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非凡的崩潰
克羅薇特…不，具體來說應該是艾瑪，她梳理清楚遺留在腦海中的訊息以後，更是忍不住發出連連大笑。
她的大笑，與妹妹克羅薇特的笑容全然不同，不再是輕快舒適猶如一縷吹進心窩的溫暖春風，令聽者也情不自禁地追憶起甜美的往事，會心地一笑。
艾瑪的笑容，艾瑪的歡樂，遠比克羅薇特還要更加癲狂更加可怕，笑聲中蘊含的那股堅決不容置疑的狂熱歡樂令人望而生畏。
她望著空蕩蕩的樹之間——那個噁心的故作嚴肅的內洛·巴克斯在將她喚醒以後，便急匆匆地離去，似乎是著急地要去赴死一般。
不過嘛……艾瑪感知著那道匆匆忙忙的腳步正在趕往藏書室的大門，在經過與守門人薩爾短暫的交流過後便很快地消失在心相感知的範圍外，那兩道心跳律動逐漸消失在陰影中。
她當即迸發出一連串的荒誕的大笑，簡直就是笑得眼淚都流淌出來，笑得腸胃都痙攣疼痛啊！
她抬手摸向後腦勺，那一道蘊含著恐怖蛾相力量的骨刺鑰匙在打破她們姐妹體內的力量平衡以後，便已然似冰雪消融般消失。
但艾瑪知道，那骨刺並沒有真正的消失不見，而是已經化作看不見摸不透的力量，潛伏在她的大腦至深處……現在的她，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腦中松果仁似的腺體正在輕微而不可否認地振動，彷彿是即將脫繭而出的細小蛾蟲。
她暗罵道：「你他媽的約翰沃森……我就知道你這個傢伙也沒安好心。」
「不過算了，至少你小子還是替我拋卻了溫弗雷斯埋在克羅薇特心中的忠誠禁錮，而且克羅薇特確實也挺喜歡伱的……這兩天我的耳朵可都是讓她吵得快要生繭子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很明顯跟著你混，可比跟著溫弗雷斯混有趣多了啊！！！」
「嗚嗚嗚……為什麼，明明都是我先的，為什麼約翰卻要喚醒姐姐你……姐姐你到底是什麼時候和約翰走到一起的……為什麼你們一個個都老是瞞著克羅薇特嗚嗚嗚——」
「閉嘴吧你！就好好獃在裡面欣賞姐姐的表演吧！你也該好好體驗一下我這麼多年來忍受的孤獨和寂寞了——」艾瑪聽著妹妹那啼啼哭哭的聲音，又不禁回憶起母親離去前的畫面。
彼時面色蒼白髮絲枯黃的媽媽躺在破爛不堪的床鋪上，雨水從破漏的屋頂滴答滴答地落下，濕冷的風雨也肆無忌憚地闖了進來。
媽媽艱難地抬起手握住她們的小手，那渾濁無光的眼眸中似乎透著某種可以直視人心的光芒……她彷彿也能夠藉此突破內心與媽媽四目相對，然後艾瑪便聽到媽媽居然呼喚出她自己為自己新起的名字！
艾瑪，我的女兒……咳咳、媽媽已經堅持不下去了……答應媽媽，媽媽離開以後咳咳、照顧好你的妹妹，好嗎？
克羅薇特她遠沒有你那麼堅強、也沒有你那麼聰明，你們兩姐妹必須得聯合起——
渾濁的眼瞳中似乎要泛起淚光，然而許久未曾進食過的媽媽已經虛弱得連講述完完整句子的力氣都沒有了，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也只能勉強露出一個難看的微笑，然後那一抹難看的笑容便永遠地固定在她滄桑的臉上。
艾瑪每次回想起這一幕都忍不住在心裡怒罵那個可憐的女人，愚蠢的女人，你為什麼覺得我就會照顧這個天真的傢伙，你憑什麼要求我必須照顧這個愚蠢的妹妹，你憑什麼……你憑什麼就這樣丟下我們兩個人離開啊！！！
她又怒又恨又怨，可是在這個世界上，我也只剩下克羅薇特一個親人了啊……
艾瑪彷彿是難以容受那喋喋不休的哀怨哭泣，並且為了接下來的任務考慮，她必須得全力以赴地去思考，無法承受一直回蕩在耳畔的啼哭聲，而迫不得已才開口撫慰自己純真的妹妹：「我最後說一遍，閉上你的嘴，別他媽的哭了！」
「好啦好啦我答應你，等到一切事情結束以後，我就會替你去問那個見異思遷喜新厭舊的約翰，問他為什麼不過來跟我們道歉，而且每個禮拜日我都會暫時地將身體的控制權還給你，讓你可以盡情地去享受大餐……別他媽的再哭了好嗎？」
內心的聲音哽咽著問道，「嗚、嗚嗚~真的嗎姐姐，你不會騙我吧……不行，你必須得拿媽媽的名義來起誓！」
「你他媽的得寸進尺是吧！」
「嗚嗚嗚、姐姐你果然是想要騙我，你根本不願意去問約翰，也不願意每個禮拜都把身體還給我、嗚嗚嗚……你又騙我！」
艾瑪又怒又笑，她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應該是為自己這智障妹妹一時的大愚若智鼓掌高興，還是應該為克羅薇特的不信任而惱怒。
「好好好，我以可憐的卡琳娜的名義起誓，我一定會遵守我的諾言，替我可愛的妹妹克羅薇特去追問約翰沃森，並且每個禮拜都還給她片刻的自由時間——現在可以停下你的哭泣了嗎？」
「嗚~嘻嘻，我就知道姐姐你心底里還是愛我的，那以後身體就交給姐姐你來操控吧，反正克羅薇特腦袋笨笨的，遠遠比不上姐姐你那麼堅強那麼聰明，我也剛好可以趁這個機會好好睡一覺啦，嗚呼終於不要每天上班嚕！」
內心的聲音終於沉寂下來，克羅薇特似乎也真的沉睡到心靈深處的角落……但只有經歷過這一切的艾瑪才知道，禁錮在那永無寧日的黑暗陰影中的滋味是多麼的難受……你只能被動地感知外界的一切。
但就連這唯一的感知渠道也是受到限制的，哪怕是甜美鬆軟的小蛋糕的口感傳遞到內心深處也已經模糊不清，只剩餘下淡淡的似甜似苦的味道。
艾瑪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輕輕心聲低語道：「你放心吧媽媽，我會照顧好克羅薇特的。」
然後這位並不愛笑的少女，久違地施展出呼喚海之泉水的秘法，使得空蕩已久的石盆再次蓄滿清澈的海之泉，盈滿溢出的海之泉如擁有自主意識般流淌，流至克羅薇特起名為『弗雷德里克和米洛』的一株銅梨樹下。
多餘的海之泉也一一分到孿生鳶鳥『奧爾登和雷蒙娜』處，饑渴已久的它們立即啄食起清泉與煤粒，肚腹急速膨脹起來又急速萎縮回去，尾後排出顆顆腥臭糞便，落入樹根若冰雪消融。
近段時間營養不良以至於都有些乾枯的銅梨樹當即豐潤起來，枝葉都似變得飽滿，枝頭上略顯乾癟的銅梨果實也都開始充氣般迅速成熟，一個個泛著古金色的飽滿梨形果實落入少女的懷抱。
這些光澤誘人的黃銅梨果，本不應該在這個世界生長，因而這是遭到世界排擠的造物，只需要稍微過量的外力擠壓，便足以造成非凡的崩潰。
那是連掌握著禁忌力量的密教徒都難以抵擋的恐怖力量。