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落幕的序幕
回憶至此戛然而止，貪婪的尋覓者甚至還未得以望清那位在鑽石般晶瑩剔透枝椏後頭緩緩走出的偉大者身影。
對方的面孔依舊隱藏在飽滿耀光果實的泛白光華潮汐間。
剛剛收回趾間似蚯蚓狂扭的纖細黯淡髮絲的怪異瘦鳥，仍在嘗試著繼續挖掘心防失守的中年男士的記憶。
它還未曾尋覓見更加深邃的秘密，它對輝光的饑渴永遠無法滿足，它樂見輝光者逐漸迷失逐漸沉淪。
然而沉浸在品味輝光甜美的怪鳥似乎全然沒有察覺到，它這一番無禮冒失的窺視舉動，已經惹惱到那一位面容模糊的偉大者。
對方埋藏在溫弗雷斯體內的承諾和印記已然檢測到蛾子的不恭與不敬。
區區異型幼蛾，竟然膽敢窺視偉大者的面容，這與褻瀆神明又有何異！！！
天空之上厚積的雲層間突兀地迸射出一絲電花，這莫名出現的閃電全然不似當初虛假連接的十字路四人與溫弗雷斯摩根那般，需要一定的時間來喚醒天空與雷霆，使得雷霆之蛇在雲層間醞釀到足夠強大。
這道突兀出現的閃電越過了積累的過程，只是在一瞬間便已經茁壯成長至極具毀滅力的地步。
新生而又強大的雷霆甚至不需要導引與蓄力，竟是在誕生的一瞬間便已經直接降下，直朝著下方那狂妄無禮的異型幼蛾轟去！
扭曲的紫白色枝椏狀光芒劃破夜空，猶如是一位豪邁揮墨的畫家在漆黑夜幕中間落下濃重的一筆，筆勢之重似乎連天與地的畫布也要為此而撕裂成兩半，敞露出中間虛妄不可直視的紫白真實。
紫白色閃電的速度是如此迅猛，當這道異常的雷霆降下時，天地之間的一切都彷彿陷入了絕對的靜止，飄零的雪花凝固在空中，狂嘯的冷風也似顯出了痕迹，遠處潛伏的凡人眼底都還未來得及露出驚魂駭然。
但這絕對的靜止只是相對於迅捷的雷霆而言——哪怕諸重歷史的一切都陷入靜滯與凝固，心也絕不會停下舞蹈與運動。
而在極其高速的運動參照下，那些緩慢遲滯的運動事物可不正是陷入至某種相對的靜止凝滯中。
在世間萬物都似絕對靜止的這一剎那，狂舞的雷霆巨蛇咆哮著憤怒的言語，扭動著噼里啪啦作響的電軀，撞開沿途擋路的風和雪，蛇首大口張裂似嘶吼著足以讓世間一切生靈都感到由衷恐懼的可怕共鳴！
這樣的迅猛，這樣的急速，在猶如靜止凝固時空間狂扭狂奔的雷霆巨蛇，狠狠地朝著那呆若木雞的異型幼蛾襲去，誓要將這膽敢染指偉大者秘密的褻瀆者轟殺成渣！
但是，但是！
這頭醜陋消瘦似發育不成熟怪鳥的異型幼蛾赫然似是未卜先知般提前移動了身軀，畸形的肉翼微微振動，形體升高往側面閃去！
而這一系列行動甚至還要早於紫白雷霆巨蛇誕生之前，更是早於偉大者的天罰降下之前！
絕不甘心的紫白電蛇瘋狂地嘶吼著，極力地在空中扭動身軀直朝著逃避的異型幼蛾追去。
可無論它是如何變換方向，那瘦弱不堪一擊的怪異瘦鳥彷彿總是能夠提前預料到它的下一步行動，竟是不可思議地在絕對靜止時空內緩緩地振動肉翼，那撲棱撲棱的振翅聲響更是匪夷所思地遁入紫白電蛇尚未成形的思維中……這怎麼可能？！區區學徒怎麼可能擁有這樣的力量？！！
這異型幼蛾背後的接引人到底是誰？到底是何人引導此蛾邁過牡鹿之門？！！！
隱藏在天外的偉大者不敢置信地驚吼道。
然而還未等祂加大舞蹈的力度，引來更多的雷霆與閃電，誓要用恐怖的雷電之雨將這褻瀆者轟殺得魂飛魄散，就連沉落虛界的資格都完全抹去時……祂忽地聽聞到一陣瘮神駭魂的詭異怪笑聲直接響徹在自己的意識內部！
這是什麼笑聲？！！
偉大者猛然醒覺，將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回本體以內，警惕地放出精神視野感知周邊的一切，漆黑的雲海、幽暗的林地、自漫宿至醒時世界的每一寸角落都沒有放過，就連微觀世界的縫隙都已然望過……可結果依舊是一無所獲，祂的精神尚未晉陞到更高的等級，面對來自更高維度的力量就如同目盲的凡人般兩眼一抹黑。
怪異的狂笑聲還未停止，反而在祂的思維深處響徹得愈發清晰，就彷彿笑聲的主人也在逐步逐步邁入祂的意識。
祂的心神都不禁為此而慌亂，就連永恆之舞的節拍都錯跳了一響，此舉的後果便是引得醒時世界都倏然降下連綿的帶狀閃電，數道發光閃電糾纏在一起似是驚恐地抱團，紛紛尖叫著悶隆的雷鳴逃離愈發深沉的烏雲。
驚慌逃竄的雷霆落下地面，頓時在這處偏僻的河灣處轟出觸目驚心的裂痕與焚燒痕迹的坑洞。
然而心之偉大者釋放的雷霆並不只是蘊含著毀滅的力量，其中同樣摻雜著至純粹的生命力量——泥土深處的植物種子經歷雷霆的洗禮，也似興奮的戰慄顫抖，禁不住就要在不恰當的時節嶄露頭角，一抹嫩綠的顏色自焦黑間探出。
怪笑聲的主人見此，狂笑愈發肆意愈發癲亂。
「哈哈哈，這不是小佩內洛普嗎？好久沒見！」
「好巧啊沒想到原來你也寄宿在這一重歷史……噢不好意思差點忘了，現在的你還是第一次與我見面吧。」
「咦，你果然還在玩那個向無知凡人顯現雷霆天威的無聊小遊戲呢……唉我都勸過伱多少次了，別老是只想著捉弄愚昧無知的凡人，我們作為各自司辰老大的忠犬，看待事物的目光必須得放遠一些嘛，與其拿凡人來解悶，還不如試試去解放蠕蟲呢……諒必此舉定然可以引發無窮無盡的樂趣！」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們辛辛苦苦沒日沒夜地唱歌跳舞，如同是賣力討活的脫衣舞娘，不就是為了穩固和加強世界的無休運動嘛……而釋放出蠕蟲以後，那些恐懼尖叫的凡人必定會在蠕蟲的恐懼下驚慌逃竄，那些大腹便便的凡人領導者必定是最拚命逃亡的角色，這不就恰好讓他們久不鍛煉的身體可以好好運動一下嘛？」
「嗯……說得沒錯，很有道理。」心之偉大者情不自禁想要微微頷首——哪怕牠早已拋棄了舊有的形體化為無休止的音律與舞蹈，根本再無腦袋與脖頸。
祂此時此刻已經分不清響徹在思維深處的聲音，究竟是自己隱藏心底最深的想法，還是來自外界他人的低語……不過這很重要嗎？
「重要的是我們這一項前所未有的大計畫啊！釋放蠕蟲讓世間陷入無休止的癲狂運動，如此宏偉的功業，怕是我們那自閹的老大知道以後，都要忍不住迸發出比鼓點還要密集、比雷鳴還要響徹的震動吧？」
「剛好我知道在這重歷史的某個角落藏有一罐發育不良的乾癟蠕蟲，我們直接過去將心之力量灌入其中，諒必能使那些可憐的小傢伙重煥生機，屆時我們的大功業也算是踏出了結結實實的第一步啊！」
心之偉大者聆聽著意識深處的真心話，精神愈發興奮愈發欣喜，真的是一刻也不想在這待下去了，焦急地朝著自己不知何時得知的蠕蟲藏址急速飛去……晉陞的大功業就近在眼前啊！！！
天空的烏雲也因為某位維持者的擅離職守而悄然無聲地消散，那一輪皎潔弧月再度浮現在晴朗的夜空。
如骨般慘白、如血般粘稠的清冷月光澆灑下來，映照出地面上一具具穩步前進的堅甲剿滅士兵。
映照出醫院頂層窗後面容憔悴黯然的中年男人。
映照出總結還是慘遭雷霆巨蛇咬傷的可憐瘦鳥。
它極力地躲閃還是沒能完全躲過突兀降臨的雷霆攻勢，纖細異常的左足僅僅只是遭閃電微微擦過，便已然迅速灼燒成焦炭，若非它及時遵循內心的直覺拋卻足部，怕是狂暴的電流都會將整具軀殼都焚燒殆盡。
僥倖逃過一劫的怪異瘦鳥心有餘悸地振翅起飛，在一聲聲聒噪的鴉似呱叫中飛上明朗的夜空。
而此時方才驟然降下的雷霆轟鳴才姍姍來遲地震響，一如演出開場的鼓點輕響，正式拉開十字路教團覆滅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