字路醫院的巨獸的醜惡體毛正在隨風搖擺。

如同新生幼蛇般細弱而饑渴的熒綠藤蔓正在撲向院內的每一個生靈。

它們左搖右晃躲避那鋒銳異常的劍刃,直往銀亮盔甲間的縫隙鑽去,誓不放過任何一口鮮甜的血食,誓不放過任何一口甘甜與芬芳……唯有源源不斷的生命活力,方能遏制住樹體內那貪得無厭的毀滅!

轟!轟!轟!

走廊間的剿滅士兵果斷引爆隨身攜帶的木柄手榴彈,銀屑摻雜在爆炸的衝擊浪四處擴散。

銀屑沾染在同樣銀亮的殘破盔甲上形成嶄新的防線,使得英勇無畏的剿滅士兵得以肆意地揮舞劍刃,再不需要顧及腳下悄悄爬來的陰毒根須。

銀屑撲咬在急速後退的翡翠根須上,逼迫邪教教主必須主動拋棄這些染上劇毒的觸手,從而有效地打擊敵方的有生力量。

可這些詭異且邪惡的熒綠根須彷彿是無窮無盡般不斷蔓延而來,部分狡猾的根須更是纏繞上那些邪教徒的屍體,撈出死不瞑目的眼球,深深紮根其中。

牆體內隱隱流動的渾濁污垢光芒終於找到了宣洩的窗口,昏暗異常的走廊裡頭頓時閃耀起一道道令人厭惡的可憎光線!

膠質般粘稠的光線撞上純凈高亮的寒芒,濁光之線與鋒銳銀弧狠狠地碰撞在一起,迸發出理智與瘋狂的火花,照亮面甲護目鏡下剿滅士兵那雙漠然無情的眼眸。

而在外人看來,此時的醫院則是不時閃耀起五彩繽紛的光芒,或紅或白或綠或黃,直似是描繪醫院夜景的畫家在工作前喝多了兩口,醉醺醺地看不清顏料的區別,竟是一抹腦地塗抹上畫幅。

氤氳著各色艷麗光芒的醫院內部更是不間斷地響起難以形容的擂鼓敲響、沙沙糙木摩擦、槍械爆鳴、咆哮廝殺等等各樣聲響,既低沉又清脆,既粗啞又嘹亮,正如歌劇演出抵達高潮時奏響的激昂樂曲。

而本次剿滅行動的指揮官夏洛特·福爾摩斯只是冷冷地遠觀著這一切,但她手裡卻是緊緊地握著那塊純凈的光之結晶,用力之深以至於指關節都微微發白。

她望著陷入僵持的局勢,雖然有些不太甘心,但終歸為了大局考慮,為了不讓士兵的傷亡過於慘重,還是只能暫時擯棄自己原先僅僅依靠偉大技藝的想法。

女偵探沉聲道:「請各位顧問下場吧。」

形體隱匿在兜帽長衫中的顧問們微微一笑,懷抱著倒映畸形肉瞳的古怪圓鏡踏出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